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末年》肆夕

24、chapter21

　　一周后，黎明AS关于化工厂的事尘埃落定。
　　AS方面在这件事上显得过于低调，似乎除了报纸上某一版的一段新闻，就再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消息。
　　这些天，AS的气压有些低，原因是总经理大人叶栖迟，很不高兴。
　　“怎么了？”
　　“嘘——小声点……”
　　“？”
　　“又被骂了，真倒霉。”
　　“叶经理么？”
　　“还能有谁，前些天收了那个化工厂也不见他笑，这几天脸倒是越来越黑了，惹没惹到他都要骂。”
　　“就是说，昨天我冲咖啡被说太甜了，明明他一向就喝偏甜的口味。”
　　“到底怎么了嘛，我们这些打工的还真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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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一下，请问两位聊完了吗？”两个女助理身后突然冒出的温柔声音，打断了两人不算愉快的谈话。“如果觉得难做的话，小姐们是否要考虑换个地方呢？”战战兢兢地回头，刚才话题的主角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对不起对不起，叶经理我错了！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叶栖迟收起脸上的笑：“工作时间不要嚼舌头！”
　　“是！”赶紧回到座位上整理文件。
　　严肃地抿着唇，他回身走进办公室。
　　一关上门，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眉搭下来：这次做得太冒险了……可是Arthur又吩咐一切按着她这意思来，若人出了事Arthur还会迁怒……简直进退维谷。“不行！”他突然撑起身子来，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我还是要去说。”
　　22层办公室。
　　林子沫无聊地趴在桌上。化工厂收回来了，林子尉还没有回来，“那边”的事很麻烦吗？为什么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她拉过电话，手悬在按键上方慢慢移动，遇到一个数字便在空气中点一下食指，1、2、3…10、11……“果然…还是打吧……”她拿起话筒，重复一遍刚才的数字，屏着息等待。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又是这样。
　　放下电话，她打算到外面去走走。
　　打开门，秦双正在接电话，嘴边含着笑，看见林子沫微微点了点头。
　　林子沫走到电梯旁正准备按下按钮。
　　“我知道啦，你放心好了，Arthur……”
　　手停下来，林子沫回过头，刚好看见秦双放下电话，“你刚刚……？”
　　“噢，是Arthur，打电话回来问问情况。”说完笑了笑。
　　“是吗，那你可别说我坏话哦。”林子沫扬起笑脸，“我出去一下。”按下按钮，抬头看红色数字一层一层地升。
　　嘴唇保持着上翘的弧度，但是心里为什么有点难过？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走了这么久没有一个电话，我打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却会主动打电话给秘书？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门打开林子沫埋着头就往里面冲，秦双刻意表现出的笑容实在让人受不了了，她暂时想离那个女人远点，立刻，马上。
　　“嗳！”
　　头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子沫抬头，想避也来不及了，就这样一头撞了上去。
　　“咳、去哪这么急？”叶栖迟一手抓住扶手稳住，一手提着林子沫的后领没好气地说。
　　“走走而已。”
　　“别去了，有话跟你说。”说着就着提衣领的姿势快步走过去把林子沫拖进了办公室。“哦对，秦秘书进门时请务必先敲门，谢谢。”接着把门拉上了。
　　秦双甜蜜的笑容有些僵，然而不多时便慢慢恢复回来，噙着笑低头敲键盘。
　　办公室里，林子沫气呼呼地走到一端的单人沙发坐下，叶栖迟见她那样，嗫嚅着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半天还是小心地问：“子尉有打电话回来吗？”
　　林子沫闻言瞪了他一眼，对方不知所措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见她笑起来，轻快的说：“没有呢，不过有给秘书小姐打电话。”
　　怎么觉得又咬牙切齿的感觉……叶栖迟干笑两声。那个人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吧。“其实来找你，是想问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说……”
　　“叶保姆…你真可惜了你那张脸了。”
　　“诶？”
　　“人怎么这啰嗦。”
　　“……那我就直说了，化工厂那件事，是谁帮你的？”
　　林子沫懒懒地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叶栖迟不理会她略带好笑的表情，坐到另一端的沙发上，与她对视，“别以为我会信你这种人会自己动脑子办事，快说，谁教你那样做的！”
　　“这么凶。”
　　叶栖迟挫败地用手扶着额：“别转移话题。”
　　“其实也不是谁，就是龙冽而已。”
　　“龙冽？”叶栖迟偏着头，对面的林子沫也跟着他偏头，半晌，“诶——你说落日葵那个老板哦！”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子沫，“但是，”他举起一只手摊开，“咖啡厅老板？”又举起另一只手，“几句话解决了化工厂？”最后他重新看向对面明显控制不住笑的林子沫，“你确定？”
　　“因为某种原因，我直到了一点黎明与化工厂合同的内容，但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好在我记性不错就说给了龙冽听，叫他想个办法。”
　　“龙冽…龙冽……”这个人果然不一般，叶栖迟低下头，皱着眉似在努力回想。十年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隐隐约约带着血腥的味道。“Kay。”低声吐出一个词，叶栖迟闭了闭眼，懊恼地捶下扶手，“天…居然是他……”
　　“谁？”
　　叶栖迟抬头，看着林子沫不说话，她也只好规矩地坐着等他发话。
　　过了不知多久，叶栖迟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林子沫的手臂，“听我说，大概会有麻烦了。”
　　“什么？”被吓了一跳，林子沫迷茫地问。
　　“他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龙冽是故意的……”
　　铃——
　　另一头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打断了对话，两人对视一眼，叶栖迟放开林子沫走到桌旁，拿起电话：“喂，秦秘书。”
　　林子沫揉揉手臂，重新坐下，表情有些难看。龙冽故意什么？这边叶栖迟的脸色也寒了下来，冷冷地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林子沫抬头看他，不禁往后缩了缩，咽下口水：“怎么了？”
　　“林子沫，你被起诉了。”叶栖迟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哦……诶？什么——？”

　　AS大楼外的街上，林子沫和叶栖迟坐在车上，车内气压异常低。
　　“现在去哪里？”林子沫小心翼翼地问旁边从一开始就板着脸不说话只顾抽烟的人。
　　叶栖迟斜着眼，吐出口里的烟，把烟头丢出去，关上窗发动引擎。“能去哪，先回家等吧。这件事交给我，你最近别出门，我会叫人去照顾你。”
　　“是。”大概也知道自己玩过头了，林子沫异常乖巧地答道。
　　叶栖迟侧过头看她，长长的头发吹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叹口气，终是不忍心再摆臭脸，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头，柔声道：“好了小仙女，不是你的错。”被人阴又恰好被利用了而已。
　　“嗯……”
　　到家时，叶栖迟下车把林子沫送上楼，站在门口等她换好鞋慢慢走进屋，他叫住她：“等等，”见她停下来，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以任何不正当手段获得竞争对手商业机密是算商业罪的，为什么会冒这个险？”
　　林子沫没有动，只是微微侧过头：“你也知道不是么，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我以为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质疑，叶栖迟连忙回答。
　　“那就是了，我也一样，我信龙冽。”
　　叶栖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样告诉她那件被埋在地下的事？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总之，龙冽绝不是可以信赖的人。”退出去缓缓拉上门，“不要担心，交给我和子尉，早点睡，拜拜。”
　　门被关上，林子沫站在屋中央向上看楼上的房间，悄悄话般说：“我没有在担心，我只是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手握成拳，越来越紧。

　　晚间九点，落日葵里没有客人——事实上，这里从七点以后就鲜有人推门了。木门上的风铃被打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龙冽依然站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没有去看进来的是什么人，也没有招呼，闲适地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幅画，不似真人。
　　“嗒”，桌面被敲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马上又恢复的擦拭的工作：“先生要点什么。”
　　“我最喜欢夏季了，”坐在吧前的男人开口，声音里弥散着浓浓的缱绻，一双凤眼半眯，看着龙冽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夏天过得好快，转眼就是秋天。”
　　终于停下了擦拭酒杯，龙冽轻轻地把酒杯放回柜里，转身低沉地说：“夏天和秋天都过去了，先生，现在是冬天。”
　　“是吗，真可惜呢，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就是夏天和秋天，很美不是吗？”叶栖迟轻笑，耐着性子慢慢说。
　　“大概。”他拿起另一个酒杯倒了杯酒递给叶栖迟，并不看他。
　　接过酒杯拿在手里把玩，叶栖迟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意：“夏知秋，她…你还记得她。”
　　“是，我记得夏知秋。”龙冽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对着叶栖迟，“这跟别人没关系。”
　　“Kay……“
　　“我是龙冽。”
　　“Kay！”叶栖迟站起来，”我知道是你，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十年前我在那里，夏知秋的死跟他们没有关系，你不清楚，可是我全都知道！”
　　酒杯里的酒洒出来，溅到龙冽的手背上，他突然觉得，火辣辣得疼。“我是龙冽，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你又是谁？”
　　叶栖迟显得有些激动，“Gareth！我是Gareth……我看到了那次事故，你来的时候事情根本就已经结束了！”
　　“事故？你们都这样叫吗？”龙冽讽刺地笑了笑，“Gareth……你父亲死了？”
　　没有理会龙冽的话，叶栖迟只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Kay，不是他们的错，当时的他们只有十岁，他们也是受害者。”
　　“当时的我们正准备结婚，不过放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不是么。”
　　叶栖迟停下来，安静地看着龙冽。没错，十年前的事仍影响着他，遍地的血似乎把人的眼睛染红，当他在橱柜前翻过未婚妻子冰凉的身体发现后面的橱柜中两个缩在一起的双子时是怎样的心情，这几年，或许更长，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林子沫说话，不动声色地让林子沫那样敏感的人都如此信赖他。
　　“……我明白了，但是，你确定与Arthur为敌？”
　　“不，我答应的事从不食言，你可以回去告诉Arthur，叫他放心。”龙冽扯过一张纸巾，轻轻地揩手背上那小块水迹。
　　“这样，最好。”叶栖迟转身走了出去。
　　风铃再一次被打响，龙冽久久站在吧台前，手上仍是疼，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