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54、五十三

　　太空舰距离着陆只剩一天。
　　当天晚上，宫绫希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沉，一抹寒光惊散了他的睡意，即使是黑夜，那把剑也璀璨夺目，自带宝石和银饰效果。
　　但再绚丽也不是观赏的时候，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只有他们两个，对方还拔了剑，宫绫希只能想到四个字——杀人灭口。
　　可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宫绫希却来不及细想。
　　唤出自己的精神具象，仍是上回那把枪，不过模样精细了很多，上回只是个大概的样子，很多枪的细节都不具备，现在却有了小零件和花纹。
　　这也是宫绫希这段时间努力练习的成果，听说精神具象越精细越强大，当然这也是听左锡游说的。
　　而现在，那个和他友好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却对他拔剑。
　　“为什么要这么做？”宫绫希多问了一句，免得发生什么误会。
　　对方直接出手，没有任何回答。
　　宫绫希就床翻滚，躲过了劈下的一剑，被劈到的被子破了一个口子，如果刚才宫绫希没躲开，想来也不会比这床被子好多少。
　　这时宫绫希才意识到杀意，只是左锡游根本没有杀他的理由。
　　除非，除非和那条人鱼说得一样，又或者这个人不是左锡游，而是像他被人鱼控制一样，左锡游也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宫绫希试着叫对方的名字，那人却根本不回答，一心一意只想着攻击。
　　一心多用，宫绫希哪里是对方的对手，被逼退到角落，手指无意间摸到了墙壁的开关，房间亮起柔和的光芒。
　　光线投射下，是左锡游那张平静的面容。
　　“我跟你无忧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剑尖近在咫尺，宫绫希反应也不慢，枪口的朝向赫然是对方的胸口，即使子弹攻击的目标是精神力，如此距离之下，依旧会对心脏造成难以修复的损伤。
　　对方笑了一下，“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什么？”
　　宫绫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先动手的好像是他才对，不过那时控制身体的是人鱼。
　　“看起来好像不像是精神分裂啊，”左锡游自言自语。
　　“谁精神分裂？”
　　宫绫希是来自古代，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也知道精神分裂是怎么回事，那是种病，发病时犹如鬼上身。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现在可不就是鬼上身。
　　那他能承认吗？哪个精神病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的，不对，他根本不是精神病。
　　“我认识一个医生，在这方面很有造诣，你要不要…”
　　“不需要，”宫绫希一口回绝，先不提精神病的事情，万一人鱼被检测出来，他要面对的问题比这个更复杂。
　　不过这倒提醒了他另一件事，他该如何解释精神具象的事情。
　　以前也有检测失误，但那是发生在极其相似的两种生物之间，或者是仪器没有感应到，但明明出现在检测仪器之中，却突然消失，这有些不好解释。
　　“还有，你的精神具象很不稳定，可能出现大爆发的情况，最好再检查一下。”
　　“大爆发？”
　　“你之前应该是吸收了很多不同的生物，又没有借助入界药剂，很有可能会出现大爆发。”
　　“你说的大爆发是什么？”
　　左锡游耐心解释道，“入界之后，人类会拥有精神具象，一般数目为1到五个。”
　　宫绫希点头，这是这个世界的常识，他也清楚。
　　“精神具象越多，入界时需要耗费的能量也越大，超过五个，大多数人的身体都会无法承受，但在入界药剂研发之前，很多人的精神具象都不止五个，六个、七个这样的很多，十几个的也有。”
　　“那他们？”
　　“死了。”
　　“入界药剂能压制这种情况？”宫绫希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同时也明白自己可能和那些人一样，想到自己突然出现的精神具象，确实是吸收了那些小生物之后出现的。
　　而他不止吸收过那些小生物，还有腹膜蜘蛛、银月草、摩罗鱼等等，粗略数一下，已经超过了五种。
　　难怪以往那种方法被舍弃，原来是太原始太粗暴。
　　“嗯，所以你最好跟我去做一下检查。”
　　宫绫希犹豫，他还在纠结人鱼的事情，不过若是混在众多精神具象之中，也许就能蒙混过关，而且他也很担忧自己的情况。
　　舰船在破军星停靠，宫绫希也跟了下来，无论他去不去检测，都得在此下船，然后买票回廉贞星。
　　“我要回去一趟，过两天再联系你。”
　　“好。”
　　两人说完，左锡游上了车，悬浮车快速地驶过空中轨道。
　　车内，左锡游打开智脑，接通其中一个号码。
　　“现在才知道联系我，你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老师这段时间比较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现在我就不忙了？”对面的老头哼了一声。
　　“我记得老师以前做过一篇关于具象爆发的报告。”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问这个做什么？”老头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弟子，“不会是你出去弄出了什么事？”
　　不会啊，他的药剂是自己亲自调配的，爆发的几率已经压制到了最低，比市面上那些药剂不知好了几倍。
　　“不是我，是我遇到的一个人。”
　　“如果是药剂失效，让他去专门的医院做手术就好了，你说的这个人应该不是这个情况吧。”
　　“正是，他还没有出现具象爆发的情况。”
　　“既然还没出现，你找我干什么？”老头挥了挥手，有些怀疑这个弟子在存心耍他。
　　“他不是通过正常手段入界。”
　　只是这么一句话，对面的老头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也现出怒容，“谁这么不要命。”
　　“宫绫希。”
　　老头觉得名字有点耳熟，自己应该听过，一时想不起来，便问自己的助手，助手倒是反应快，从一堆资料中找到了一叠纸。
　　一看，这不就是上头塞给自己的那个小子。
　　“那小子在哪里？”老头暴躁的声音穿透耳膜，震得前面的机器驾驶员不住往后瞧。
　　“他还在这里，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他过去。”
　　老头很想说马上，但看了看时间，又改口道，“明天，让他明天上午就过来。”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
　　“老师曾说过，这世上有的精神具象无法共存。”
　　“这也跟那个小子有关？”不知为何，老头觉得多年未犯的头痛要回来了。
　　“女武神。”
　　那边许久没有回话，久到左锡游以为对方睡着了，老头才悠悠出声，“明天带他过来吧，不许迟到。”
　　次日，两人来到研究室。
　　研究室周围是各种配套设施，整个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学校，一比之下，万仲霖那间小屋子难以称为研究室。
　　来了之后，宫绫希首先就要做检查，而第一项检查就是精神具象测试。
　　测试精神具象的仪器很昂贵，但操作不难，平常只需要一个人看着就行，但今天方寅也跟了过来，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这让测试人员压力很大。
　　不过需要的操作就那么几个，测试人员还不至于弄错。
　　一番等待下来，最先出现的是一种球状生物，测试人员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生物，这不正是噬铁菌，拥有它的人能拥有钢铁般的防御，确实是十分便利和强大的精神具象。
　　不过他什么没见过，就这个研究所里面随便拎一拎，都能找到比这更优秀的精神具象。
　　电脑不依靠经验，死板得很，一定要在数据库里一行行比对，看得测试人员都想上去砸一拳。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这么干，等待是漫长的，期间他偷眼瞧着方寅和那个少年，忽然觉得那个少年有些面熟，好像以前也见过。
　　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仪器的提示音打断了他。
　　“未找到匹配对象，该生物为未知生物。”
　　方寅突然道，“这个你可没跟我说。”
　　“它不是噬铁菌吗？”测试人员忍不住问。
　　“我当时也看到过，它和噬铁菌极其相似，会不会是噬铁菌的变种？”
　　“继续看。”
　　方寅示意两人耐心等待，不过测试人员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他们这种人对什么都没兴趣，唯独对这种未知的神秘感兴趣，现在的等待无疑让他焦灼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做实验。
　　碍于方寅在场，他不能如此失态，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无法压制内心的波澜。
　　“女…女武神？”
　　他的一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人，那人跑出房间，“什么好事，这么激动，”却在看到方寅时，停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恭敬道，“方老。”
　　这才将目光转向屏幕，这一看之下，也和先前那人一样，“这，这是真的？”
　　不会是他看错了吧，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
　　他们如此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因为他们只在历史的文本中读到过，却没想到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测试完毕，是否要打印报告？”
　　几人还在发怔，仪器却已经宣告测试的结束，测试人员被撞了一下，这才猛地醒悟，按下是的选项。
　　接着又测试了一个项目，方寅这才带着人回了办公室。
　　“结果是什么？”作为被测试的人，宫绫希当然是最关心这个问题的。
　　不过从刚刚的测试来看，他只看到了两种精神具象，应该还没有大爆发的危险，至于那条人鱼，那是个外来户，跟他没关系。
　　左锡游将报告拿给他，宫绫希的目光在未知生物几个字上停住，也问了测试人员问过的问题，“这难道不是噬铁菌？”
　　“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左锡游惊讶。
　　“不知道。”
　　“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方寅一针见血地问道。
　　“挖雪冠石的时候挖出来的，”见到他们疑问的神色，宫绫希又继续道，“它们当时就住在雪冠石的矿洞里，依靠雪冠石的能量生存。”
　　“雪冠石，”方寅沉吟，“看来它们把雪冠石当成了宿主，而你进去后，又把你当成了宿主。”
　　左锡游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宫绫希算了算，“大概有四年了，四年前的暑假。”
　　方寅见自己的弟子神色有异，便道，“你想到了什么？”
　　“四年前有过一则报道，廉贞星的原始森林里发生过洪水，也是同一片地方，挖出了雪冠石和元金属的共生矿。”
　　宫绫希听了，暗暗心惊，这件事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连破军星都大肆报道了。
　　他不知道，真正吸引人的是元金属，尤其是破军星这个大量军队驻扎的星球，对元金属的需求比其它星球都旺盛，看到廉贞星挖出的矿脉，眼馋的不行，软磨硬泡，才从对方那里交易到了一小片，价格还贵的离谱。
　　方寅的关注点和宫绫希不同，他更关注的是研究，听左锡游这么一提，顿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
　　他在和左锡游说话，目光却在宫绫希身上，而且眼神越来越炽热，就像是尚六看到了大片元金属时的反应。
　　“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你叫什么来着？”
　　“宫绫希。”
　　宫绫希隐约觉得这不是看到人才的反应，这分明是狼见到了肉。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方寅急忙收敛，似是想到什么，又发出一声叹息，“你对你的另一个具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