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同人/藤三/流三] 雨》聋的传人

30、第三十章 骤雨

　　南烈带来的鬼弓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强化过砍杀和斥候的技巧。
　　所以当鬼弓对着翔阳冰钢阵线发起冲击时，一向自诩强大的翔阳轻骑营终于发现，并不是有件好盔甲就是强大的，强大的关键是盔甲里面的人。
　　攻如霹雳，守如泰山，鬼弓甲士们不怕死地向前跃马冲杀。如同龙卷风摧折那些朽败的树枝。而反观翔阳，由于结阵匆忙，又无法抵御近距离的玩命一样的搏杀，阵线渐渐开始涣散。
　　藤真挥剑斩杀了一名企图接近的敌人，温热的血顺着剑尖流淌下来，剑身磕碰得马镫当当地响。他示意花形赶紧组织撤退和求援。但是花形却被岸本实理缠斗住了。
　　“藤真殿下，没有人告诉你你冲得太前面了吗？”
　　一个温和到可怖的声音响起。
　　藤真没有回头，直接仗剑横挥，平平地一记长斩，劈向南烈的右侧。
　　南烈举刀格挡，瞳子猛然间放大，吃惊地发现眼前的斯文白净得像个瓷娃娃的国主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兵器刮着劲风，有如呜呜的狼嚎。
　　南烈一贯杀敌时刀势如虹，稳如泰山。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头一次觉得自己几乎握不住那把蛇牙黄金刀。
　　可怕的敌人。
　　心里越是焦急，手中越是出错。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一慌神，对方的眼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扰乱了心神。
　　南烈低估了藤真家族的瞳术。
　　藤真跃起，全力斩出一剑，剑尖如同虎尾扫过，在空气中带出冰冷的哨音。
　　南烈几乎透不过气来，横平了金刀，勉强挡下那记可怕的攻势。却半跪于地，半边身体被震到麻木。
　　藤真正准备上前一步结果他，南烈突然抬起手，一道乌光从他的袖□□出。
　　猝不及防。
　　乌光射穿了藤真的右肩胛，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南烈直起身，舔了舔牙齿，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
　　藤真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南烈一字一字地说：“放心，你会死得其所的。”
　　蛇牙刀凌空劈下。
　　叹息。杀掉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好像并不是件身心愉悦的事情。
　　藤真突然微笑。
　　当你不去想你受伤的时候，那个伤口就不再存在了。
　　他左手拾剑，荡开那一刀，侧身跃起。
　　南烈目瞪口呆了，他万万不能想到，重伤的人还能站起来，还能挡下必杀的刀劲。
　　藤真的目光灼灼，瞪在他脸上，他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感。紧紧抿起的嘴角似乎在咬牙，又像是在冷笑。
　　藤真左手持剑，迎面直击。
　　南烈在惊骇之下，居然由攻势变成守势。
　　当一个人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总会慌乱。狠绝如南烈者也不例外。
　　藤真的血越出越多，浸透了半边衣襟，右手软绵绵地垂下来，血顺着指尖不住地滴下，他的表情虽是皱眉，却是浑不在意。
　　南烈肯定那支小弩箭射穿了藤真的肩胛，他几乎听到了骨裂的脆响，照理说这个时候一般人早应该痛昏过去了，可是藤真却依然举剑，认认真真，一招一式地跟他比划。
　　南烈并没有打算赢得光明正大，他虚晃一刀，这一刀如他所料被藤真剑尖划开，随后藤真果断前进一步，这一步也如南烈所料，他早就预备下后着，闪身，躲过这一剑，不退反进，踏上一步，一掌向藤真右侧的伤处击去，这一掌运尽全力，这种阴损的招数，虽然卑鄙了点，却是解决对手最快速有效之道。
　　藤真右肩有伤，收剑速度慢下来，看到南烈的攻击，却嘴角微微上扬。
　　右手拼尽全力，抵挡了这一掌。
　　两人都退后一步，咯血。
　　大风刮过，断了的草叶狂卷起来飞上半空。
　　这场夜袭简直成了南烈的噩梦！
　　眼前的人摇摇晃晃着，用剑尖划着草皮。那是足够让人倒在地上晕过去的伤势，他硬接那一掌，伤口应该迸裂得更厉害，看起来娇生惯养的翔阳国主却仍然勉力支撑着，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永远都不会倒下。
　　南烈心底一片寒冷。
　　他喜欢赢，藤真比他更喜欢赢。
　　他受伤，藤真比他受更重的伤。
　　他是疯子，藤真发起疯来比他更厉害，还是先天性的。
　　岸本远远大呼：“有人来！”
　　其他人同时听到了顺风传来的马蹄声，那些蹄声不同于一般的铁骑那么沉浊，而是轻如迅风，急如骤雨。
　　再熟悉不过了，南烈的脸色一变：“是海南的疾风营！”
　　可以听到岸本实理的惊呼：“牧绅一！”
　　然后是来自牧绅一和蔼可亲的问候：“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湘北军奔逃了四十里，倒退在长野原西南角扎营。
　　一朵烟火绽放在白暮滩方向。
　　三井心里咯噔一下。这烟火他再熟悉不过了，在海南日油山遭遇村雨时他放过一次。
　　难道藤真遇险？
　　下定决心再不想见的人，好像掌心里纠缠绵延的曲线，总是相交。
　　他握紧凰月，指尖发抖，去，还是不去？
　　流川枫走过来，他以为三井是因为刚刚脱险而后怕，善意地搭在他的肩上。
　　三井回眸，很勉强地微笑。
　　其实来长野原的一路上流川看出三井有心事，但他觉得这位故事太多的前辈有时候像个迷宫一样弯弯曲曲。而自己始终都过着醒了习武累了观星闲了睡觉这种豪迈生活，无法捉摸前辈发呆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有悲伤的光彩。
　　沉默一会儿，三井问：“如果有一个人，小时候我做过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很怕再见他，怕被他认出来，可是他现在有了危险，你说我该不该去救呢？”
　　流川想了想：“如果不去救他，你会内疚一辈子吧？”
　　三井默然。
　　这大概不是内疚一辈子的事吧，那个人还亲口对他承认过他的喜欢。
　　真正可怕的伤口不是致命的。
　　它只是存在。
　　弹指一挥间突然扯起疤口，告诉你，这是永不消逝的疼痛。
　　“流川，我要离开一下。”
　　“是去救那个人吗？”
　　“是。”
　　流川盯着他的眼睛，察觉到他眼底深处渐渐凝结起来的悲凉。
　　流川不知道作为主帅是否应该驳斥这种无理的要求，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如同看着凰月刀插在地上然后缓缓淬过锋芒。
　　良久，他说：“你要预见到后果。”
　　救他的后果。
　　三井依旧默然，给他一百张时光机的票，还是会去救的吧。
　　他跃身上马，猛扯缰绳，扬手一鞭，坐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冲进茫茫夜色。
　　流川站着，目送背影消失。
　　忽然，旁边的火堆里火焰漫空腾起，声势惊人。吓得周围兵卒纷纷逃窜。
　　而流川自始至终，都隐藏在巨大的火焰的光芒下，看不清楚表情。
　　兵卒们战战兢兢准备过来救火时，却发现着火点已经只剩星星火点和焦炭状的木头了。
　　而他们的主帅握紧了龙切剑，转身大踏步离开。

　　三井到达白暮滩时已经接近天明时分。
　　他看见白暮滩的浅洼处漂流的血水，地上随处可见破碎的尸块和残甲。
　　心凉了。
　　可是他决不相信藤真会战死。怎么可能？那样骄傲那样爱洁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躺在冰冷的河水里成为无主的尸骨。
　　不得不承认，人活到一定年纪，就会学会用否认来迷惑自己。尽管三井寿心里怕得要死，他拼命咬牙否认一切即将击溃信心的可能性。
　　他摇摇晃晃地走在战场上，浓重的血腥气几乎把他击倒，他努力去辨识每一具尸骨的脸，年轻的，年老的，他可以看见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还凝聚在那些不肯闭上的眼睛里。
　　当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全部过去的时候，静静仰望天空的人们能看见清晨的天空中还残留着一抹新月，就像叹着无情命运的微弱而柔婉的惊叹号。
　　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即使大口呼吸却仍摆脱不掉的窒息的痛苦。
　　藤真健司，你在哪里？
　　到底是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吗？三井寿抱紧了凰月，就像小时候的姿势一样，这样就等于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自己给自己一个安全感。
　　他在满地的尸体中慢慢地跪了下来，凰月深深地插进地面，眼前慢慢浮现出那双异色的眸子，是藤真吻他时，那双异色的眸子。他从来没有在别人眼里看见过这样的热烈与缠绵。
　　后来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忘了吧，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呢。
　　阳光缱绻地拂过我们的脸庞，擦在嘴唇上，发出难以描摹的声响，触动了灵魂最深处的碎片。
　　碎片渐渐浮上来，它们温柔地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