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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楔子】
弓真捏着一片馒头,从斋堂出来,步行至香云山半山腰上的飞仙亭中。
她站在一棵山樱树下,朝远方眺望。
苍翠山脉绵延起伏,山岚色重,蜿蜒河流,朱墙黑瓦的宫观——这就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山风呼啸,将她的细棉布道衣吹得猎猎作响。
眉眼温婉的少女,乌发用子午簪挽成太极髻,素颜无尘,一身淡泊冲和的气质,负手立在山崖边,仿若仙人。
没过一会儿,空中飞来一群灰羽白背的鸟儿。
“啊,你们来了。” 弓真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最小的那只便收起羽翼,停在她的食指上。
她走入凉亭,掰碎馒头喂它们,温声道:“对了,我下个月就下山了,以后没办法再和你们玩了。”
仿佛听懂了似的,十几只扁毛畜生全扑向她,洁白的道衣上顿时多了数条灰痕。
弓真笑眯眯的,忙安抚作乱的鸟儿们,“好了,好了,我知道,不过师父要赶我下山,我也没办法啊。”
十七岁生日那天,师父将她喊到跟前,说:“小真,我和你家人有过约定,到十六岁放你还俗,你下个月自行下山去吧。”
师父暗叹,那家人啊,想必是忘了,本该在一年前来接人的,这一等,又是一年,小真大了,耽搁不起。
弓真跪下来,说:“我是师父养大的,您别赶我走。”
她早已习惯宫观生活,见师父摇头,弓真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您为我冠巾吧,我不回去了。”
师父不为所动。
她拿出一个木匣,将里面的存折递给她,“这是你家里人给你的生活费,师父养活你,花掉一些,还剩一些。欠你母亲的恩情,师父拉扯你这些年,该是还清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你家中复杂,自己诸事小心。”
又拿出一罐广口塑料瓶,叮嘱她:“这是一年的份,药要按时吃,爱惜自己的身体。”
弓真的眼中,有着茫然和伤心。
*
晚上放焰口。
弓真换上一身藏蓝色斜襟大领衣,戴上混元巾,帮师兄们干活去。
她和陈师兄整理鬼吊子,陈师兄见她神情恍惚,便问:“怎么了?”
陈师兄住她隔壁,坤道的道友间,彼此以师兄相称。
“一去影无踪,何日相逢,除非纸上画真容,要得相见难相见,梦里相逢,烧纸一堆灰,荐洒湿地皮……”
师父在唱诵古老的经文,广成韵的旋律动人哀切。
弓真情绪低落,“我下个月要下山去了。”
陈师兄双手一滞,“去……是要你还俗吗?”
弓真点点头。
深夜,诸事毕。
回去的路上,弓真依然有些魂不守舍。
陈师兄见状,幽幽一叹。
弓真比她早入观,她刚来时,听众人一口一个“弓爷”喊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十分不习惯。
“你才十七呢……下去走走看看也好,都尝试过,才知道哪种生活更适合自己。”
陈师兄劝慰了弓真几句,然后说:“师兄帮你打个卦,挑个好日子吧。”
*
二十八号,师兄挑选出来的吉日。
弓真身无长物,脱下道袍还给师父,收拾细软,惜别了道友们,便徒步下山去了。
她行至山脚时,回首深深望了眼山林中的白云观。
师父临行前,抚过她的发,慈爱道:“作为女人,拥有许多有别与道士的乐趣,小真自己去体会吧。”
弓真已无先前的留恋不舍,因为,她迟早会回来,弓真坚信着。
最后看了眼隐没在青岚晨曦中的道观,弓真转身,旋即没入滚滚红尘中。
*
山脚下的广场上,一大早就人来人往,小贩卖力吆喝,居民挑挑拣拣,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她正张望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到她身边。
车窗摇下,探出一颗头颅,冲她喊道:“小姑娘,去哪儿呢?我载你去啊。”
血腥味浓郁得她快吐了。
弓真警戒地后退。
现代道教没有师姐师妹这种称呼,平辈道友间无论男女,皆以师兄或某爷彼此相称。
2017.10.26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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