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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硬菜 ...


  •   若真要算辈分,面对阳曦,季鸿雪应当喊一声姊姊。但他没有这样的习惯,他们二人,本来就没有亲缘连结。他父亲是崇德皇后的表兄,而阳曦是圣人亲兄弟的女儿。

      他的姓也是赐姓,两人的身份尊卑立见。圣人彼此昭他回到西京,目的就是为了平衡阳曦和武王的关系。

      他只是一枚旗子罢了。

      他举起矮杯,正要回话,却被安阳抢了先。

      “兄长有未婚妻的!”她有些迫不及待,生怕下一秒兄长就被姊姊抢了去。

      阳曦姊姊平日与她的确是亲近一些,但是跟沈家九娘比起来,总还是觉得差了些。姊姊平日面对男官,总是板着一副臭脸,若和兄长一块,兄长就太可怜了!

      她晃了晃脑袋,心中更加坚定要沈寒瑜做自己的嫂嫂。随后端起酪饮一口吞了下去。

      看着安阳这义愤填膺的样子,阳曦也没有再问。她体态端庄,坐在案前没再说话,余光却看着宴会厅中的一切。

      这烧尾宴,属实没什么太大意思,不过她还是静静等候着,好似还有一盘比浑羊殁忽更美味的大菜,在后厨还没端出来。

      季鸿雪也猜测着阳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知不觉间一壶烧新丰就这么全部灌进胃里。

      酒在胃里翻滚几圈,终于让季鸿雪不舒服起来。他眉头微蹙看着宴上众人,觉得双颊有些发烫。

      常年边关饮雪,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长安城果然安逸非凡。

      夏夜的风也是滚烫的,烧得季鸿雪身上很不舒服。他跟宴上众人打了招呼,拉着安阳便要出去。

      “公主,臣告退。”终归跟圣人沾亲带故,场面上的礼节不能少。小安阳也点点头,扶着兄长就往寝殿去。

      “兄长怎么喝那么点酒就醉了?”

      “为兄没有醉。”

      “没有醉为什么走不直呀?”安阳托着他的胳膊,随着他的步伐一起走得踉踉跄跄,却忽然间被身边人带停了下来。

      兄长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寝殿。

      “安阳,拦住后面那个人。”

      “啊?”安阳转头一看,背后一位深绯戴甲的郎君正扶着腰间佩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表情却是一脸无辜,仿佛在说:“你们继续,某随意逛逛。”

      即使安阳不懂什么权力纷争,也能看出这位郎君就是来监视兄长的。她走上前去,拦住了那位,“你叫什么名字?”

      “某是右监门卫中郎将,裴明德。”

      倒是没听过的名字,“你是新来的吗?”右监门卫那帮小子她可熟悉了,次次都拦她不让她出宫,那些人即使骨头磨成粉末她也记得!

      “某前日起上任。”

      裴明德规矩答话,耳中却听到庆王寝殿有外人的呼吸声,即使微弱他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想上前去看,却被公主伸手拦住。

      “裴中郎将这是干什么?兄长要休息了,你也想休息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今天来庆王府的任务就是要看庆王今晚跟谁说过话,说了哪些话。宴会还未结束,庆王寝殿出现了外人,他当然要去看看。

      “你是断袖么?”安阳踮着脚认真地问。

      “什么?”庆王进殿之后殿内就没了动静,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殿内烛灯未燃,这两个人是怎么交流?读心术吗?

      “我说!你是断袖吗?”安阳没有得到回应有点生气,声音也忍不住抬高。这侍卫真是无礼过头了。

      “嗯。”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嗯?郎君看着眉清目秀,啧啧啧,可惜了啊可惜了。安阳围着裴明德转了两圈,表情也变得嫌弃起来。

      ——*——*——*——*——

      季鸿雪站在殿外便知道殿内有人,但是没想到这个人是沈寒瑜。

      他看着床上侧躺着的沈寒瑜,上身的衣物都被剥去,露出细白瘦弱的背,两片背骨状似蝴蝶,小小巧巧地贴在她身后。

      让他认出她的,是她右肩上的刺青。

      那是一朵特别的花,白紫相间的花瓣中间是浅黄的花蕊——罂粟。这是回鹘公主身上都会有的标志,象征她们美丽又勇敢的品格。

      可他记得,沈寒瑜的刺青只有高热时才会显现出来……

      她在发烧。

      他没有去碰沈寒瑜,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后,转身走出了寝殿。看到安阳正在和裴明德拉扯。

      见他出来,裴明德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安阳,过来。”季鸿雪低声嘱咐,让安阳速速准备,自己却迎到裴明德面前。

      “裴中郎将今日若是无事,便可回去了。本王府中没有多余的客房供您歇息。”

      季鸿雪已经下了逐客令,裴明德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才两人屋内没有说话,另一人呼吸浅浅,轻如鸿毛。

      “是某唐突,不知道王爷今夜还有别的安排。那么某便先回宫里交差了。”府中被金吾卫包围,除此之外还有内卫无数在暗处,今天盯着季鸿雪的不止他一人,想着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直接回去复命早些回府睡觉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出了庆王府。

      今夜的庆王府恐怕是不简单呐。

      看着裴明德走远后,季鸿雪让奴婢守着殿门,自己这才重新走进寝殿内。

      沈寒瑜已经醒了,此刻用帐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谁?”

      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并不算完全气若游丝。见她醒来无碍,季鸿雪便坐在一旁不再看她。

      “倒是本王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寝殿?沈寒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我么?”

      “你是庆王!……殿下……”沈寒瑜心说完蛋,今日本是来退婚的,现在怎么退到本尊的床上来了……

      “我说我是来退婚的你信吗?”沈寒瑜突然觉得脑门发痛,却记不起自己是怎样晕倒的。

      她明明刚刚还在门口吃酪饮,转眼自己被送到此处,还被剥光衣服。即使她真的不在意这些,这样一副样子出现在季鸿雪面前,她还是觉得羞愧。

      她要坦荡,却不是要这样的坦荡啊!

      殿内没有掌灯,她也看不清这位庆王殿下的容貌,想起传闻中的那位定远将军,心里还是忍不住恐惧。

      可既然来了,该说的话还是好好说完:“庆王殿下,寒瑜已经心有所属,为了那位郎君,寒瑜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愿嫁给庆王殿下。”

      心有所属……季鸿雪自然是不信她这些鬼话,却知道她所说的玉石俱焚也不愿是真的。但是今晚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不愿。难怪那位迟迟不离席,恐怕就是等的这一道硬菜吧。

      没等他开口,殿门便被叩响,门外是阳曦公主担忧的声音。

      “蕴和。出什么事了吗?安阳说你需要襦裙,我这儿刚好有,给你送来。”

      哎。季鸿雪叹了口气,安阳到底还是小孩子,这样的紧急时刻还是把他说的话告诉了阳曦。不必深思便知道,定是阳曦看她着急主动询问,顺理成章地跟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向沈寒瑜。小娘子在黑暗中没有听到脚步声,被耳边突然出现的清朗嗓音吓了一跳。

      那个声音轻轻压着,“想活命的话,待会儿就不要说话,更不要吵闹。”

      之后才去开门,接过了阳曦手里攥着的衣裙。

      “谢过殿下。”

      谢完转身便要关门,却被阳曦单手控住。

      “蕴和,我来吧。”

      “不必。”他从来便不是什么认怂的角色,冷冷看了阳曦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殿门。

      ——*——*——*——*——

      沈寒瑜来到宴会厅的时候,在场的许多官员早已飘飘欲仙,中席坐着的阿爷也面色发红。面上原本也是笑着,看见她时却立刻冷了下来。

      从她进入厅中开始,就听到许多讨论声。

      “这是哪宫的宫人,长得很是标致呢!”“还能是哪宫,定是庆王府的。”“这宫人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诶她怎么往那边去了,不是应该站在墙边候着嘛……”

      ……没说什么过激的话,她也不觉得冒犯。

      倒是有个穿着华服的小娘子,看她的眼神十分欣喜。

      面对对方灼热的目光,她实在做不到忽视,只好冲着小娘子笑了笑,随后坐到了阿爷和沈英纵的身后。

      “咦,她怎么坐到沈中丞身后去了。”“是呀,不是宫人吗?”

      “小九,你怎么在这里?”阿爷转过身来一脸正色,看着沈寒瑜身上宫人的衣服,酒气散去七|八分。

      沈寒瑜有些为难,今天的事情不管哪一件说出来都能气死阿爷吧。所以她沉默了。

      沈英纵却十分没有眼力见,追问一句“阿爷问你话呢!”

      被喷一脸酒气的沈寒瑜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正是此时季鸿雪从外进来,背后跟着阳曦。

      众人从刚刚的讨论中安静下来,眼神随着季鸿雪移动到刚刚那位“宫人”身边。

      “诸位,今日是本王烧尾,本是好事,如今喜上加喜。”他把沈寒瑜搀扶起来,笑得朗逸,“沈家九娘早年与本王定下婚约,今日逢恩,提前告知各位,这就是本王未来的正妃,沈寒瑜。”

      他语气坚定,目光灼灼,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仿佛昭告百官还不够,他又加了一句。

      “明日本王便向圣人请旨,将此事彻底定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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