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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江识(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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惭愧的地方多了去了。
“先生想带她离开?”
说书先生一把老旧折扇摇来晃去,说:“十年前我化名古书潜回京城开了这家茶楼,她在钟山的所有消息我都一清二楚,沈云舒将她护的很好,只是沈云舒对佟氏的行为过于不满,对瑶姑娘的怜悯又过深,她不仅教会她如何做一个公主,更教给她如何恨一个人,恨一个家族,换句话说沈云舒觉得她应当拼上这一生为楚家讨个说法。”
“先生不这么觉得?”
“不是我不这么觉得,而是楚家不这么觉得,已经折了个姑娘在宫里,何苦再搭一个进去。”
“是,道理是这样的。”
古书先生叹口气:“原本和沈云舒说好的及笄年接她离开,谁知沈云舒早逝,她还是卷进了这京城的是非里。”
四年前古书先生第一次和沈云舒传书信,交代好楚家族牌一事,原想着李简十年都没记起沈时和,那么往后大概也不会记起了,即便某日忽然记起,大可说死了。
可谁知沈云舒两年前去世,沈时和渐渐露在人前,古书先生发现已经有人开始惦记她,并且这时候江昀寒冒了出来。
别苑丫鬟、三重院刺杀、出山入京、文王晋王、京兆府七娘台、失踪……
这些事远远超出古书先生原本的筹划。
“我本是楚家军的军师,精的就是运筹帷幄,楚家军身陷沼泽几近全军覆没时我在营帐内推演,营地剩余一千士兵奔袭救援,去时五万之众,归来千数不足,自古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到了我们这里,大部队已经死完了,粮草还未种到地里,援兵也还在胎腹之中呢。”
楚家军五万人出征几乎次次都能全数归来,只这一次去了便再没能回来。
“江大人今日来找我不是为了听这些故事吧?”
江识道:“确实不是,只是能听听这些故事也很难得。”
“那日你和晋王爷在三楼叙话,说起他的身份,我便知道你是个聪慧之人。”
“何以见得?”
古书先生呵呵一笑:“江东先生和瑶姑娘乃同一师门,你将他请来这里,不叙旁的只叙这个,无非是想告诉我们你既然查得到江东先生,自然也能查得到瑶姑娘,况且姑娘在你手中,看似你我毫不相干,但实则你已经将我等压住了。”
“哎,先生这话就太抬举了,我哪有那心思,想告诉先生他的身份不假,但从未想过要用皇贵妃来做什么,想我也是饱读圣贤书,做人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
“那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带沈姑娘离开京城,到南疆去。”
“那京中?”
江识神色倏地一凛,沉声道:“先生既不想将沈姑娘卷进这场是非中,想必送沈姑娘离开与您所谋之事是两条路,沈姑娘就在京郊,您随时可带她离开。”
“只是这样?”古书先生问道。
江识像是被问到了心里,回答说:“等回了南疆,请先生的人帮一帮舍弟。”
“文王爷?”
“确切来说,是安南将军,江家的王衔已名存实亡。”
江识回到江府时陌叶已经在等着了。
“查到了?”江识问。
陌叶抱拳行礼道:“查到了,那些尸体离开杏林堂后最终去了西山一个道观里。”
“道观?做什么用?”
“炼药。”
江识骇然:“用尸体炼药?”
“说是取之于人,用之于人,为首的人属下在晋王府见过,是那个姓徐的太医。”
“徐太医?杏林堂是晋王府的人在管?”江识长长出了一口气,“怪不得京兆府拿着这桩案子不紧不慢的,感情这是晋王府的事,有查到练出来的药去了哪吗?”
“这个还没有,看到徐太医属下想到一些事情,着急回来告诉大公子。”
“何事?”
“当初沈姑娘带陌柯进晋王府,陌柯装病那些日子一直是徐太医照料,后来沈姑娘为了救陌柯装作疯癫模样,也是徐太医解得围。”
陌叶将沈时和是如何疯癫,赵管家如何不饶人,徐太医如何抢下沈时和手里匕首的都和江识说了一遍,说完后江识兀自思忖,陌叶离去。
现京中有四拨人,江府、佟府、晋王府和楚府。
佟府想要的无非是皇位,他起初是想利用李兰嫣制住江府,但李兰嫣不嫁,江昀寒不娶,不能为己所用的人就是无用之人,于是江昀寒被贬,李兰嫣枉死。
京兆府冯度是佟荣之的人,杏林堂一案断了晋王爷的路,七娘台一事又将诚忠军攥在手中,李兰嫣之死引起的非议他们想到用沈时和的身世相互抵消,若非想要名正言顺不背骂名,他早已是大梁的新王。
会同武馆和魏沅都是佟荣之的棋子,现在已经慢慢拱了出来,在他这里江识咬着一条李兰嫣的死因还想救一救魏沅。
晋王府想要为楚皇贵妃报仇,最痛恨的应当是佟府兄妹……
江识忽然想通一件事,他之前其实并没有想通晋王爷为何要收沈时和做义女,可以肯定的是为了沈时和的身世,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在沈时和入京前佟荣之之所以一味要李兰嫣嫁给江昀寒,无非是忌惮江昀寒,他这个弟弟他最了解不过,即使手中无实权,府上也无兵,但文武之事之通晓足以让佟荣之忌惮。
晋王爷或许本义是想利用江昀寒来对付佟荣之的,在京时总有联合的法子,可江昀寒一朝安南,晋王爷便完全失了把控,这时沈时和来了,她是江昀寒的软肋,此去南疆虽千里迢迢,但只要沈时和在他手中,江昀寒便在他手中,至时不论发生何事,仅凭沈时和他也能得江昀寒助益。
那杏林堂炼药是做什么?
较之晋王爷的报仇心思,楚府的人或许更想要一个说法,一个是谁让铁骨铮铮五万男儿客死边疆的说法,因为他们不想让沈时和卷进来。那么皇帝也好,佟荣之也好,活着比死了更重要,这也是他们蛰伏京城十数年都没有动手的原因,他们在等沈时和及笄?或许是吧,只要沈时和离开京城,他们就无所挂念了。
那么这些事加在一起,杏林堂就变得格外紧要。
京城之内斗的如火如荼,钟山之上也不闲着。
佟贵妃如今位同副后,甚至高过皇后,在钟山别苑早已是一手遮天。但今日早朝孙太傅与魏丞相上本参奏佟贵妃引起轩然一片。
李行义监国,此事必然是由他所批奏,朝堂之上碍于佟荣之在,李行义含含糊糊地只是问了缘由,才得知是李简病了,太医说病因为中毒。李简的衣食都是佟贵妃置办的,那这件事自然与她有关,只是后宫的事前朝不应这般大张旗鼓的商议,故而下朝之后李行义请出了孙皇后。
自从李兰嫣死后孙皇后大病一场,病愈便像是换了个人,从前绵软的姿态一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后宫之主,一个决断者。
尚坤宫院内摆下桌椅,孙皇后坐在屋内,一干人等包括孙太傅和佟荣之在内全部坐在屋外。
听完李行义的复述,孙皇后叫人传话:“诸位在此争辩不出什么,不如将陛下请回宫中多叫几个太医好好诊治,一来是为陛下身体着想,二来也能还佟贵妃清白。”
佟荣之当即驳道:“皇后娘娘,京中酷热……”
“有道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今这京中本宫瞧着也凉快了,此乃是后宫之事,且累及国本,佟大将军身为辅政大臣,想必会理解本宫的。”
“皇后娘娘……”
“太子殿下,此事还需你亲自去钟山,将陛下迎回。”
“儿臣遵懿旨。”
素日里以和为贵的皇后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佟荣之没有多加阻拦,这是道懿旨,他坚信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等来让位圣旨,就在今岁,故而皇后的转变让他有些不安,这份不安来自于李兰嫣的死。
此时殿内坐着的是一位深受大梁子民敬仰的皇后,更是一位母亲。
佟荣之拨给李行义几个人,李行义全部送回,只带了东宫的守卫,此举无疑是在挑战佟荣之,佟荣之勃然大怒的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孙皇后和李行义的威胁,也意识到他有些优柔寡断了。
李行义去的时候特地叫上了江识和商君赫,如果江昀寒在,他会叫江昀寒。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其中知道最多的当属江识,偏他还是个惯会演戏的。
“陛下这病来的蹊跷。”江识说。
李行义道:“谁说不是呢,去的时候好端端的,这才多久就病的不省人事。”
“太医怎么说?”
“中毒,只是毒未即心肺,不致命,但需好好休养。”
对于京中的形势商君赫也是了解的,插话道:“皇后娘娘这才有中宫应有的模样。”
江识打趣说:“这就是你和太子殿下交好罢了,换做旁人听了去,你不被扒皮抽骨,也得判个流刑。”
李行义笑说:“大哥这话就是在骂我了,又不是什么说不得话,我也觉得母后此次与往时不同。”
“想必是公主殿下的事让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吧。”
李行义摇摇头:“大哥你想事情过于简单,依我看,母后这次是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