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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 软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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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烟萦树,凄石待客,那柳暗花明之事,虽传说纷纭,李寻欢倒没想过自己也能碰上一回。
他低头想了想,拢起了一双清眉,秋瞳剪水,却漾开了一汪春色。
是日,天朗日清,阳光媚眼,他执起玳瑁杯,置于日下。看光透过杯壁,照亮了其间斑驳纹路,或深或浅的褐黄,或成晕成团、成云成絮,或如泼墨苍菊,鳞石暗藏,色泽灵润,宛如流动其中。
他想起这杯中曾载过的青梅杏酒,想起那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却独独少了小桥流水的庭院……
而那时身周也只不过黄土荒草,几株歪脖子树挂着稀稀拉拉的枝叶。春风不度,故阳春三月,一路也没见多少绿意。然而视野里的一点色彩把他引了过去,原以为是花了眼,近前,于那土堆与土堆之间竟豁然开朗——秀树佳木成林,而这里连阳光都虚迷了起来。
李寻欢翩翩行去,那石台开阔,桌椅天成。石台上煮着一樽酒,酒下炉火温温,酒气却被紧紧锁在樽中,连他这嗜酒如命的酒鬼也闻不到一丝,肚里的酒虫却已蠢蠢欲动,身体力行地证明那是一樽佳酿,而不是一樽清水。
眼角一掠白,回头蓦然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盯着他手中的杯子直看,心下微讶,这老头何时出现他竟然不知?
那老头儿见他收手拢杯,极为不舍,冒出句:“你讲讲这酒杯的来历,小老儿请你喝酒,可好?”
这酒可真是不喝白不喝的,李寻欢欣然入座,白胡子老头举袖自酒樽口扬过,酒香就四溢了开来,小心翼翼给李寻欢玳瑁杯中满上就蹲在对面石凳上,等李寻欢徐徐道来。
玳瑁遇热变软,握在手中正合手型。看得老头眼睛又是一亮。
那边李寻欢慢慢饮尽一杯酒,果真是仙酿其妙,不可名状。他搁下酒杯,清浅一笑:“朋友送的。”
老头儿竖耳倾听,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句“朋友送的”后面有何下文。
“没了?”
李寻欢无辜浅笑。
老头不死心继续问道:“那这酒杯叫什么名字?”
名字?李寻欢微讶,他倒没想过酒杯还要有名字。酒杯触手温润柔软,那双如泓春眸一睁一眯,隐去一份戏谑,唇畔微勾:“就叫……”
白胡子老头又来了兴致,聚精会神地等他下文。
“‘软软’好了。”
一句话把老头儿说趴在了地上。他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没故事,没酒。”七手八脚地把那炉酒拢过,炉中炭火通红,竟也没烤着他衣服分毫。
李寻欢觉得好笑,想致歉,却见白胡子老头的形象模糊了起来,一点点淡去,起身环顾四周,哪还有什么世外桃源,荒草土堆,活脱脱自己先前站过的地方。
晴烟凄石,犹如黄粱一梦。
他执起手中酒杯,酒香犹在,举杯而饮,最后一滴酒液滑过舌尖,滑入喉口,正是那如仙如神的虚迷,证明这一场真实。
“软软。”他对着琥珀色的酒杯柔声轻唤,犹如对着久别重逢的故友,对着环绕膝下的稚儿……
很久之后,久到“小李飞刀”真成为了传说,久到连杯子都能成了精有了灵。
那个从杯中幻化出来的小娃儿第一次睁开眼就欢喜地唤了声:“软软。”
后来的后来,当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叫唤自己名字时,她总是乖巧回答:“叫叫看自己是不是活着。”
听到的人总不以为然,以一笑置之。
那娃儿继续欢喜唤着:“软软。”
软软
软软
软软
软软
软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