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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神秘人迷藏车轿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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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凤姐儿小两口自出府后,上无姑婆,下无小妾,只一个巧儿,每日里和平儿小红打理自家那点子事,再替贾琏出谋划策,小夫妻忽觉离了那府里如鱼得水一般潇洒自在。
凤姐儿见贾琏多有不便,提出将平儿抬了与他做妾,未曾想,贾琏还未说话儿,平儿倒不愿,只说如今这样儿就很好,若抬了妾,不定哪日凤姐儿瞧她不顺要治她,不若就现在这样儿,她一心服侍凤姐儿才是正经。
凤姐儿喜她忠心不二,贾琏近日里也觉出凤姐儿平儿的好来,渐收敛了脾性,颇有些浪子回头的样儿来,小夫妻自此甜甜蜜蜜过日子。
而林府内近日里却不大安稳,还是从黛玉从贾府回来说起。黛玉心里惊慌,眠星虽安慰了,心下也还一直突突直跳,原以为以墨玉的性子,听了这事儿,定要来瞧瞧,那时,她再和哥哥细说,谁知哥哥听了□□,只叫步月传话儿。
步月传的什么,她一句未听,满脑子里都是墨玉近日的异常,病了不给她瞧,好了也不叫她看,莫不是又身上不好瞒着她?
于是起身甩了众丫头婆子就往前院儿去了,在二门上被看门的丫头拦了,丫头苦苦求她,等她通报一声,黛玉纠缠不过,应了。丫头令婆子传话去,自己却还立在原地盯着黛玉,此时,眠星众人也赶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姑娘!你且等等我们!!若叫爷瞧见了,又是好一顿训斥!!姑娘素来心疼我们,求求您了,我们只远远地跟着可好?”
黛玉偏左性儿上来,不理他们,见婆子回来说墨玉仍不见她,不禁急了起来要硬闯,众丫头婆子忙来拦,但众人皆知墨玉素来疼她如命,谁敢真心上手拦她?黛玉心知如此,以己为质,就这么横冲直撞出去了,眠星等人又是好一顿追赶。
黛玉直冲进墨玉院儿里,闯进墨玉书房里,墨玉此时正在看账册,见黛玉进来,惊愕不已,又见黛玉身后又没带人,不禁声音强硬严肃了些:“你怎么又没带丫头?!才从贾府回来,不好生休息,闹腾什么?!”
黛玉先好生端详了墨玉,见墨玉面色如常并无异样方安下心来,自在榻上坐了,这才想起才刚墨玉的话来,她本就委屈,此时竟也憋不住了,哭道:“我何曾知道我闹腾什么?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儿?怎突然如此生分?自中秋后,竟十几日未瞧见个人影儿,整日里起坐都在外间,用膳都不进去,只叫流云给你送出来,前儿又听哥哥大病一场,哥哥也不允我来瞧,现不知怎的,我来哥哥院儿里,也得闯了才得进,哥哥……到底怎么了……”
墨玉叹了口气,心里疼痛,欲上手扶她,偏有所顾忌,止住了,黛玉见此,哭得更厉害了,墨玉见窗外眠星等人进了来,忙叫人进来服侍,黛玉转了身去,只一味哭,并不理睬。
墨玉长长出了口气,挥手叫众人出去,亲绞了帕子递给黛玉,黛玉见此,方才接了帕子拭面渐渐停了哭泣。
墨玉接了帕搭在盆边,虽门户大敞,墨玉实不好言语,他实在无法开口对黛玉说□□,于是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来交给黛玉,自出去院儿里坐了。
黛玉见了那信,又滚下泪来,泪眼模糊间,见墨玉坐在院儿里,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才发觉,林府太大了,墨玉坐在院里,看向那天空的模样,如此孱弱孤苦。
心内痛如刀绞,又狠哭了一场。
而墨玉听见屋里的哭声,只觉甚是无力,这事儿最不该瞒的便是妹妹,阖府上下,只她一人是真真林如海的血脉,是林府真正的主人,只待寻到幼弟,他们姐弟二人,便能团圆了。
此当口,他实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儿替妹妹拭泪,更无法再将妹妹抱在怀里轻哄,有心……无力……
黛玉哭了半日,哭累了,自拭了泪,又展开信来,细细读着信尾的几句:“妹妹安心,哥哥待妹妹的心只会甚于从前,只因此一事,少不得避些嫌才更为妥当。妹妹,即使以后你大婚了,也还是我妹妹,那时,若夫家欺人,我也定不会饶了他去,现还请妹妹多加保重自身,对于哥哥来说,无论何时,你始终是我亲妹妹。”
黛玉摸了书案抽屉里的火折子点了信烧了,才又自己重洗了脸,出来坐在墨玉对面。
墨玉坐在原地未动,只缩在袖里的手蜷缩起来。
黛玉忽笑道:“哥哥,你也忒小心了,殊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儿来?!你这几日如此奇怪,外人瞧着,只道我们兄妹二人闹了别扭呢。”
墨玉垂眸低声道:“你既已知晓,便快回去吧,以后,前院儿少来就是。”
黛玉叹了口气,纤手托腮看向秋日天空,清朗朗的无一丝絮云,喃喃道:“哥哥,你说你仍当我是你亲妹妹,那我也给你句话,你始终是我嫡亲的哥哥,不管我那兄弟能不能找到,你都是我心里第一位的哥哥。你觉着,我们避嫌,你才能安心些,既如此,我只在后院儿,不来这前院便是,哥哥也别因噎废食,连园子也不进了,若我要进园子,定叫人吩咐一声,将园子围了,对外只说防那会爬墙的小黑野狗便是,如此,哥哥可安心了?”如此说来,到后面儿却莫名带了些火气,说完,长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回了,徒留墨玉一人坐在院儿里,思量近来的事儿。
前有云邈远那事儿,他拿到那张海外舆图来只想扔掉,奈何大事为重,叫人给冯渊等人送去。
几日里,夙夜辗转反侧,寝不安席,食不下咽,也不叫红槭绿萝挠背,每日夜里披着衣服倚坐床头垂眸瞧着手腕儿上被云邈远勒出的红印儿,或转头呆呆瞧着窗户,心下不知想些什么。
红槭绿萝要进来与他挠背叫他安睡,他也不允,也不知是怕惊动了什么,吩咐红槭,叫把巡夜的小厮家丁撤了些,只说人多脚步声重吵他睡不着。
红槭撤了些后,没过两日,又叫红槭将前院儿墙头上的瓷片拆了,说看着太丑,红槭也拆了。
奈何,还是几日夜睡不了觉,熬的眼珠子通红,神色颇为憔悴,后一日夜里又在无意识间瞧那窗户,只听咯吱一声响,心里竟隐约冒出些许期待来,披衣下床在窗前站着,等了半晌,实忍不住开了窗来,窗外黑黢黢的,一钩玄月挂在柳梢上,地上原真是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黑野狗闯了进来,踩断了树枝,听见动静正回首看他,墨玉心下不禁浮现出些许数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来,关了窗,等转身瞧见书案,走至案边椅上坐了,呆呆半晌不知想些什么,忽点了灯,展纸提笔于纸上默了首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无意识地换了纸又多写了几遍“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等醒了神,瞧见满纸的字来,讥笑一声,自嘲不已,捏起纸来一条一条慢条斯理地撕了扔进废纸花瓶里,自己这样儿,倒像是话本子里害了相思的人,却不知人后宫佳丽三千,那事儿于他来说又算的了什么?且那日也只是做戏给别人瞧的罢了,原就是假的,只自己一味郁结于心,扭扭捏捏不像个大丈夫,不如丢开手去,那人荒淫的声名既已传出,想必不会再来,如此,便罢吧……
想罢,到底心内不得安宁,便出了屋子在院儿里走了半日方回去解衣睡下,谁知秋夜已凉,本病了仍未痊愈,这一走,又勾起旧病来,缠缠绵绵直到九月才好。
后儿又有黛玉这事儿,才刚听黛玉的语气,甚是忿忿,可又能如何?他能如何?
秋日里的日头晒得他心内发慌,不由站起身来要进去,谁知刚扶桌站起,便一头栽倒,晕倒在地。
偏各人皆瞧见黛玉面色不好地走了,心下揣测兄妹二人闹了别扭,都不敢此时上前找不痛快,远远儿躲了去,红槭绿萝又被他打发了出去做事儿,也好几日未近身,院内就他一人,孤零零地在日头底下躺着。
后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从车轿库里闪出一个人影儿来,那人身姿矫健,身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一身藕荷劲装,戴着斗笠瞧不清脸来,几瞬间跳至墨玉院儿里,将墨玉拦腰抱起,送至屋内床上放下,盖好被子,又在床头立了半晌,方转身欲离开,转身间瞧见了纸笔,犹豫半晌,还是留下了字:“林家之事,切勿再查,静待水落石出即可,万以爱护自身为要!切记,切记!”刚要署名,又停住了,直到墨汁儿滴到纸上,还是放下了笔,揉了纸袖了,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