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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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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正要离开公寓的时候,万东来了。
他看着我手上的箱子,又看依然睡在沙发上的左理。
我没有去管他眼中的不解,连招呼也没和他打一声,就和他擦身而过。
昨天的“偷听”经历让我确信他的身份一定不止普通护理员那么简单,可是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回来。除了我这里,你没地方可去。”
我狠狠摔上门,把左理那句话摔在门里面。可是拖着箱子走出好远之后,我发现,我举步维艰。
我在路边的街沿上席地而坐,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箱子,竟真的生出“天地之大,竟无我落脚之地”的苍凉。
思考了不知有多久,我还是给肖玫和韦家齐分别拨了电话。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究竟要查些什么。可是前者一口就答应了,就像早已了然很多事一般。而后者,也是很肯定地告诉我,他会尽力。
完了之后,我就一直坐在路边,看偶尔小轿车从我身边缓缓而过。这是爱荷华大道的背街。本来,顺着那条背街走到头,再拐弯就是汽车站,站上每隔15分钟,就会有一辆黄色的小巴发车,那车可以直达乔书平那里。
于我,也不过就是大半个小时的功夫。
可是,我怕。
我的手在手机上摩梭了大半天,又在行李箱上往复了大半天,可我还是没想好。
左理昨晚说过的话统统在脑子中过滤掉了,剩下的,只有清清楚楚的四个字:杀父仇人!
我感觉自己就快成为狗血的TVB肥皂剧女主角,或是小言书上天雷滚滚的“套中人”……
答案就在乔书平那里!
那一整天,我就那样坐在路边,想着那四个字,比对着过往那些疑惑,又反复给自己给乔书平找着理由。
我发现,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已经预设了最坏的结果。
夕阳西沉的时候,韦家齐打来了电话。
按下接听的那一瞬间,我的手都是抖的。
“你的乔叔叔,曾经,是一名武警战士!他和我伯伯,曾经是战友。”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还有……什么?”
“时间太紧,也查不到什么,那么久以前的事,你得有耐心。至于你爸爸,对不起,我没有查到。我听我伯伯说,当年,他和你乔叔叔同年到武警部队,分到一个班,后来新兵半年训练结束后,你乔叔叔因为违反了规定,被部队除名了……他再见到你乔叔叔已是十来年后,那时他已经是一名律师了。”
“就这些?”
“暂时只能查到这些。我伯伯曾经在武警总队做过领导,他安排人查过你乔叔叔的档案,只有招兵记录和除名记录。”
我从来不知道乔书平的这一段经历。他从来没有给我讲过。我又细细地把从到他家开始到离开他的那些年回忆了一遍。没有,除了韦家大伯,从来没有一个有军方背景的人到过我家。至少,我没有任何印象。
我的脑子不由自主地把左理昨晚说过的话和韦家齐刚刚告诉我的消息自动进行了配比,得出的结论真是匪夷所思。
我看了看天色,终于撑着箱子站起来。
既然该来的跑不掉,剩下的路,便只有面对一条。
坐到末班黄色小巴上的时候,肖玫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我找人搞了点手段,攻击了平京律师事务所的历史资料档案,结果什么发现也没有。我不甘心,又搞了人肉搜索,结果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乔书平是自学成材的。他没有任何一个大学学习法律的记载,他当律师以前的履历基本是空白。他是27岁考过司法考试的,安然,一个人在27岁以前的经历全为空白,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可是都太短太模糊,我什么也抓不住。
她似是犹豫了下,又加了句。
“而且,我感觉……左平,好像认识你乔叔叔……哎,没想到你家乔叔叔真是个迹一样的人物啊……”
是啊,我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也没把这个谜解出来。
我收了手机,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路灯昏黄,街畔景物一闪而过……离乔书平的暂停地越来越近了。
下了车,我才发现,天上有很亮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农历的十五。
我一向是不清楚农历的。小的时候,乔书平手把手地教我一年的农时节气口诀,我今天学了明天就忘,一次二次均是这样。他便规定了惩罚的措施。到了那日抽背,又只背到一半,他拿出一把精挑细选过的戒尺,拖过我的手掌心就要作势往上打。我紧闭了眼,胳膊僵硬。
最终,等待我的,只是轻轻地落下的声音,和微微的冰凉感觉。
“叔叔怎么会舍得……让你痛!”
那是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我居然对每个细节都还那样记忆犹新。
这么多年,每一次,但凡是可能伤害到我的事,他何曾真正做过一件?
可是,可是……
我攥紧了手中的拉杆箱,站在小路的尽头。
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照得那条小路如同白昼。影影绰绰间,那栋小院已遥遥在望。
莫名就想起第一次站在这路口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月光,我牵着他的手,虽说冰冰凉凉,整个心却都是暖乎乎的。
我拖着冰冷的箱子,数着步子往前走。那样那样的慢,最终,还是到了。
寂静的小院外,连虫鸣都听不到一声。室内没有开灯,到处都黑乎乎的,我不确定,乔书平是否已经睡下。
我轻轻地推开院门走进去。站在那扇大门前,忽然就失去了再进一步的勇气。
我蹲下去,打开箱子,借着月光一阵翻找,终于在箱子的底层找到了那包被我抽过一半的烟。
我坐在乔书平的门口,抽了两支烟,又等着夜风几乎吹尽了我身上的味道,这才慢慢站起来,轻轻地敲了敲门。
夜很静,衬得敲门声异常的突兀。我的心一阵乱跳,因为,我分明听见室内传来缓慢却渐近的脚步声。
门开了。乔书平颀长的身影和黑夜几乎溶为一休。
“欢欢?”
他的感觉依然敏锐。我淡淡地嗯了一声,拖着箱子从他身边掠过。
他一把就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再一带,我就扑倒在他怀里。
“真的是你,欢欢,出什么事了?”
他一只手紧紧搂着我,另一手却顺着我拉箱子的手臂摸下去,摸到了拉杆箱冰冷的杆,他的那只手,长久地停留在那里。
“你……”他的声音中压抑着惊喜,“你拖着箱子?你搬东西回来了?你……”
我靠着他的胸口,深深地吮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这一刻,我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想。我只要这一刻,属于我和他的这一刻。
我不知道我在他身上靠了多久。只感觉,他拉过了我的箱子,另一只手却一直紧紧地抱着我。我被他半抱半拽着弄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拖箱子的那只手突然伸过来,落到我的脸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缓慢地我在脸上游移,直到,移到我的唇上。手指滑下去,另一个温温润润带着热度的东西突然压了上来。
我宛若从一个美梦中惊醒,我的脸一转,他的唇便落了空。
“好黑啊……”我说。
黑暗中,他似是滞了下,然后,搂着我的那只手松开了,我看见他站起来,绕过沙发前面的茶几,在黑暗的空间里熟练地穿行。
瞬间,室内就亮堂起来。我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
很快我的手就被他拿开。我的身体被他半抱着,靠在他的肩头上。
那里咯得人的脸有些痛,我悄悄地顺着他的肩头往下滑了滑。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某人。他伸出手来小心地捧住我的脸。灯光映照下,他眯起的眼睛下面,青黑无比浓重。
“我会尽力,让我的肩膀厚实起来,至少,再不会这么咯人。”
他的声音低哑,却透着无比的郑重。再配上他正经的表情,如同,许下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承诺。
我伸出手,轻轻按一按那肩膀上最突出的那一块骨头,又摸摸他眼睛下面那深深的青黑,差一点就放弃了心中的那个执念。
可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那只手,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瞬间,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抽烟了?”
我惊惶之间,想要挣脱,可是他的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如同铁钳一般。
“为什么?欢欢,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要这么作践自己?”
我看着那张焦虑的脸,想起他曾经的话,忽地就笑了。
一切皆是命数,躲不掉避不开,只有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