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31、死而复生的新郎

　　赣州，青云镇，鹿府。六月初八，宜嫁娶，

　　朱红色大门前张灯结彩，乡亲邻里纷纷聚在石狮子旁悄声议论着。

　　“这要娶的是谁家的闺女？”

　　“不知道啊，据说是从京城来的。”

　　“府里有我认识的人。我跟你讲，简直是造孽呦，听说新娘子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哭着闹着不愿嫁，身边还跟着个小和尚，两个小孩怎么会抵得住鹿老爷的威压，都被关柴房里去了。”

　　“你可别乱讲，我听说小姑娘已经及笄，只是身材娇小，面貌也童稚些，所以看起来年岁小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可别酸了。”

　　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好奇地问一句：“鹿少爷前几日刚从鬼门关回来，感情这婚事是为了冲喜？”

　　这时候好嚼舌根的大婶们便激动得不行，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胡讲一通：“是啊，鹿少年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听说临江镇发了大水，死了不少人，他能活着回来真是国师保佑啊，我听府里的奶娘讲，鹿少爷人虽然回来了，神智却是有些不清醒了，他手腕上戴着的平安符没了，只剩下一圈红绳。

　　大家都说是千钧一发之际平安符护住了鹿少爷一条命，却还是让不干净的东西趁机上了他的身。这不，正巧遇上鹿老爷十多年前丢弃的女儿长大回来寻根了，婚事不就成了？”

　　“这、这怎么能成，兄妹如何成得了亲？”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二人不是兄妹，鹿少爷是鹿老爷从临江镇一户同姓人家那过继来的。许是隔了十代八辈的远房亲戚，又或者只是同姓，谁知道呢……”

　　“我还听说，原本婚事是指给鹿巧玲的，只是这大小姐被鬼上身了，疯了……正巧另一个便宜闺女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讲着讲着，人群里便发出几声促狭的笑，众人面色各异，或是假惺惺的惋惜，或是落井下石地窃喜，或是真心实意地担忧……总之没人看好这门婚事。

　　但连日的大雨也没冲散闹闹嚷嚷的喜庆，丫鬟们抬着绫罗绸缎、金钗珠翠在府里忙进忙出，管家站在门下指挥着下人将红绸挂上牌匾。

　　鹿子文目不斜视地走出正门，神色迷茫，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冷……好冷……”

　　明明正是暴雨初歇，虽说不上暖，但也绝不说不上冷，路人纷纷探着头瞅鹿少爷一眼，后者身上少说也裹了四五件冬袄，外面还罩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若是这样还说冷，当真是怪极。

　　可管家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皱了皱眉，遣下人将鹿少爷又拉了进去，吩咐道：“给少爷换上喜服，免得待会儿误了吉时。”

　　……

　　青云镇，城门口。

　　偃歌一行人从猪妖背上下来，引来一群人围观好奇地指指点点，许建是个善谈的，很快就和旁人打得火热，顺带打听了一些消息，摸清了城里的情况。

　　张耀祖在城门守卫处做登记，写到偃歌和龙城的时候面色为难，偏头快速扫了二人一眼，两位恩公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似乎他们头上飘着成片的愁云随时都能落下冰雹来，他挠了挠脑袋，走过去。

　　龙城本就身量极高，因为常年待在军中故杀气颇重，此时又冷着一张脸，抬眸看人时便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张耀祖走过来的时候，被龙城冷淡的瞥了一眼，瞬间顿住了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过来，把目光投向另一位恩公。

　　结果偃歌正低头出神地盯着手中折扇，怏怏不乐的样子，手指在扇骨上无意识地摩挲，眉心紧皱，似乎极为苦恼，完全没注意到张耀祖求救的目光。

　　张耀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着算了，随便编两个名字上去，他们都是从临江镇过来的，守卫也通情达理，不会死命揪着要证明身份的通关令牌。

　　这厢打了退堂鼓，却听龙城忽然笑语吟吟道：“看张兄神色，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再一看，原来另一位恩公也抬起了头，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这位周身气场在冷漠无情和亲切可人之间随意切换的恩公，果真好本事。

　　之前一群人在猪背上互相告知名字时，两位恩公都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替他们撑起挡风的结界，看二人神色凝肃，也自然没人敢上前搭话，故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两位恩公的名字。

　　“说来惭愧，还不知两位恩公如何称呼。”张耀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偃……”偃歌话到嘴边，忽然收了声，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国师，会失望的吧……

　　“我名龙城，恰巧和本朝大将军重名。”龙城看了偃歌一眼，面上带了点笑，“至于这位哥哥，与我同姓，单名一个歌字。随意称呼便好，不用拘礼。”

　　意料之外的，偃歌居然没反驳，只是抿着唇，目光如炬，落在龙城面上，烧得他莫名有些心虚。

　　张耀祖愣愣地看着二人眼神对视，默不作声地掀起一场情潮暗涌。他挠着脑袋，有些不解地回到登记处，写下“龙城”二字，紧挨着旁边又写下“龙歌”二字。

　　进了城，偃歌面色总算好了些，有龙城这个小金库在场，倒也不用担心食宿问题。

　　小金库找了家客栈，安排一群人住下，又去县衙找了当地县令，让他安置流民的去处，处理完这些龙城又在城里转了一圈，买了些偃歌喜欢的吃食回了客栈。

　　推开门，又见偃歌坐在桌前看着字条发呆，听到声响，偃歌戏谑地笑了笑，接过龙城手中大包小包的吃食：“我忽然发现一条适合你发家致富的道路。”

　　这两天偃歌难得打起精神玩笑一次，龙城便也配合地扬起一个甜笑，语调微扬：“哦？说来听听。”

　　偃歌笑道：“大将军，卸甲归田，同我去养猪吧。你一定是燮朝最高明的养猪小能手。”

　　“养什么猪。”龙城顺手打开一包荷叶鸡放在桌上，撕了一块肉塞进偃歌嘴里，“养你一个就够了。”

　　荷叶鸡味道不错，表皮金黄，肉质鲜嫩。香气扑鼻的鸡肉味里夹杂着清苦的荷香，肥而不腻，已经咽下仍旧口齿留香。

　　“我也想养你。”偃歌吃得享受，微微眯起眸子，张着嘴等龙城再喂一块，却半天等不来。

　　一抬眸，见龙城嘴里叼着半只鸡腿，满眼笑意地指了指口中的肉，意图不言而喻。偃歌心情烦闷多时，此时起了玩心，便也顺了龙城的意，凑上前去，咬了半口，心满意足地哼笑一声，将方才的话补完：“知道为什么吗？”

　　龙城摇摇头，好奇道：“为何？”

　　偃歌笑得更开心了：“养猪致富，养儿防老，无论哪个都不亏。”

　　龙城被逗乐了，两人看着彼此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目光对视不过三秒，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楼下传来一连串的炮竹声，小孩子的嬉笑声随风飘上来。偃歌推开窗，看了一会儿，面色有一瞬间的复杂，随即恢复正常，转头对龙城道：“有一户人家在成婚，不过没见新郎骑马出去迎接新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出嫁，竟然没有八抬大轿迎娶，也太憋屈了。如果是我女儿，可受不得如此委屈。”

　　“国师大人独身多年，哪来的女儿，还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龙城也站到偃歌身边，往楼下随意一望，笑容凝滞了。

　　与客栈隔了一条街、红绸喜庆的那户人家，可不就是上一世被偃歌灭掉的鹿府？！

　　上一世羡鱼被木回春训了一顿，赌气说是要找自己的父母，就那么跑了，没想到真让她误打误撞，来到了赣州青云镇。

　　这一世的成亲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新娘是羡鱼？龙城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会儿偃歌神色，见后者一切如常，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偃歌轻笑一声，捏着忘忧在龙城脑袋上敲了一记：“你看我做什么，怕我去抢婚还是怎么？你看我像那种棒打鸳鸯的人吗？”

　　行，你老人家没抢过，是本将军活在梦里。

　　门外，张耀祖的手都快敲断了，屋里的人不止不应，爆竹声还一声比一声响。他推门进去时，只来得及看到龙城的一片玄色衣角从窗边飘然落下，客栈在五楼，这么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他疾奔到窗边，待看清楼下情景，“救命”的“救”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两位恩公身轻如燕，足尖在楼下小贩卖杂货的摊子上轻轻一点，卸掉下落的力道，风流潇洒地稳稳落地。

　　察觉到他的目光，“龙歌”甚至还抽空抬起头来，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张耀祖目力不及龙城，凭着过往的印象认出张灯结彩的那一户人家似乎是鹿府。

　　清早时，他才从临江镇来到这里，还未来得及与鹿老爷知会一声。

　　张耀祖正欲关了窗下楼，忽地，瞥见鹿府门前被众人拼命往里拉的新郎，那道身形有些眼熟，偏瘦，四肢细长，二十岁左右。

　　半刻后，张耀祖气喘吁吁地跑到鹿府附近，缩手缩脚地躲在树后偷看。

　　状若癫狂的新郎被众人拉着双臂往府里拖，他披头散发，喜服散乱，口里喃喃着什么，偏头看向府里时神色惊恐，好像里头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

　　被人拖进去时，新郎忽然停止了挣扎，状似无意地朝树后看了一眼，唇角微勾，似是在嘲讽。

　　张耀祖捂着狂跳的心脏瘫软在树下，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面前，颈间蓦地生出一阵凉意，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