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76、出箭

　　卫若澜双眼布满血丝，已近乎癫狂，显然是早已不把生死放在考量之内，哪里会被西林几句威胁吓退，反而轻蔑道：“大君难道以为哪怕我能毁掉墨鼋身躯所化墓碑、就能仅凭一己之力唤醒驾驭龙神留下的力量？哈哈哈，你未免太瞧得起我卫若澜！”

　　西林踩住他的脚下发力，卫若澜忍不住呛出一口鲜血来，但抬眼望向在无边天宇下陷入缠斗的巨龙，神色却很是满足：“你们都视凡人如蚍蜉蝼蚁吧，但现在正是千百年来成千上万的蝼蚁们积攒下来的怨恨煞气，驱使驾驭着你们眼中至高无上的龙神之力！天界早已没有龙神能收服消化这股力量，所以它不到消耗殆尽是不可能停下的！”

　　“不枉我在冥界通读凡界史籍，千挑百选才发现这条沿岸世代都战乱不断的江居然是龙神埋骨沉睡之所。哈哈哈，你们以为龙就一定是仁慈祥瑞么？不过现在就好好欣赏吧，这可是我费了多年心思才凑齐启动的局。待这条水龙离开此处肆虐的时候，你们这些神啊妖啊都给我好好记住，这是我一介凡人卫若澜的手笔！哈哈哈！”卫若澜口中呛血，白衣染泥，却笑得无比畅快。

　　西林无法，只得愤愤收回脚：“这小子疯的彻底！但凡当初天界能看一眼凡界妥善处理他们卫家的事情，也不会有今日这情形！可那墨鼋趾骨确实是乌龟家私藏的东西，到头来这口黑锅却又要我妖界背上！”

　　谢宝树累得几乎站立不稳：“这会就别抱怨了，再不通知天界就真晚了！”

　　见西林不再反对，谢宝树打坐在地，勉强积攒些力气，启开与北辰宫联系的声道，将现在情况从头至尾说了个大概，最后着意叮嘱道：“星君，此事虽然是凡人飞升不成而入魔所策划，但魔君并未参与其中，而且目前正是靠他抵挡，才没有祸及凡界更多地方，这一点希望您千万要明白……”

　　“天枢，”北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无需多言。”

　　本以为北辰还有别的要问，不过他停了停，又问道：“你现下可好？”

　　谢宝树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在他面前发怒失态后逃走这件事，但此时也顾不上尴尬：“现下局势还能坚持，”说话间他眼睛一直没离开在空中挥剑的魔君，忽然一片雨云飘过来遮挡了视线，他不由心焦：“但是也很艰难！还请天庭众神将尽快下来平定龙力。”

　　水龙在云中借雾借风，似乎更加得势，上下翻卷得更加迅疾，呼啸有声；阿白的身影陷在云层深处，再难看见。

　　谢宝树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想冲上去却奈何集聚不起法力，只得几步跑到云层下，淋着风雨扯起嗓门：“阿白你快回来——！回来！天庭即刻要派神兵来了！咱们得避开！”

　　剩下这点可怜的力气无法将声音传远，电闪雷鸣之中，也不知道阿白是否听见；不过好似上方隐隐传来“哼”的一声，像是赌气又是自负。谢宝树待要确认，竖起耳朵又只能听得见风雨，不知是阿白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他。

　　西林见状，跃至云边想要帮忙。云中却清楚地传来年轻魔君的声音：“龙力凶猛，并非妖力能抵挡的；西林大君也退开吧，你那泥塑的原身，小心别被水冲散了，白费我们当初的工夫。”

　　“嘁——”西林竟无话反驳，于是悻悻跳回谢宝树旁边把他拽开：“走走走，你又帮不上忙，倒站在此处傻傻淋雨望天，跟个被弃的怨妇一般！况且又不是他要弃你！”

　　西林三下两下把他拽开一边，抱怨道：“这小子说话也忒不客气，一点面子也不留，你从前都是怎么教他的？！”

　　谢宝树仰头看着乌云中闪现的剑光，喃喃道：“是我没把他教好……”

　　银亮剑光冲破云层，震散云气，水龙在蜷曲间忽被从中断为两截——

　　“——哎，好箭！”西林也举目去看云中的缠斗，一边喝彩，一边毫不体谅地哂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这能耐可不是凭你教的出来的。”

　　——是阿白忽将藏锋脱手，唤出长弓射出了一箭。不过水势难以被锋刃所斩，短暂断开片刻随即又连续重组在一起。

　　谢宝树瞧着那空中挽弓的英武身姿发呆，旁边一直安静仆倒在地的卫若澜却忽地如诈尸一般爬起来，指着战场愤怒地嘶喊：“长弓——！龙神的长弓！我卫家世代守护！还给我、还给我！”

　　原本修为并不高深，且为撼动墓碑消耗过多，此时风雨呼啸便盖过了他的声音。

　　西林恐他出个岔子，不好向天庭交待前因后果，抬手划出一道圆弧禁制将他困在其中，不让他靠近云层之下。卫若澜恨恨挣扎，秀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手脚并用地想冲出禁制，癫狂又悲凉的眼神却一直隔着风雨云雾定格在阿白手中：“……是我卫家守护的，是神弓！你这魔头不配用！不配用！”

　　阿白正在对敌紧要关头，水龙似是自身具有灵识一般，知他手中弓箭凌厉，便连续翻转盘旋紧紧纠缠撕咬，令他无暇挽弓出箭。谢宝树生怕他此刻被卫若澜搅了心神，忙呵斥道：“卫若澜！你明明自己已经入魔，且你是以自身怨恨集结凡界怨气，在魔界之中也算不得上乘，还有什么资格鄙视魔界大君！”

　　卫若澜瞪他一眼：“你一个昔日天庭神将，却与魔头不清不楚，天界才是真正龌蹉！”

　　谢宝树正为上面的打斗揪着心，虽也怜他遭遇，却忍不住怒道：“该我教训你才是！连乌溪儿你也忍心利用，你还有良知吗！你为掩藏自己入魔之事而潜伏，却让他替你受苦！”

　　卫若澜迅速别过头去，冷冷道：“那完全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是他求着我把魔气转移给他！是他自己蠢笨！”像是回忆起什么，他又慢慢笑起来：“不过，我倒也不愿他的苦白受。”

　　说着，他忽地拔下头顶束发的木簪，以尖锐一端利索地刺进自己脖颈！

　　鲜血立即喷涌而出，卫若澜似刺的不是自己一般毫无痛觉，用手指蘸血，飞快在地上画着样式古怪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