《宿债》田可心

43、乐园

　　林西子的本科时代就在这样歌舞升平的辉煌中结束了。
　　毕业典礼之后的暑假，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陶睿知也能小小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博士后的工作。
　　于是，在姑姑和姑父的盛情邀请之下，他们俩一块儿到加州玩儿了一阵子，其间还去了一趟洛杉矶，光顾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

　　因为已经在美国待了不短的时间，他们俩都不是第一次到这两个地方，先前都去过佛罗里达，在奥兰多很是玩儿过一阵子。但是奥兰多是迪斯尼的总部，洛杉矶作为好莱坞所在地，却是环球影城的总部，所以这里的迪斯尼乐园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环球影城却是超乎他们预期地有趣。

　　他们俩在环球影城的主题乐园里逛了一整天，玩了各种各样或奇妙或刺激的项目，时间一晃就从早晨走到了下午。从《侏罗纪公园》主题的激流勇进湿漉漉地出来之后，他俩遇见了一场梦露秀。一群气质香艳的女孩子乘着一辆粉色的敞篷车从什么地方开过来停下，莺莺燕燕们袅袅娜娜地跳下车来，就在一块空地上开始载歌载舞。
　　歌舞本身都已经很不错，而最让人们惊讶的是，扮演梦露的那位演员，盛装之下简直和梦露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性感！
　　所以在演出结束之后，就已经有很多游客自觉地排成了长队，一一地上去和梦露合影。因为不耐烦等那么久，林西子只远远地站着，让陶睿知给她和梦露的粉色香车拍一张照片就好。

　　这张照片刚拍完，林西子忽然感到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在鬼屋的出口扮演吸血鬼陪游客合影的那位大叔。他本身就有很合格的外形条件，一双往下耷拉的眼睛和一管尖尖的鹰钩鼻，再加上涂成惨白的面皮和血红色向下垂吊的大嘴，活灵活现就是好莱坞大片中吸血鬼的经典扮相。
　　他拍了拍林西子之后就已经脚不停步地走了过去，同时却又一直回头，对她抿着嘴笑，那意思是招呼她去和他拍照。
　　林西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邀请，有些不知所措，便也对他笑了笑，回头看陶睿知，想跟他拿个主意。然而陶睿知并没在往这边看，而只是低着头，正把相机往包里收。下一个项目，他们俩是想看The Blue’s Brothers Show，因而俩人此刻所处的位置，正在这个秀上演的露天小剧场旁边。看看那架势，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再不入座怕就要来不及。
　　心里这么迅速一权衡，林西子就决定放弃和吸血鬼合影的打算，一心一意等着看show。

　　因为毕竟是有些晚，他们只找到了两个靠边的位置。刚在Blue’s Brothers的舞台下坐好，吸血鬼叔叔却又从林西子身边走过，并且张开他的黑色大氅从她头上拂了过去，分明是再次向她发出拍照的邀请。但他原是那么受欢迎的角色，这次再一出现，就立即有一群小朋友争先恐后地拥了过来，挤在他身旁张牙舞爪地摆好了pose，前面的一片照相机便劈劈啪啪不停地响起来。
　　直到show已经结束，林西子再看他，还被缠着不放呢，哪里还抽得出身来完成他要和她合影的要约？她就仍是作罢，拉着陶睿知往下一个项目走去了。

　　这样奔来走去地疯狂了一整天，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们俩便准备尽兴而归了。正往公园的出口走去的时候，他们竟然再次遇到了吸血鬼先生，站在路边冲着林西子笑。
　　陶睿知便把林西子一推：“去吧去吧，向来都是游客求着跟他们照相，这回倒好，看人大叔都在那儿等了你一天了，快过去我给你们拍照！”

　　林西子一走过去，吸血鬼叔叔就冲她嚷嚷起来：“你可终于到我这儿来啦！”
　　林西子一听这话，他还真是一直在等着她呢！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便只是对他半是道歉半是感激地笑了笑。

　　趁着陶睿知还在打开相机取景的时候，吸血鬼大叔问林西子：“你从哪儿来呀？”
　　林西子便答道：“中国。”
　　吸血鬼大叔居然就换成了生硬的中文，对林西子说：“你好吗？”
　　林西子吓了一大跳：“你会说中文？”
　　他得意地又用中文说了一句：“我是吸血鬼。”

　　林西子一听，如果连吸血鬼这么复杂的词都会的话，他的中文程度还真是不低呢！便发自内心地夸奖他：“你的中文真不错！”
　　其实，或许吸血鬼叔叔是为了取悦游客，就只学过这么两句而已，所以林西子这么夸过他之后，他倒又换回英文了。他指了指陶睿知问林西子：“那是你男朋友吗？”
　　林西子点头道：“对呀。”
　　吸血鬼叔叔就感叹了一句：“啊！幸运的家伙！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都要追求你啦，可爱的女孩子！嘿，被一只吸血鬼爱上会不会是很恐怖的事情呢，小姑娘？你会害怕吗？”
　　说到最后这句话，他就换成了吸血鬼的腔调，阴森森带一点低沉而嘶哑的咆哮。

　　见他说笑，林西子便应景地笑了起来，并不多说什么。这时照片已经拍完，他俩用中文互道了再见，林西子便转身走了。

　　不，我不会害怕。她一边走向陶睿知的时候，一边在心里这么回答。
　　被一只鬼爱上，我不会害怕。
　　其实英文中的吸血鬼，无论是语言上还是含义上，和鬼都并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林西子是中国人，她会自然而然把这个词翻译成中文，再提炼简化。
　　被一只鬼爱上，我不会害怕——她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后来的这一整个晚上，她有些失神地，老是再想起吸血鬼叔叔提的这个问题。
　　每想起一次，她就要忍不住在心里再回答一遍：不，我不会害怕。
　　有一点神经质和强迫症的感觉，尤其是如果考虑到，那个问题根本就只是一个玩笑，并非认真。

　　因为一年之前的暑假林西子实习的那家NGO在洛杉矶也有一个分部，在来洛杉矶之前，林西子还联系了这个分部的同事，告诉他们她会在这个时候到这座城市来，很希望大家能够见见面。
　　Email才发出没多久，洛杉矶的同事马上就热情地回了信表示欢迎，并且告诉林西子，他们的大老板Nathan正好这几天就在洛杉矶，也很希望能和林西子见一见。

　　因为这家NGO的总部在纽约，林西子之前也没有见过Nathan。他们约了在一家日式餐厅一起吃午饭。还没有到中午十二点，也许是时间尚早，餐厅里还没有几个人，林西子刚一进门，就见一张桌子上有一个高挑而谢顶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向这边询问：“是Sissi吗？”
　　林西子点头说是，那张桌子上的三个人就都站起来了，热情地向她迎了过来。之前他们都在邮件和skype上常常联络，只是但闻其声而不见其人。这时一个个都见到了本人，虽还有些新奇，但也马上就觉得熟悉而亲切起来了。

　　大家关心地询问了林西子的近况，然后Nathan点头道：“Sissi，你能留在美国继续读研究生，真是很不错。事实上，我们明年的夏天很可能在纽约总部会多出一个研究助理的空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很欢迎你回来加入我们！”
　　这是一个让林西子很振奋的提议。虽然一切都还不能定下来，并且为时尚早，但是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可能性，也差不多算得上是一枚定心丸。而且林西子对这家NGO的工作已经做得比较上手，自己也觉得挺有兴趣的，如果真能进去正式工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在开学之后，林西子便有意地给自己做了一番这方面的准备。他们项目的学生可以到其他院系去选修相关的课程，林西子看见商学院正好开了一门名为“跨国企业的社会责任”的课，就选了下来，一节不落地认真听讲，一丝不苟地做案例研究。
　　她的能动性又一次被调动了起来，借着这门课，常常主动地和NGO的同事们联络，向他们请教某些问题，或者索取有关的资料。在NGO工作的人大多和善友好，更何况他们都认识并喜爱林西子，不但愿意帮忙，而且还据此越发地给她加分。
　　这样一来，在第二个学期的时候，那个研究助理的空缺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林西子的工作offer也就如期而至。

　　上了研究生以后的林西子有了全额奖学金，虽然不如普通的PhD那么高，更比不上陶睿知现在博士后的工资，但在交足了学费之外，也足够支付她的其它所有开销，不再需要姑姑姑父的资助了。他们俩开始把收入合在一起一并打算，心照不宣地为了将来买房子结婚做准备。

　　因为早早地知道林西子工作的地方十有八九会落在东部北边，陶睿知便也把找工作的重心放在那一带。在林西子拿到纽约来的offer之后，陶睿知便接受了纽约上州一个电子商业圈里的工作。尽管暂时仍然不能在同一个城市，但起码开车的路程只有短短几个小时而已，在不忙的时候，俩人应该每周末都能团聚。

作者有话说

　　发现今天JJ的html代码问题已经消失了，所以把文中的那些1都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