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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庄肃亲王原形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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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间,墨玉才悠悠转醒,红槭绿萝正在床边侍立,见他醒了忙扶坐起,墨玉见状,自以为是红槭抱他进了来,红槭又以为是墨玉自己进的房,故竟无意间将那人岔了开去。
墨玉起身用膳,用完了膳就听红槭道:“前儿贾府里的人传出话儿来,道贾老太太带着王夫人上山礼佛去了,府中一应事务外有大老爷做主,内有其李氏做主,宁府尤氏前来帮扶。”
墨玉嗯了一声,叫红槭转告贾府里的人,盯好那大老爷,那大老爷最是荒淫的一个人,现无人管束,还不知能做下何事来。红槭应了,绿萝又抱上南省各地账册来,又有几件决断不了的事儿请墨玉处理,墨玉一一决断,处理完,已是夜半,红槭又请助他安眠,墨玉允了。
等云邈远好容易踩完了林府里各色坑洞,终于成功进来一次,自窗边就瞧瞧隐隐绰绰的,烛光映的影子里,有一个人伏在墨玉身侧,手伸进被里,一上一下不知做些什么,云邈远一时心内酸涩疼痛,到底还是忍了过去,坐在屋顶上望那十五的圆月,思念屋子里的那人。
直等到月上中天,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就听见门响,那人出去了,云邈远借着月色瞧清了,原是红槭。
云邈远自知红槭是墨玉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上回追了他大半个皇城,是个身手敏捷的,忙趴在顶上,借那屋脊躲了。
红槭敏锐地瞧了那屋顶一眼,月色皎洁,琉璃瓦上只有月色反射的盈亮的光,便也转身自回去了。
云邈远听人脚步声渐远,方悄声转过来,推开门进屋里,顺手掩上。
从屏风处转进去,看见墨玉已然安睡,方安下心来,于榻边坐了细瞧。
睡着的墨玉,面如白玉,唇如粉樱,睫毛弯弯,一头银丝倾泻,色泽莹润,如同绸缎。
云邈远伸手,摸上那头银丝,感受这那丝滑微凉的触感,不禁手指轻挑,挑出一缕发丝来放唇边轻轻一吻。
又坐着瞧了半晌,墨玉里衣领口遮住了锁骨,只露出了一段脖颈,线条修长优美,喉结凸出,圆圆润润,云邈远瞧着那喉结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替人掖了掖被子,起身走至书案边随意翻瞧着,原想找本话本子看看打发时间,偏看到书架角落里的一个镂空雕竹红木盒,耐不住好奇心,伸手打开,里面并无金银,也无精巧玩意儿,却是一沓子纸。
最上面一张写的是晏几道《长相思》:“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看那笔墨颜色,已有了些日子,又翻了下一张,也是相思的词,心下有些怅然若失,自觉好没意思,自己因那事儿心内尤为过不去,又不好明着如何,只赏赐没断过,夜里想来瞧瞧,和他面谈两句,缓和缓和,偏叫人拦了,今儿好容易进了来,这所见所闻,莫不叫人心冷。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除了老三,还能有谁令他如此相思?总不可能是他罢了。
云邈远轻声合上盖子,转身站在床边又瞧了会儿,嘴唇轻抿,苦笑一声,轻手轻脚出去,自回宫去。
他早前见墨玉喜欢花草,原打算第二日招墨玉进宫,带他去瞧瞧百草园,有甚喜爱的令他带回去,也是一场赔罪,谁知次日清晨万户来报,云靖远领着人一大早闯进园子里,将他园里中珍花异草搬走大半直送至周府门前。
周祭酒瞧着门前的花花草草,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他还要去当值,今儿是国子监生们校考的日子,他不去可不行,又见蹲在花海里的是那浑子亲王云靖远,忙不迭低声吩咐家人从角门里走了,至于他父刚升任内阁大学士不久的周总裁,自有那亲王见着跑的!
果然,那云靖远原蹲在花海里等周府门开,一见开了门,忙不迭上去就拜:“庄肃亲王云靖远求见周大人。”
周总裁一脸无语地瞧着府外满路的花儿,花盆上还贴着鹅黄色的签儿,皱眉冷道:“大清早的胡闹什么?!”
云靖远抬头一瞧,原是周总裁,忙转身要跑,被周总裁一把揪住耳朵,可怜八尺男儿躬身护耳,被周总裁捏小鸡儿似的拎进府里,竭力转头还不忘招呼人道:“快把花儿搬进去!别叫晒坏了!”
跟着的庄肃府的家丁们忙将花儿搬进去,林林总总摆了满院子,周老夫人听见这事儿,由周太太扶着来了前院儿里瞧热闹,一面瞧一面笑:“你瞧瞧,人说外甥像娘舅,可不是,这庄肃真不愧是你父的外甥,和你父当年行的一样的事儿。”
周太太笑道:“父亲待母亲之心真真几十年如一日。”
周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你且安心,我那儿子别的不说,情深一则最肖其父,我等也不是那等脑子里塞了淤泥一个劲儿叫小夫妻难做的,你等美满,我们便高兴,子嗣之事也别急,岫霖才多大?况且,我和你父也只你夫一个儿子,也无甚。”
周太太心下熨帖,柔声应了。
周老夫人又道:“叫人将花儿给我搬后院里去,等你父训斥完了,再叫那孩子去我那儿给我瞧瞧。”
周太太应了自去安排。
走了几步,周老太太忽然又道:“去林府,对玉儿说,别一味在家里闲闷着,我老婆子想她了,我这儿有些别人送的这时节里少有的花儿草儿,请她来赏玩赏玩,她哥哥若是得空,定要一起来才是。”
周太太也应了,叫人拿帖子请人。
而庄肃自见着周总裁便暗道倒霉,他这辈子混不吝惯了,谁都不怕,就连宫里那老子都拿他无法,只一个,最怕这位当年的老师。更何况,这位还是他堂舅,自小就没少揪着他耳朵念经。
现进了屋,终于松了他耳朵来,他条件反射往地上一跪,双手举起,掌心朝上,恭恭敬敬等待责罚。
那周总裁本想请人炕上坐了细说,见此,也被气笑了,转身从墙上拿下戒尺道,道:“我本见你日渐大了,不欲打你,但既你如此知错,少不得责罚一二。”
云靖远后知后觉抬头:“啊?”猛地反应过来要缩手站起,却被周总裁一戒尺打在手心上,又跪了回去,嘴里不由自主高声报数儿:“一!”
周总裁憋笑,不禁放轻了力度,云靖远发觉了,嬉嬉笑笑:“二!”
周总裁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扔了戒尺,道:“起来吧,都能说亲的人了,还这般混不吝的。”
云靖远嬉皮笑脸站起身来,歪歪斜斜与周总裁行了个礼笑道:“舅舅,我今儿便是为亲事来的。”
周总裁虎着脸道:“放屁,小孩家家的也不知羞,浑说什么?!”
云靖远近前趴在案上,脸凑近对着周总裁说:“你瞧我,脸皮厚得很,从不知羞,舅舅,当年舅母便是你亲求来的,我现来找您求我的姻缘,又有何错?”
周总裁叹了口气道:“非我不帮你,但墨玉那孩子主意大得很,他妹妹又是他手心里的宝贝,他不松口,别人再提也是无用的。”
云靖远笑道:“所以,我来讨好他了嘛!您瞧,我把皇兄的百草园尽给搬了来送与他,任他挑选,可我怕大舅哥不理我,只好找舅母,请舅母帮个忙,帮我转送,再替我美言几句。”
周总裁冷声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回京之后也没去部里点卯,只戏花玩柳,流连赌坊瓦舍,这几月正事儿一件未做,你这样纨绔,别说墨玉,我也无法替你开着口。”
云靖远嬉笑道:“舅舅,你还不知我家什么情况?我若再去部里点卯,一副认真上进的模样,那颐和忠顺二人能饶过我去?秋水周家能绕过我母亲去?不若现在这样便好,要我说,我那大舅哥也不定想要一个认真上进的妹夫,尤其在我们这种家里,闲散王爷,荣养一生,潇洒自在,可不安乐?等我皇兄政权稳了,颐和忠顺倒台,老三和我便可靠着皇兄这棵大树,舒服乘凉了。”
周总裁瞧他半晌,细细打量,似才认识了眼前这人,原以为是他这辈子所教学生里最混的一个,不想原是个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有心试他,便笑道:“颐和忠顺如日中天,怎会倒台,你别一个劲儿浑说了。”说着坐下,自斟了茶品着。
云靖远也于他下首坐了,自斟了茶凝望茶叶起伏,正色道:“舅舅别试探我,我虽说人在外面儿,心里却有数儿,我那哥哥素是个仁义宽厚的,怎的母后去了后性情大变,要么刺激过甚,要么,便是装的。若刺激过甚,为何不是愤世嫉俗的模样,偏藏起锋芒,懦弱起来?所以我说,定是装出昏庸无能的样子来,叫背后那起子人露出影儿,等人嚣张起来,他再顺理成章处置了,前儿那一动荡,不过是哥哥稍试试水罢了,后招儿他还未发呢。我说的对不对?我的好老师?”
周总裁看向笑得痞痞的人,静了半晌,大笑起来:“我以前竟看错你了,你小子也藏得忒深了些!你哥哥那些招数儿在你面前竟是班门弄斧了!”
云靖远摸了摸脑袋笑得憨厚:“舅舅别夸,一夸我就要飘了。”
周总裁摇头叹道:“为了一人,你竟暴露至此,值吗?”
云靖远脑海中浮现出花雨中那抹倩影儿,反问道:“为了舅母,和百年秋水周家反目,仕途一道深受阻碍,舅舅,值吗?”
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周总裁和蔼笑道:“既如此,我便助你一助,可你要想好,若真如此,便落子无悔了。”
云靖远笑道:“无悔无悔,小子毕生从不后悔!”
周总裁见他狂妄,也笑了起来,心内感叹,到底年少轻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