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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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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十五当日,长街上节日的气氛就很浓了。
这日来弹琴的学生不多,但是不少人都特地带了月饼过来送给我们,弦凝看着在桌子上堆起来的月饼一脸感慨,说这阵仗都快赶上她爹还在世时的样子了。
我闻言乐得直笑,但转眼看着那些月饼就想起了爸妈,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只希望现代这十五的月圆,不要让他们过分伤心才好。
白日里我们又卖掉了一架琴,如此一来,琴行之前剩余的琴就不多了,而另一方面,蔡浩然走了之后蔡记琴行的陆掌柜却有了大麻烦。
当初他想跟着蔡浩然赚钱,算是做了笔很大的投资,不但花钱帮蔡浩然造琴行还帮他做了那么多琴,结果现在蔡浩然卷着赚来的学费跑了,他造楼和做琴的钱都打了水漂。
中秋那天,陆掌柜带着蔡浩然偷走的制琴手册找到我们琴行来了,说是求弦凝不计前嫌救他一命。
“柳小姐,过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很多该死的话,但是求柳小姐看在我从未害过你们的份上,救救我吧。”
陆掌柜几乎跪在弦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着苦。
我在一边看着他叹气,心想这就是古代投资失败的典型案例,就算看中蔡浩然的能力,也不能这么一股脑儿把家当都投下去啊,这下好了,蔡浩然一走,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弦凝端坐在圆桌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掌柜,我在边上看着她,觉得她这会儿真的有琴行老板的气势了。
“柳小姐,地下钱庄现在追着我要债,你再不救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啊。”见她不说话,陆掌柜哭得愈加厉害了。
我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最好弦凝能盘下多余的琴,这样好歹可以先救救急,可问题是,我觉得造楼的钱应该才是大头,光卖掉那些琴根本就不足以还债吧?
弦凝久久没有说话,她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她怎么打算,不过还是在边上说了一句:“弦凝,正好我们的余琴不多了,与其现在赶工去做,不如就盘下陆老板那里的琴,反正他们用的制琴工艺和我们一样。”
之前我问过弦凝,琴行的琴都是哪里做的,她告诉我是她爹生前联系的一家制琴厂,他们会根据他爹的要求为他们做琴,只是后来生意差了,所以弦凝就没有再和对方联系,何况基础的护理和维修,秦叔都会。
那制琴厂在外地,就算我们现在再去联系了下订单,把琴做好再运过来也需要不少时间,最近琴行的生意不错,照这个速度的话,估计是来不及补货的。
陆掌柜一听我帮他说话,立刻朝我投来感激的眼神,我朝他微微笑了笑,让他不要着急。
弦凝在片刻后开了口:“陆掌柜,我听说你之前曾经联系过江南的几家琴行,想推销我爹的制琴工艺,这笔生意你后来谈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事也被弦凝知道了,陆掌柜的肩膀立刻抖了一下。
我想起弦凝曾经跟我说过,她爹的制琴工艺是自己独创的,具体在哪个环节上有优势我也搞不懂,不过柳老板做的琴确实很接近我们现代的琴,想必在这个时代确实是突出的。
陆掌柜支支唔唔了半天,还是老实回了话:“确实有几家琴行都想试试我们的琴,现在江南竞争激烈,我在各地都找了一家琴行合作。”
弦凝闻言两眼一瞪,一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惊人地喝道:“你可知道那制琴工艺是蔡浩然从我家偷走的,你若当真做成这笔生意,我可以到衙门去告你?”
陆掌柜当即缩成了一团,连声道:“柳小姐息怒,你千万别去告我,我立刻就去联系那些琴行,取消合作。”
“谁要你取消了!”弦凝又是一声低喝,陆掌柜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这笔生意要做,只是要改到我柳记琴行的名下,所有生意的收入我会给你分成,但大部分要归我柳记所有。”弦凝直视着陆掌柜,态度强硬地说出了这句话。
陆掌柜愣愣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弦凝顿了顿,又接着说:“你若能答应我,我们便立下字据,我不会像蔡浩然那样,你若帮我做生意,我不会亏待你。”
此刻,我已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想起初次见面那天,柔儿曾说弦凝不会做生意,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不会做生意的人?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绝妙的古代金融吞并案嘛!
陆掌柜此刻已经满头冷汗,想来这样的条件对他来说确实吃了大亏,本来他偷偷地卖掉柳老爷的制琴工艺可以独吞不少钱,可现在这些钱不但要全部拿出来,以后还只能看弦凝的脸色做事了。
不过也没法子,谁叫他当初看错了合伙人,选了蔡浩然那样不靠谱的角色。
陆掌柜沉思了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弦凝立刻拿来纸笔,边想边写,很快就把字据都给写好了。
“姐姐,你帮我看看,可还有遗漏的地方?”她起身把字据拿到我眼前,看着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料想她先前的气势全都是装出来的,这会儿见事情办妥了,她也长松了口气。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柳记琴行的名声说不定要打到全国去了。
仔细把她写的东西看了一遍,说是字据,其实就是现代的合约,而且就是以我这现代人来看,这份合约的严谨性也已经非常高了。
我有些诧异地朝弦凝看了一眼,着实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都考虑好了。
“没问题,弦凝,看来之前柔儿说你不会做生意,真是小看了你。”我把字据递回给弦凝,同时忍不住夸赞了她一句。
她嘿嘿直笑,转头朝秦叔看了一眼,把字据和红印放到陆掌柜面前,这才答我说:“最近我和秦叔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才能把琴行的生意做大些,我们柳记的制琴工艺是我爹花了很多年才完善的成果,我想把它发扬光大。”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同时忍不住猜测,说不定在未来引领了古筝发展趋势的,就是这被发扬光大的柳记制琴呢。
等陆掌柜签了名盖了手印,弦凝把字据收进怀里,转头拿了一盒月饼递给陆掌柜,看着他说:“陆掌柜,我们都是生意人,现在既然决定合作了,就一定要好好做。明日你先派人把余琴都送来,这批琴我就先盘下了,至于你那间琴行要怎么处理,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陆掌柜满面感慨地接过了月饼,脸上的失落已收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柳小姐,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
“那我就先谢谢陆掌柜了。”弦凝俏皮一笑,和陆掌柜又闲聊了几句,送走了他。
等她回到圆桌旁,我忍不住问:“好妹子,姐姐这下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这琴行要做大,果然还是得靠你。”
她抓了抓脑袋,面上浮起一丝羞涩,坐下后道:“其实,这法子最早是莫言大哥提起的,陆掌柜想卖我爹的制琴工艺也是他帮我查到的。后来我再和秦叔一合计,觉得这法子可行。”
竟然是莫言想出来的?我恍然大悟,若是莫言想到这些,那倒也正常,看来,他真的很关心琴行和弦凝。
“姐姐,等过完了中秋,我打算叫陆掌柜带我去江南一趟。我想过了,若光是卖制琴工艺,那是一次性的生意,我觉得还是由我们的制琴厂做好琴后再卖出去比较好。所以,我想亲自去和那些琴行谈谈,争取长期合作。”
弦凝一语惊人,我睁大了眼睛看她,直觉地答道:“你和陆掌柜两个人去?这怎么行呢?江南那么远,万一出什么事……”
“不会的,姐姐,莫言大哥帮我查过了,陆掌柜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喜欢投机取巧,但是其实很有生意头脑,何况他一家老小都在北京城,他哪敢让我出事。”
弦凝笑着打断了我的话,看她的样子,竟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皱紧了眉,朝秦叔看了一眼,问她:“秦叔知道这件事了吗?他也同意你去?”
“嗯,我已经和秦叔、王妈都商量过了,现在琴行有你照料着,我很放心。姐姐,你说我身上流着我爹的血,可我爹不仅是个琴师,还是个商人,所以你放心吧,我没问题的。”
弦凝说到这里,握住了我的手,她看着我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我回握住她,想说什么,可一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阵马车车轮的轱辘声,我抬起头,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琴行门口,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满人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那孩子约莫只有八、九岁,生得浓眉大眼,精神得很,一进门就扬声笑道:“弦凝姐姐,你都准备好了没,我阿玛让我来接你们!”
他话音刚落,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立刻又接着说:“咦?这位难道是雅娴姐姐?久仰久仰,我一回到北京城就听到了姐姐的传闻呢。”
他说完,还朝我做了个揖,那人小鬼大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古灵精贵得很。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弦凝已开心地笑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抱起他转了个圈,又刮了下他的鼻子说:“费扬古,你可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科尔沁草原上的美人迷得神魂颠倒,不想再回北京城了呢!”
费扬古?这名字让我又眨了下眼睛,唔,我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尚未想出答案,弦凝已经转向了我,笑盈盈地说:“姐姐,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鄂硕大人的儿子,费扬古。”
啊!对了,这是上次我向弦凝问起鄂硕大人女儿的事时她提过的名字,对对,他是鄂硕大人的儿子。
原来那位在历史上英勇善战的大人物,这会儿还是个小毛孩。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朝费扬古点了点头说:“原来是鄂硕大人的公子,难怪小小年纪就长得这样英武。”
弦凝听到我这话,呵呵直笑,把费扬古放到地上,朝他眨眼睛说:“姐姐真是好眼光,费扬古现在虽然还小,可骑射功夫已经都不错了,将来啊,一定是正白旗的大人物。”
听到这样直白的赞美,费扬古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脑袋,咧着嘴说:“好了,弦凝姐姐,你就别夸我了,快走吧,阿玛、额娘都等着你们呢。”
“好好,我们这就走。”弦凝应了话,临走前从我们的月饼库存里翻了两盒最好的出来,朝我眨了眨眼睛,拉着我出了门。
上了马车,弦凝和费扬古热切地聊起了天,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得知费扬古之前去科尔沁草原住了一个多月,是跟着他额娘还有姨娘去的。
我知道满、蒙两族的关系一向很好,满洲贵族们的老婆很多都是蒙古族,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皇太极,他的后妃几乎全部来自科尔沁。
想来,身为正白旗后裔的费扬古,也要从小就和科尔沁的小姑娘们搞好关系吧。
听着弦凝逗费扬古的话,我脑中却突然想起了福临,这么说来,我记得历史上好像他也娶过几个科尔沁的女人,具体有几个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的皇后肯定是来自科尔沁的。
皇后……这个词一在脑中冒出来,我顿时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虽然福临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可果然,他和一般的男子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吧,不知道他已经有几个妃子,大婚过几次了。
“对了,这次回去,我听到他们都在议论,说明年又该是选秀的年份了,弦凝姐姐,你会不会去选秀呀?”费扬古歪着脑袋看着弦凝,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
弦凝“噗嗤”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好笑地说:“傻费扬古,弦凝姐姐又不是八旗亲贵的女儿,怎么会去选秀呢,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想到嘛,我在想啊,万一弦凝姐姐你被皇上选走了,那我大哥怎么办呀。”
费扬古拿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膝盖,一脸担忧的模样,可他的话却像是一颗重石,直接砸在了我的心头。
这么说来,莫言和弦凝的婚约是真的,就连这八、九岁的小娃儿都知道,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弦凝,他很希望他们在一起。
弦凝被他的话逗得直笑,可我却没办法跟着笑出来,好不容易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难题又在这一刻冒了上来。
费扬古童言无忌,可我又怎么能假装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听到?
“姐姐,你怎么了?”弦凝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挑起眉看着我问了一句。
费扬古也转过了头,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可又不好继续保持沉默,只能胡乱扯开话题:“听你们提起选秀,我很好奇,当今皇上选过几次妃子了?”
“这个问题啊,要问莫言大哥,他最清楚了。”弦凝笑着答了话,看来她也不知道答案。
费扬古则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竖起大拇指天真地笑着说:“没错,我大哥一定知道,他和皇上可是好兄弟。”
这话逗得弦凝又是一阵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傻小子,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会害了你大哥的,懂了吗?”
“咦?为什么会害了大哥?”
“皇上就是皇上,六亲都可以不认呢,又怎么可能和你大哥是好兄弟。你还小,不懂这些,总之记住不能再对外人说这种话了,知道吗?”
弦凝的话说得很认真,再加上特地两眼一瞪,费扬古立刻乖乖点了点头,表示他以后再也不说了。
听着这话,我心中却泛起诸多复杂,民间的人,又哪里真正能够了解到一个皇帝呢?历史上确实有六亲不认的皇帝,可福临,他并不是这样的。
至少我认识的福临不是,他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利益的人。
他也确实把莫言当兄弟,若非如此,他不会说出要和莫言公平竞争的话。
思索的这一会儿,马车已停了下来,弦凝和费扬古率先跳下了车,我跟在后面,弯身走出车帘时就看到了莫言,他正等在马车边,看到我,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傍晚的霞光烧红了天际,那些红光此刻披洒在莫言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带着动人的炫目光彩。
他直视着我的眸光很平静,没有半分犹豫和挣扎,夕阳的红光映入他眼中,像是两团坚定燃烧的火焰。
我看着他有些出了神,不明白他怎么能用那么执着的目光看着我,他难道不知道弦凝也在场吗?他难道真的不在意他和弦凝的婚约吗?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随着他们走进了府门,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下马车的。
我是否握住了莫言伸出的手?弦凝是否看到我握住了他的手?她当时又是用什么样的神色看着我的?
“庄姑娘,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到你了,老爷,你瞧瞧,真是个美人胚子。”
进了客厅,鄂硕大人的夫人第一个迎了上来,她见到我似乎分外喜欢,拉着我上下看了个遍,不住地点头。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很好,端庄得体,一看就是贤惠的女人。
鄂硕大人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的容貌十分儒雅,身板修长,一点都不像是武将的样子,不过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倒是个戎马生涯的好见证。
此刻,他也正看着我,尽管不像夫人那样笑得很开心,但眉眼之间有淡淡的笑意,让人倍觉亲切。
被一屋子的人围观,我有些不自在,向鄂硕大人及夫人欠了欠身,行礼道:“雅娴见过鄂硕大人,夫人,今日能得大人和夫人招待,是雅娴的荣幸。”
“姐姐,鄂硕大人和夫人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的,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很喜欢你,所以你不用紧张。”弦凝在这时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笑哈哈地说了一句。
夫人立刻附和了这话,一个劲地叫我别客气,屋子里的气氛转眼间就热闹了起来,就仿佛我根本不是个外人,今夜也不是第一次到这府上一般。
这一顿晚饭自然又让我想起了爸妈,平时和弦凝、王妈、秦叔一起吃饭,由于秦叔不会说话,王妈又是下人,气氛总不如一家人那么热闹,可今夜不同,有弦凝和费扬古在,餐桌上的气氛好得不得了。
席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提到了生日的事,夫人便问我:“庄姑娘是哪年生的?生辰是哪一日?”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生日是哪一天我倒是能说,可这具体的年份,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还好,弦凝热情地帮我解决了难题,笑着代我答话道:“夫人,姐姐比我大一岁,应该是乙卯年生,姐姐,对吧?”
天知道我根本搞不清天干地支,只能连连点头,笑着说:“没错,弦凝最聪明了。”
夫人闻言一怔,愣愣地问:“乙卯年,几月几日?”
我想起以前老妈告诉过我我的农历生日,心想这在古代,总应该算农历,便答:“四月十七。”
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个随口讨论的话题,却不料我话音刚落,夫人手上的筷子就“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呆呆地看着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仅如此,就连鄂硕大人也一脸震惊地看向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话般。
我拿筷子的手不禁也僵住了,我慢慢放下筷子,迟疑地问:“夫人,可是我的话有什么不妥?”
这一问,竟然把夫人的眼泪也问了出来,她拿帕子掩住了面,连连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鄂硕大人伸手揽住了她,叹了口气说:“庄姑娘,你的话没有不妥,只是实在太巧了,你竟和我们夭折的女儿是一日所生。”
夭折的女儿?我心中一跳,是指我原本以为会在世的董鄂妃吗?我居然和董鄂妃是一天生日?天,这真的是太巧了。
“阿玛,如果姐姐还活着的话,现在就像雅娴姐姐这样吗?”
费扬古稚嫩的嗓音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的话引得夫人又是一阵哽咽,鄂硕大人则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感慨。
由于这个小插曲,席间的气氛一度有些沉闷,好在弦凝机灵,几句话把话题扯开,这才让大家的注意力从那件伤感的往事中引开。
等吃完了饭,夫人又拉着我问了好些事,她问我祖籍在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总之尽是些我无法明确回答的话,我只能老生常谈,借着失忆的借口,把问题都搪塞了过去。
“弦凝姐姐,我要去庙会,陪我去吧!”就在这时,费扬古突然大声说了一句,拉着弦凝的手一阵撒娇。
看他的样子,分明已经把弦凝当成了嫂子,我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偷朝莫言看了一眼,他却维持着一贯的冷峻,对此没有丝毫的反应。
夫人一听费扬古要去庙会,笑着对莫言说:“也是,今晚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莫言,不如你就陪着他们一起去吧,也带上庄姑娘,让她看看我们北京城的庙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莫言闻言点了点头,朝夫人欠了欠身答道:“是,我知道了,姨娘。”
于是,我们便四个人坐马车去了什刹海。
我本来对这中秋庙会确实万分期待,可如今和费扬古、弦凝一块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下了马车,就看到眼前人山人海,刚过饭点,不少人家都举家来逛庙会,什刹海这一带此刻人声鼎沸,热闹得更胜白天。
费扬古吵着要去买泥人,弦凝拗不过他,只能答应陪他去,可迈步之前却转头笑着对莫言说:“莫言大哥,你带姐姐到附近转转吧,费扬古喜欢的这些东西也不适合姐姐看。我们过一个时辰再回这里等,怎么样?”
她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怎么这样的时刻,她反倒还让我和莫言独处?难道说,她当真对我们没有半分怀疑吗?
莫言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他点了点头,答话道:“弦凝,你们小心些。”
弦凝大大勾起嘴角,朝莫言扬了扬手说:“放心吧,这庙会我每年都来,不少小贩还都认识我呢。”
接着她又转向我,月夜下她的笑容清丽动人,“姐姐,你是头一次来庙会,好好玩玩。”
说完,她牵着费扬古的手,两个人蹦蹦跳跳地钻入了人群中。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头跳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转头看向莫言,他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决定先避开这个话题,今晚过节,难得来庙会玩,我不想因为这些暂时理不清的事把两个人的心情都破坏了。
莫言似乎和我想法一致,也闭口不提弦凝的事,带着我开始逛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