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细雨落杨花

39、三十六、胤礽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时的我们都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试问，谁会把一个青春懵懂时的情爱话语当真呢！更何况，他还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呢！
　　我这一辈子都一直在想，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爱谁多一点，可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清楚，想明白。直到我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话来，而且马上就快要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似乎知道了答案：或许我们两个跟这个世界上所有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一样是永远也分不清，谁爱得多，谁爱得少的吧！或许我们两个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相爱的人又都不一样，我们俩更自私，更自负，也是更可悲的！……

　　康熙十七年，这一年，我和他——康熙皇帝玄烨，之间似乎注定要发生点儿什么似的，虽然这些事情所谓的因果，与我，与他，与我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正月里，先是一向与世无争的博尔济吉特氏皇太后——他的嫡母，当着我的面儿把宜妃姐姐的亲妹子——云贵人赐给了他。
　　二月里，皇后钮祜禄氏的病重过世。不是说全后宫的女人，都为她的逝世而十分的烦恼，但她的死无疑是给已经充满了浓重争宠味道的紫禁城里又添了把火，太皇太后、苏嬷嬷与皇太后也都对此有的只是无奈吧！对我这么个沁贵人来说，虽和她不太常打交道，但心中到底还是兔死狐悲的戚戚之音！虽说钮祜禄氏皇后在皇宫里的威信、地位远远比不是上上一位皇后赫舍里氏，但她入宫多年，做为一名母仪天下的皇后来说，虽脾气暴躁了些，但她的心地善良，就我进宫里这么多年，就不曾听说她害过谁的！更何况，只要有她在，这个后宫里，到底是还有着名正言顺的主事儿的，因此，在这么一入年就稍显混乱的后宫来说，作用还十分的明显，至少，不论是哪位，对她还都会有所顾忌吧！
　　进入三月开春，就快到了当今圣上——康熙皇帝诞辰，前方也是捷报频传，虽说，是皇后刚刚过世，但宫里、宫外说是给皇上的声音也是为数不少。

　　“沁娘娘！”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我知道是他到了。
　　他就是当年孝贤皇后拼死生下的二阿哥——当今太子，胤礽，到今年五月他就四岁了！
　　也不知道是怎地，我与他——胤礽，还真是挺有缘分的，至少是老祖宗她们总是这么说的！不管什么时候他一见到我都会冲我笑，就算是在他只有几个月的时候也一样！而我或许是因为曾经亲眼看到她生母的死，心里总觉得，就算他有赫舍里家为支持，有太子的名分，不过都是外面的荣耀，里子里到底还是个没有亲额娘的孩子——虽然有个姨娘，也一样，是个可怜的孩子！况且每当我看到他，当然对其他的小阿哥、小格格们也一样，都会有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或许是因为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缩小了的他的缘故吧！
　　“沁娘娘！”小胤礽见我半日不答言，圆圆的小脸儿上便多少挂上些不高兴了，这点跟他更是一样，都这么可爱，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这个小家伙最是精觉的很，一看我的笑脸，就开始拽着我旗装的下摆，嘟起小嘴儿，撒起娇来，“沁娘娘！”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我多少有些逗弄道。
　　“沁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个孩子就是喜欢和我撒娇，拽着我的下摆使劲地摇。
　　“怎了？太子爷还闹啊！当心你的师傅看到，可要说什么帝王之威仪了！”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像他那样的功力——皮得要死的时候，我有点儿坏心地想吓唬吓唬他。
　　“沁娘娘！你吓唬胤礽！胤礽不干吗！”这个小东西简直就是和他一样的狡诈，只要一看到我压抑不住带笑的眼神，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这下坏了，没治了，他恐怕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抚好的，我些后悔，早知道他们父子都这样，我怎么也是不敢起什么坏心的了！
　　“礽儿，你不干是干什么啊？是又不想去书房，还是又想吃什么新奇的克食了？”私下他喜欢我只叫他礽儿，有的时候我会想，他这么个小人精叫我为‘沁娘娘’不会是把我当他的亲额娘了吧！
　　“沁娘娘，礽儿想要求您一件事！”他有些嗫嚅道。
　　“求我？我可不敢当！太子爷，今儿个，咱们又是哪一出啊？”这个小家伙总是能其不意的想出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主意来，为这个可没少令我头痛。
　　“沁娘娘！你不疼礽儿了吗？”他见我对他提出的要求有所保留，便转瞬变脸，做出一副可怜戚戚的样子，这会儿子要真是有旁人来，可坏了——一定会觉得是我太不通情达理，可能正在欺负这个没娘的孩子！可是，还好，有他——
　　“胤礽，你干吗呢？”话语中透着威严，瞬间，这个在我身上如同纽股糖般顽劣的小礽儿立马就变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了！就我所知，是他，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了！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这父子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用太皇太后的话说是“小胤礽一见到玄烨到像是老鼠见了猫”满是畏畏缩缩的，再不见了一丝平日里嚣张的样子。
　　“皇上吉祥！”我也是一蹲身来了个万福。
　　“都起来吧！”他一边扶起我，一边笑着问，“胤礽你在干吗呢？是不是又不好好做功课了？朕告诫你多少回了，朕是不到四岁就三更上书房的，你都这么大了，还想偷懒不成？你要是再敢仗着老祖宗的宠爱撒娇、任性、不听师傅的话，看朕怎么用祖宗家法治你！”
　　天啊！他还是这么凶！也难怪胤礽会那么怕他呢！虽然我知道他是很爱他的，但我实在是不敢苟同这种亲孙不亲子的祖宗家法！更何况这个孩子还个没有亲额娘的呢！
　　“皇上！”我还是忍不住插了口，拉拉他，陪着笑道，“您太多虑了，前儿个太傅还跟老祖宗面前夸阿哥们，尤其是太子最是聪明，知道上进读书呢！”
　　“沁儿！”他转过身看看我，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太傅这些为太子、阿哥师傅的，也是难当的很，毕竟是凤子龙孙的，也不不好太过严管深教的，只好是报喜不报忧，再说他们哪有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数落阿哥们的道理！所以我必须更要对他们严厉些，好让他们知道，身为阿哥切忌骄横！胤礽你听到了吗？”
　　“嗻！儿子谨遵皇阿玛教诲！”就这么个小人儿，立马规规矩矩地甩甩马蹄袖俯身打了千儿。
　　见到他们父子俩在朝堂下还是这么的疏离，我心里不禁又涌起了一丝心酸，这就是宫廷，这就是皇家，若是民间平日里，父子之间还需要如此吗？难不成……突然之间，我怎么觉得，他与他竟那么像对君臣？
　　“沁儿！怎么了？”他毫不在意在他的儿子面前展现出对我的柔情，我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也来不及对年纪小小而又绝顶聪慧早熟的太子多做掩饰，因为此时的我已经为我所隐约感到的事实而微红了眼眶。
　　“没什么！”我强自一笑，“是不小心迷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让我看看！”他伸手便将我搂住，就要探身仔细检查我被风沙迷了的眼。
　　“太子在这儿呢！”我推开他，嗔着红了脸。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又看看站在我们面前的小人儿太子胤礽，干笑了两声：“才下了学吗？”
　　“回皇阿玛的话，今儿个太傅说是“百善孝为先”便下得早了！”小家伙嫩声嫩气却又回答的有条不紊。
　　我见他听了一簇眉头，就知道，他不会对太子早下学这点子小事再做计较，便在他身后暗暗向他点头。小家伙见状来了精神，继续道：“昨儿个，老祖宗派人去叫儿子过来，所以一下书房，儿子便先来给老祖宗请安！”
　　“那你的奶娘、嬷嬷呢？怎么弄得身边一个跟着的人也没有！”他不知是怎么搞的，就是关心孩子，也用不着这么厉声厉色的吧！难不成要做什么严父吗？可这孩子……
　　想着想着，我就仗着旁边没什么人，顾不上与他们父子俩的身份差异，有些贸然道：“刚刚，老祖宗正午睡，我见她老人家睡得香甜，便擅自做主，带太子殿下，到院子里转转来着！”
　　他见我如此，只哼了一声，对胤礽道，“这会儿，老祖宗恐怕也醒了，你还不快去请安，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太子俯身答声，“嗻！”离去，一场父子之间的闹剧这才做罢。
　　我刚要安心些，却没冷子瞅见到，小胤礽正在他身后悄悄冲我吐了吐舌头！天啊！这个孩子和他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为什么先前我还会以为他没有他那么皮赖呢！

　　“沁儿！想什么呢？”他顾不得左右是否有人，又强硬地将我一把搂在了怀里，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似的。
　　“没什么！”我笑着想要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可挣了几挣见他将我搂得更紧索性就放弃了。
　　“不许搪塞我！”他笑着又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向我对视，“你喜欢胤礽？”
　　“当然了，太子他那么可爱，与我又十分投缘，而且……”我轻轻将他的大氅掖了掖道，“你们父子俩，真像！”
　　“是吗？真的吗？你是因为他这小子像我才那么喜欢他的？”他笑得就像是个吃到糖的小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暗道，“他这个样子与小礽儿更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又叹气了？沁儿，我发现，过年以来，你这些日子总是再叹气，你到底是在愁什么呢？”他又些担心地将我搂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身份的确尴尬，不然，你就跟我去承乾宫吧，那里离乾清门好歹近些！”
　　“不行，绝对不行！我做不得第二个董鄂妃，他也做不得第二个顺治爷，我们有太多太多的顾忌，有太多太多的不忍！”我心中暗道，想着想着，身体忍不住的发抖。
　　“怎么了？沁儿，你这是怎么了？”他低头见到我脸色惨白，担心极了！
　　“没什么，我有点儿凉了，咱们回屋去吧！”我竭尽所能地安抚着这个为我担心的男人。
　　“沁儿，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歇一会儿！”他一把抱起了我，快步走向我的小院落。

　　一进院子，我的小妍、小蓉，他的小德子都吓坏了！弄水的弄水，端汤的端汤，小德子还要去叫什么御医被一声叫住：“别去了！我没事的，别惊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他将我放在我常坐卧的南窗下的侧塌上，小心地给我喂着一碗刚刚熬好的红糖姜水，轻声问：“还是偷偷找御医来看看吧，也让我放心才是！”我只是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