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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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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贵公司的研发部门吸纳了大量海外人才。”她试图保持冷静,“这项研究,能很快变现吗?”
“我相信可以。”
“这么说的根据是?”
“谁不想延年益寿呢?有这么一项伟大的研究,可是造福全人类的事。当然,钱财也会滚滚而来。”
“你有具体的报告可以向股东们解释说明吗?”唐翊的防守终于出现了松动,“为什么不公开课题的进展?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研究?”
她不能接受摆在面前的信息是一知半解的,如果叶嵩想建立一个类似保护伞公司的黑暗科技帝国,那他的算盘就打错了。错得彻彻底底。至少在中国,这件事运行起来不会那么简单。对民生问题的关注度大于操纵金钱的她也不会选择加入这样一项毫无保障的计划。
然而,仿佛看穿了她所有顾虑一般,叶嵩淡淡一笑,将一份首页盖着“机密”字样的红章的文件夹在手指之间,送开了它。
“哒。”
白色的纸张缓缓落在唐翊面前,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她抬起头瞪着他。
“您只需要相信您见到的事实而已,唐小姐。”他的嗓音格外低沉。
“事实?”
“请您读一读这份报告。”
“你就不怕我泄露给别人?”
“不会的,即使您真的这么做了,在没有亲眼看到数据样本之前,是不会有人相信您的说辞的。本公司保密系统做得很严格,一旦参与研究的成员往外透露信息,就会遭遇相应的惩罚。”
“为什么要找上我?”
“请您,读一读这份报告。”
他坚持道。
他们之间的对视持续了一会儿,在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唐翊低下头,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其中赫然用黑体打印着几个大字——
【关于特定场域内细胞更新再造能力提升的研究说明】。
。。。。。。。
同一时刻,文苑中学校门口。
车停了下来。挂在内后视镜上的猫型附身符随之摇摆了几下,出租车司机伸出满是汗毛的手,把它扶稳,然后接过朱渐妈妈递去的钱,点都没点就揣进了腰包。这个年代还用现金支付车费的人已经不多了,看来她也和朱渐一样,都是死板且守旧的性格——尤其再配上母子俩同款的复古风眼镜,两人简直不能更肖似了。
“朱渐,自己回班级没问题吧?”在李荨之发愣的时候,她已经回过头来问后排的朱渐,脸上还带着微笑。
“没问题,你先去上班吧,要是请太多假今年的奖金肯定就没了。”
触及这个敏感话题,她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奖金?是啊,我现在只祈祷小Boss不要立刻把我开除就万事大吉了。你才是,好不容易才交到个朋友,要好好和他相处啊。听到没有?”
“嗯。”
她叮嘱杂七杂八的事时也带着和朱渐相似的表情。但朱渐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有多健全,在他看来,他们比起亲人,更像是朋友。他不知道李荨之有多羡慕这样的母亲形象,受过教育,经济独立,还不会把孩子当牲口使唤——谁叫朱渐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喂,走了。”见到李荨之还愣在原地,朱渐以极平的声调招呼了他一声。
“你刚才没有反驳?”李荨之问。
“反驳什么。”
“我是你的朋友。以前的你肯定会生气地还嘴一句——我们不是朋友——之类的吧。”他夸张地拖长了模仿词。
“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安心,你别误会了。”
朱渐立刻冷下声调,根本不给他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
“又来了又来了。”李荨之却很乐于调戏这个时刻处于严肃状态的学霸,“明明已经敞开了心扉,何必又把门关上呢?”
“你要是再啰嗦下去,就不仅是关上的问题了,我会用门夹断你的手指。”
“听起来就很痛好吗?!”
多余的行李由朱渐妈妈帮忙搬去附近的出租屋,如今他们要先赶回学校,争取参加下午的演讲活动。据说,校长从毕业的校友里找了几位考上名校的学霸来分享经验,特意把操场布置了一番,还勒令所有同学必须准时出席,演讲的主题好像是……
对了,“如何在初中阶段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啊,你看,是李荨之和朱渐!”他们出现在校门口时,就被哭丧着脸搬椅子去操场的同学们抓了个正着,“他们回来了!”
“都一个月了吧,这俩人干嘛去了?”
“不知道……去问问?”
“果然一吸引他们的注意就是会很麻烦……干脆去最前排落座,这样他们就不会来骚扰了。”他想了个称得上是馊主意的办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去校长旁边吧。那里最清净。”
“咦?”李荨之拼命想甩掉他的手,“不要吧!太恐怖了!”
他的挣扎是无效的。在朱渐的强硬坚持下,二人还是在校长后方的第二排偷偷坐下。
破天荒地坐在“贵宾席”,他只觉得如坐针毡。但也确实如朱渐所料,根本没人敢走上前来找他俩搭话,岂止是搭话,连投来好奇视线的人都减少了许多——比起对两个不合群的怪人的有限兴趣,他们更在意的是趁教师不注意在口袋里玩手机的小技巧,何必去校长身边找不自在。
玩手机是项技术活,常在河边走,迟早要湿鞋,一被抓到就是没收的下场,躲避起来很是艰难,不仅需要超高敏捷的注意力,还需要不可或缺的运气。
班主任们在后排一言不发地巡着逻,使全场都充斥着一股游击战的气息。
“那么,接下来,就有请第一位校友上台发言。”
这时,站在话筒边的那位上了年纪的校长总算结束了他又臭又长的介绍语,反正大概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表面文章。继他之后,第一个负责演讲的校友踏上了台阶。
皮鞋鞋跟敲打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清脆,他稳步走过被人工鲜花装点而成的花坛,沿着高台边缘直线前进,停在话筒边,鞠了一躬。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好。我是十年前毕业的王书墨,现在自创了一个设计品牌,‘器语书墨’,公司总部在上海,主要做一些生活用品的精致化设计,最近几年,我们在中高端市场上取得了一定的用户群体,稍后我也会在提问的同学中挑选几位送上公司的最新产品作为小礼物。”
“唰——”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
倒没有别的原因,他的长相实在是超过了正常人的预期。就连沉浸于手游的低头党们也被旁边的同学戳醒,他们先是满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前方,而后,原本厌烦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
如果说当代男性通过简单的发型调整和妆容修饰也能达到同等的“端正”程度,那他身上那套浸淫了诗书气的改良汉服则远非寻常仪态的年轻人能撑得起来的,不论是布料、剪裁作工还是最后的上身效果,都非一个“惊艳”了得。换了个人来穿,指不定就像个小丑了。
李荨之也因惊讶微微张开了嘴唇。
“他和深竹有点像!”
台上的男人还在继续他的演说。他本人一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打扮对于人群的吸引力,并且时常故意利用这一点为自己的言行增强说服力。演讲持续了十多分钟,篇幅不短,但没有一人因此心生烦腻,反而听得心无旁骛、格外认真。
李荨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男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经过精确计算一般,抑扬顿挫十分娴熟,哪里要等待听众做出反应、哪里需要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哪里埋包袱、哪里抖包袱,全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遇到这种心机满满的人,李荨之的第一反应其实该是反感的,但不知如何,看到他那身汉服风格的打扮,他又觉得怎么也对他反感不起来。
因为他和深竹实在是太像了。
——相似程度之高,就算说他们是亲兄弟,他也一定会果断地相信的吧。
不仅如此,“书墨”这个名字也仿佛充满了宣扬某种传统文化的意味。他按照既定的精确计算,一个一个地扫视着台下的观众,似乎在给予他们每人各自的“认同”和“注目”,当他的目光停留在李荨之身上时,李荨之条件反射性地低下了头。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对方的“高明式谦逊”对他产生了强烈压力——还没站上谈判席、就叫人感到身居弱势的压力。
明明他的演说完美无瑕,找不出破绽,讲的学习经历也相当有趣,最后还把当年语文老师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与毕业后创立中国风设计品牌的意愿联系到了一起,鼓励大家多从学科中寻找兴趣点。这正是校长最喜欢的内容,证据就是那时李荨之看到校长的胡子在一抽一抽。
他走下讲台时,似乎甚至有人因不满足而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
接下来的等待就像是煎熬。有珠玉在前,不论后面的人多么优秀,都显得黯淡无光。第二个演讲者上台后,李荨之“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朱渐敏锐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
“我要去洗手间。”
朱渐当然知道这是屁话,但他也懒得戳穿,回头继续看台上的演讲。这第二位演讲者显然比刚才的王书墨低了一个层次,典型的工科男形象,皮肤油腻腻的,丝毫不在收拾自己上花费精力,属于生活纯粹到只有“科研”和“吃饭睡觉”两种节奏的那种人。
可以的话,真希望他能快点说完,朱渐有点刻薄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