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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霍无蹊,字景澈。

      然而自从他七岁登上太子之位以来,大家便不再唤他的名和字,尊称其为太子殿下。

      后来对他又多了一个称呼。

      废太子。

      他冷笑一声,上一次听见有人唤他的字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父皇还抱得动他的时候?

      不知是因方才陷入了回忆,还是因外人的闯入,霍无蹊觉得自己心口似乎痛意减弱了几分。

      他神色变得莫测起来,掌下力道也卸了几分:“再叫一次。”

      舒韫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喘了几息。

      沈彻想杀了她吗?

      就算多年不见,年少时的情分生疏了,何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呢?

      难道是不想她提及当年救过他的事情吗?

      对于已成为雍凉都督,掌数万大军的沈彻而言,年少时被水匪截杀还险些丧命,这段经历的确是不太光彩。

      她本来提及旧事来唤起沈彻的一点旧情,现在看来还是不提为好。

      似乎是被长期的病痛折磨,霍无蹊的声音哑得很。

      他等了半晌听不见回应,低头望去,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被吓狠了,一双唇颤颤的,让人想起夏日里浸了樱桃汁水的凉乳冻,粉嫩晶莹,玉润冰凉。

      华而不实,美而无用。

      指尖再度用力,少女无力地抓着他的手,眸里瞬间蓄满了泪:“阿兄……”

      “不对。”他眉心微攒,不是很满意。

      舒韫惶惶,睫羽轻颤:“阿兄……彻阿兄?”

      他淡淡嗯一声,听不出来情绪。

      但舒韫终于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她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颜色惨白,她站到地上,腿却是软的,脚一沾地连站都站不住,又跌坐回到霍无蹊身上。

      迎面是他染血的胸膛,她惊叫一声弹起身来,惊惧地看他,生怕他再掐自己脖子。

      霍无蹊还是方才那个倚坐的姿势,没什么表情,只微垂着眼,但似乎看起来没那么痛苦了。

      只是那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出涌,新伤叠着旧疤,看着甚是可怖。

      若不是他还喘着气,舒韫真怕他人就这么没了。

      这样与她想象中的沈彻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他要么是居重驭轻,威严深沉,要么是淡漠疏离,从容自若。

      可现在他看起来比林静阑病的还严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再如何,也是世家公子,朝廷新贵,也比她现在身处围城的处境要强,她无处求援,而现下能帮她的,可能只有他了。

      舒韫稳了稳心神,四下张望,将大开的窗子关好。

      这屋子一片狼藉,红酸枝木鎏金雕花缠枝博古架倒在地上,玉器陶瓷碎了一地,似乎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博古架的抽屉甩出去很远,里面有些瓶瓶罐罐,她小跑过去,蹲下身,认出其中一瓶是金疮药,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纱布。

      “找什么?”

      舒韫被突然开口的霍无蹊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金疮药和纱布。”

      她手里捏着小白瓷瓶,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指了指他胸口:“你在流血……”

      舒韫就看见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染了血的白色中衣,神色没什么变化,只盯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方才他的感觉没错,噬心蛊的躁动不安随着她的靠近,会被慢慢安抚。

      看着少女渐渐走近,霍无蹊杀意渐起。

      多年无法治愈的西域蛊毒,竟能被一个小姑娘破解,她从哪儿来?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试探他的病况?

      他绝无法容忍自己的弱点为人操控。

      舒韫一步一步往床边挪,一边注意着霍无蹊的神色。

      姿态懒散,只是一双泛红的眼盯着她,叫她后背生寒。

      好容易挪到霍无蹊身边,她审慎地看他一眼,从袖中拿出帕子,用盆中清水打湿,小心地清理他的伤口,又从桌上拿起金疮药,将药粉细细洒在霍无蹊的伤处。

      她动作轻柔,小臂处露出几道斑驳鞭痕。

      舒韫前几日在陈贵妃处挨的打,如今还尚未愈合,加上方才跌了一跤,薄薄的血痂被蹭掉,伤处正缓慢渗出血来,此刻痛意也慢慢爬上来。

      她微微蹙眉,去看渗血的伤处,突然霍无蹊动了。

      舒韫像受惊的兔儿,霍然看他。

      之间对面的男人姿态优雅,指尖沾了一下她伤处的血,随后舌尖一卷,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她的血送入口中,微眯了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嗯,甜的,不似什么鹿血熊血般腥臭。

      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他一时品不出,但他体内的噬心蛊却在他尝了她的血之后,有了明显安静的迹象。

      舒韫愣愣地看着他,拿着药瓶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

      然而还没等她起身,便看见霍无蹊俯下身来,一手控住她小臂,舐上尚未愈合的伤处,将慢慢涌出来的血全部吮入口中。

      少女头皮发麻,惊叫出声,然而腰肢被霍无蹊另一只手按住,逃不开也动不得,只得双眼紧闭,别过头去。

      舌尖柔软温热的触感接触到舒韫的肌肤,消解鞭笞火辣辣的痛,直到那伤口被吮得一点血丝儿都看不见,霍无蹊才放了她。

      噬心蛊安息了下来。

      霍无蹊慢条斯理地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瞧见呆立在一旁的舒韫,淡漠开口:“还在这干什么?”

      舒韫惊魂未定,只望着霍无蹊透着冷若冰霜的眼,张了张口:“我……”

      “有事?”

      听出霍无蹊的不耐,舒韫回了神,立刻点头道:“有的。”

      她上前一步,急切道:“我想要些治风寒的药,我……我姐姐她病的很严重。”

      霍无蹊:“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舒韫慌了神,她指尖掐住掌心,眨了眨眼,试探着开口:“彻阿兄,求求阿兄……”

      她温声细语,尾音甜软绵糯,少时她只要这般撒撒娇,沈彻都会无可奈何地过来抱她。

      但这次……

      霍无蹊将身上血衣脱下,不紧不慢换上一套干净的中衣,修长指尖翻转,系好腰间系带。

      随后才不疾不徐抬眼:“出去。”

      “阿兄……”舒韫的语气开始变得哀求。

      但霍无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变化,舒韫只能咬着唇,慢慢走到内室门口。

      她低下头,心里失望又难过,失望的是没有为林静阑求到药,难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沈彻果真心硬得一丝旧情不念。

      舒韫眼里蓄满了泪,没再回头,准备拿起灯笼离开,听见内室传来霍无蹊低哑的声音。

      “直走,药柜。”

      舒韫愣了一瞬,抬眼看去,果然,屏风侧面是一个硕大的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格子,贴着各种药物的标签。

      “柴胡……党参……”

      屋内又传来霍无蹊的声音,舒韫内心一喜,赶紧去找抽屉上对应的标签。

      霍无蹊一连说了六七种药材,他语速很快,舒韫找得很慌乱,好容易凑齐了,她将这些药材放在油纸中分装包好,小心揣在怀中,犹疑了半晌,还是不敢再进内室,只走到门口,轻声道了句谢。

      “今日,多谢彻阿兄了。”

      屋内没有声音,许是沈彻睡着了。

      天色已经开始发白,舒韫也不再耽搁,凭着记忆,赶紧回到临华殿,为林静阑煮药。

      舒韫前脚刚走,霍无蹊内室的窗就再次打开了,一阵风掳进来,床幔扬起,再落下时,屋内就多了一个人。

      “主子。”

      那人看着二十上下的模样,沉默寡言,一身玄衣劲装,向霍无蹊单膝俯首,是自小陪在霍无蹊身边的暗卫,名叫不言的。

      霍无蹊闭着眼:“如何?”

      “往临华殿去了,似乎是前些时候刚进宫的良家子,户部员外郎舒文仲家的女儿,叫舒韫,目前名分未定,还是个采女。”不言顿了一下:“昨日刚解决了贵妃的人,今日又来一个,不知是不是信王……”

      霍无蹊睁开眼,不言立刻将头埋的更低:“主子身患蛊毒的事情,除了属下和不语,也就只有郑先生知道了。”

      不语随后进来,抱臂靠在墙上,嗤笑一声:“信王这老狗近几年往咱们听泉宫派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怎么,现在身边没人用,连刚进宫的小娘都派来了?”

      不言回头不赞同地看他一眼,采女跟嫔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语看出兄长的眼色,嗤一声:“怎么,我说的不对,这些年光是处理这些大大小小的探子,我造了多少杀孽?真是罪过。”

      “吵死了。”

      病榻上,霍无蹊蹙眉开口。

      不语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闭起来了。

      “不语,去临华殿。”

      “是。”不语应了一声便要往出走,被霍无蹊出声叫住。

      不语看向霍无蹊:“主子?”

      霍无蹊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先留着,盯着她。”

      不语有些茫然地与不言对视一眼。

      不杀?留着?这不像主子的风格啊?

      旁的人他可能还会留个全尸,但信王的人,主子从来不是大卸八块,就是剥皮抽筋的,还要把尸身扔回信王府,让信王亲眼瞧见才行。

      主子的心思他们从来都猜不透,不语领命去了,不言接着道:“户部尚书卢华瑞近日与信王走的很近,舒文仲是他的下属,凡事以卢华瑞马首是瞻也不无可能。”

      “嗯,你看着办。”霍无蹊闭了眼,蛊虫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如今那小采女走了一时半刻,便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他挥了挥手,叫不言下去。

      等不语一路飞檐走壁到了临华殿,舒韫还没回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日头渐渐升起,才看见她从后门悄悄进了偏殿。

      舒韫从怀里拿出来之不易的药,先支上吊子和药罐煮起来,又去小厨房炖了鸡汤。

      不语在树梢瞧着她忙碌的样子,闻着鸡汤漫出来的香气,只觉自己肚子也开始咕噜,便从怀里掏出个炊饼来吃,顺便感叹一下这临华殿外面看着富丽堂皇,里头居然还有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小采女过得还真是清苦,不过瞧着她倒也把这破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鸡汤味道散出来不多时,不语便看见正殿派人出来,将舒韫叫走了,不语心中肯定,必然是陈贵妃叫舒韫过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全盘告知,可没想到,这小姑娘无端遭了两句斥责,又挨了几藤条,就回来了。

      只说是鸡汤味道太难闻,熏得贵妃娘娘头痛,叫她把鸡汤倒了,不许再做这些汤汤水水的,扰了贵妃娘娘清净。

      不语沉默了。

      这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

      他一连在临华殿蹲守了两日,每日见舒韫不是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只觉得这小采女能顽强活着,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这辈子盯得最闲的梢。

      然而第三日,舒韫趁着夜色,又悄悄出门去了。

      不语收拾收拾身上的炊饼渣子,跟了出去,夜色中他两眼放光。

      终于露出马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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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养个狼崽是会被亲的》古言姐弟恋,前期隐忍小狗后期成狼反扑×明艳大美女,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