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簦匠》久南乔

72、072

　　还是老样子，对周围的事物和人都没有一丁点的兴趣，那种冷淡到极致的态度，就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李荨之叹了口气，推开白色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病房里对着放置了四张床，但今天只有朱渐一人还留在房间里，他穿着属于自己的深棕色毛线衣，随便去周边的优衣库就能挑到一件的那种，普普通通，一点也不时髦。看样子出院的准备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

　　“李荨之。”虽然没有正面看着他，朱渐还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似乎就是他的“礼貌”的上限。

　　“哦。”

　　“你不用来接我的。”

　　朱渐说着，把最后几件衣服塞进小旅行袋里，顺便检查了一遍各个口袋里的钥匙钱包等琐碎物件，看到他□□的神态，李荨之马上想起了上个月他们计划去妖村时他收拾东西的场景，简直和那时一模一样。

　　“反正我下午也要去学校，带你一起好啦。”李荨之说，“这样就能完美解释我们俩都神秘失踪一个月的问题了。两周后我俩还要一起去拍卖会呢。”

　　“你真的打算去？”

　　“那还用说。你也想知道金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哪怕只是出于学霸的求知精神。”

　　在他神情凝重地说完这席话后，朱渐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拉开房门，催促他快点出去：“晚些再讨论这个话题，这里不方便。我想尽快回学校。你必须把已知的情况全都汇报给我，今晚可以吗？”

　　只有在涉及妖怪的问题上，他会立马变成一个急性子。

　　“等一下，朱渐……”

　　李荨之只得慌忙追随他的脚步跑出了病房。

　　。。。。。。。

　　与此同时，市区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一座外立面全是自动可开合式玻璃窗的深蓝色大楼上，几个从楼顶悬挂的吊车探出头来的清洁工正在擦洗外侧玻璃上的灰尘。

　　在玻璃的内部和外侧，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神色匆忙的白领，围坐在会议桌边讨论课题的研究员，装修得比一层入驻法式餐厅还高端的公司食堂，以及每日换着花样更新菜谱的自助餐……新人类科技有限公司总部便坐落于此。

　　作为一家新创立才刚满五年的小公司，其在业内却一直保持着几乎无人能敌的资金流，无疑与当任董事长叶嵩的超高执行力有关。

　　他本人神出鬼没，连秘书也很难掌握完整的行踪，但关键时刻总会以最诡秘的手法攻克难关，思维能力惊人，与各界人士也保持着相当紧密的交往，要是没了他，公司的各项业务都可能受到阻挠。

　　不知为何，这样一位神秘青年却对唐翊产生了兴趣。

　　接到他的邀请时，她脑子里冒出了无数大总裁套路文里黏黏糊糊的爱情故事，但她本人其实很恶心这样的故事。

　　新时代的女性应该学会独立自强，整天想着嫁个好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美妙的艳遇，多半是后续关系都处理不好就闹了分手。想与不同阶层的人打交道，连他们的思考方式都摸不透，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灰姑娘”，犯傻也该有个限度！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在脖子上挂了一枚记者证，才大步踏进了大厦的底层大厅。

　　“记者？”

　　“嗯，你们叶总叫我来的。”

　　果然，看到她是记者，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收敛起了各自的表情，不知心里在暗自琢磨些什么，但也不直接表现在行动上，只是从中走出一人，用友好且生疏的态度为她引路。

　　“董事长的办公室在顶楼。这边请。”

　　也许这么说显得有些刻薄，但唐翊真觉得这家公司很像做房地产的，处处透露出“财大气粗”的土豪属性，连员工的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像金融业从事者，完全没有一家“科技公司”应该有的那种先锋感。但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搭乘专用电梯前往大厦最高层，在她走出电梯后，引路的员工连电梯门都没出，就继续搭着电梯回一楼去了。

　　看来他们是被禁止随意出入这层楼的。

　　“欢迎大驾光临，唐小姐。”

　　从玻璃门里透出了叶嵩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像中央一台插播新闻的早间播音员。看来玻璃的隔音效果并不理想。

　　她走到门口，玻璃门扇立刻自动打开，此前一直站在窗边的青年对她微微抬起了右手。

　　“怎么样？这里的视野？我们都一样是喜欢高处的人，站在高处，平时看不到的秘密也就皆会显山露水了。”

　　他穿着和上次见面时完全相反的休闲服装，脚下踩着人字拖，袖子上垂下几条流苏一样的装饰，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滋味。他不在乎这个时间会见重要的客人时应该是怎样的打扮，又或者，他没有把她当成是外人。即使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唐翊却已经动怒，马上直奔主题，“你什么意思，居然调查到我家。”

　　她的声音接近于质问。

　　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敌意，对方似乎不为所动。

　　“岂敢！我不过是期望您和您的家人能给我一些资金上的支持而已。”叶嵩不紧不慢地说，“如有冒犯，请多海涵。”

　　“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再怎么讨好我也没用，本人现在已经和家族里的产业没有直接牵扯了。投资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唐翊在高脚凳上坐下，目光凛冽地望着他，“还有，死缠烂打可不是绅士应该具备的修养。”

　　“那我就不算是绅士。”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做出更有趣的解答。”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贵公司送来的手册我看过了，生物科技的确有前景，但如今的热点并不在此，恐怕一二十年之内都不会创造太大的产业收入，二十一世纪可不是生物的世纪。过于想当然会给你的帝国带来倾覆的危险，这也不用我多说吧？”

　　“您读过吗？”他却突然岔开了话题，随手拎起桌面上的一本小书，递给了她，“《遗落的南境》。前一段时间刚改编成电影。我很中意这个系列的小说。”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收起脸上的微笑，缓缓翻开了书页。

　　“我对科幻不感兴趣。记者更喜欢纪实文学，要么就是现实主义题材的社会派小说。”很快，她合上书皮，道。

　　电影上映的时候她出席了首映会，但很快就离场了。虽然书籍的内容她大概还有点印象，四位女科学家受派遣前往边界外勘察，那是一片荒芜多年、被称为X区域的神秘地带。所有人都见到了难以解释的物种融合和变异，而那些变化的起因，很可能只是一片源于陨石落地的独特地貌。

　　“您不觉得这个故事和现实很接近吗？”叶嵩很是愉悦地走到她身边，道，“生物学上需要几百万次复制和遗传才能发生的变异，在某片区域内，却可以以小时为单位轻松进行。人不再是原来的人，生物可以相互转化，人可以变成植物，植物可以具备人的样态，甚至连时间都能变得相对静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翊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抱歉，让您产生误解了。实际上这正是我们公司从成立之初起就在着手研究的课题。我们已经联系了中科院的教授帮忙分析，就在不久之前，我看到了这本书，从中得到了一些启发。”他撑开双手，在她面前压低了身子，“从某处得到的宝贵素材，很快，就要揭开谜底了。”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压迫感使她很难喘过气。唐翊站起身，想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