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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御前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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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修见此异样,惊诧地瞪大了双眼喊道:“不好!快保护陛下!”话音刚落,他迅速用琉璃杖划出了一面护壁自保。
说时迟那时快,万象枢的外壳在剧烈颤动下彻底崩裂。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它的核心处向四面八方射出了数千根银针,在烛光映射下形如暴雨,狠戾地穿透人的筋骨皮肉。
凌钺一个箭步上前护驾,旋剑成盾抵挡银针。其余暗卫也极具配合地列阵防御,剑刃与银针相撞炸出鬼火般的磷光,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可怜那猎户一家和周围不会武功的奴婢侍从,对此突发情况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射成了刺猬,血溅满墙。孩童手中的拨浪鼓被钉在红柱上,鼓面“咚咚”两声后便再无异响。
殿内很快沉寂下来,仙鹤灯缓缓吐着暖光,却怎么也穿不透周遭凝滞的血腥之气。
皇帝负手踩过血泊,在地上拖出蜿蜒痕迹,眉间的褶皱不过是为龙袍沾污而微恼:“国师啊,你这万象枢杀人,可比朕的暗卫还利索啊。”
听到这冰冷的讽刺,玄修连忙扑跪在地行大礼:“惊扰了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皇帝微微眯起眼,习惯性地转了转扳指,发现上面染了血,不悦皱眉。
“陛下容禀,方才乱象皆因那血并非天选,才会触发自毁。好在……内胆未损。”玄修喉结滚动着咽下恐惧,“只是……仅剩最后一次查验机会。若是再错……”
“若是再错……”皇帝轻捻着从玄修玉冠上拔出的银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国师下次卜卦前,不妨先算算自己的脑袋能接几针。”
说罢松了手,银针落地“叮——”的一声,将玄修强装的镇定给钻了个粉碎。
“微臣惶恐……”他将额头埋得更低,紧紧贴着青石地砖。
皇帝冷哼,回头瞥了眼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注意力忽然被黑衣人身上的某处反光所吸引:“凌钺,这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凌钺不敢有半分怠慢,恭敬严谨地汇报:“禀陛下,左侧这两人死于胸腔和脖颈剑伤,创口边缘凝结冰晶,五脏六腑皆碎,应是被极寒内力所震。”
说着,他又走到最后一具尸体旁补充道:“此人心口被冰箭贯穿,周围皮肉发黑。经属下核查,箭镞上淬的是蚀骨毒。若非冰凝毒液,现在怕是尸骨无存。”
凌钺比划了个手势,暗卫便将现场所搜获的几支残箭呈上:“请陛下定夺。”
在场无人不知蚀骨毒乃北疆特有,因毒性极其狠辣诡异而被列为禁品。皇宫中能接触到此毒的,大抵就只有母族为北疆的皇后和太子妃了。只因二人身份特殊,众人莫敢妄言。
皇帝本就为万象枢自毁崩裂之事感到恼怒,现下看着这些箭更是心烦不已。他愤然甩袖背过身去:“叫那两个逆子来见朕!”
“是!”凌钺行完礼,速去传唤。
三刻钟后——
太子与梁王皆披着单薄的外袍在宫道上疾行,两人心里都清楚此番因何事被召见。只是觉得有些反常:父皇一般不会在深夜议事,还选在钦天监这样偏僻的地方。
当他们踏进宫门的一瞬间,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入鼻腔。抬眼望去,大殿中央躺着三具尸体。侧目而视,东南角地面和墙上的水渍泛光,明显有被打扫过的痕迹。许是时间仓促还未清理透彻,腥臭味就是从地砖缝隙中散发出来的。
“儿臣拜见父皇。”两人同时俯身行礼。
皇帝面色阴沉,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说说看,你俩这次玩的又是什么花样?”
话毕,台下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宫殿只能听见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两人眼神交错间暗流涌动,僵持着,谁都不愿率先打破沉默。
见二人半天不吭声,皇帝不耐烦地将装着毒箭的托盘狠狠掼在地上:“这箭镞上的蚀骨毒,太子你如何解释?”
听到皇帝的问询直切重点,梁王洛淇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回禀父皇,蚀骨毒乃宫中禁品,早年间就已切断了流通渠道,儿臣不知这毒怎会出现在此。”太子洛涵脊背挺得笔直,语气坚定如斯。
洛淇不肯放过任何能咬住他的机会,上前一步道:“父皇您有所不知,蚀骨毒虽为禁品,但炼制此毒的原材料并不是。皇兄治下的五毒坊囊收天下各类毒物,就算有灼骨草和赤焰虫也不稀奇。”
洛涵将长袍撩于身侧,双膝跪地,诚恳解释:“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上月末五毒坊失窃。遗失之物均记录在册,灼骨草与赤焰虫亦在其中。倘若父皇有疑,可随时派人调取。”
“上月失窃,你为何到今日才报?”皇帝目光如炬,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儿臣……彼时刚接管五毒坊便出现纰漏,怕父皇怪罪,所以未敢上报。但儿臣派了人追踪调查,也做了相关药材补给,望能弥补损失。”洛涵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微微垂首,“此事确实是儿臣失职,辜负了父皇信任,儿臣甘愿领罚。”
洛淇默默攥紧了拳头,心中暗自咒骂。整件事分明是太子一手策划,现下却避重就轻,以退为进,还要在父皇面前装出这幅谦卑恭顺的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白茹那蠢女人被太子妃利用,冒进派人行刺,他现在也犯不着如此被动地站在这儿善后。
“那你调查得可有眉目?”皇帝抬眸追问。
“儿臣觉得毒物流向蹊跷,非寻常盗贼所为。”洛涵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二弟最近与那些江湖人士交往甚密,不知二弟可有线索?”
“皇兄连这般捕风捉影的话也信么?那前日臣弟还听说皇嫂要对泠王妃不利,是不是也要请皇兄解释一二?”洛淇愤愤不平,刻意重念了“听说”二字。
“父皇明鉴……”太子正欲开口,便被皇帝的怒吼声给震了回去。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呵斥道,“一个私炼禁毒,一个暗养死士。你们真当朕瞎了眼么?”
见皇帝毫不留情地戳破窗户纸,两人短暂语塞后随即反应过来:原来父皇的耳目已如此通达。先前没有惩治他们,不过是为了制衡权力,维持朝局稳定。
皇帝怎会不知自己的两个儿子素来喜欢相互构陷。若是平常的小打小闹,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此番竟大胆到刺杀皇亲,还偏偏选了那宁家女儿。若她真死了,宁奕覃必会在朝堂上发难,届时牵连更广。况且,今夜还涉及秘密寻找天选之人,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中人都虎视眈眈。万象枢开启失败的后果犹在眼前,容不得半点失误。
幽暗光影在几人脸上跳跃着,似要映出他们各自的心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凌钺像是截获了什么重要讯息,疾步走到皇帝跟前递上密函,又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听完凌钺禀报,皇帝那紧锁的眉头才开始微微舒展。
“退下吧。”他略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言语间透着倦意,“早朝之前,想好你们的说辞。”
兄弟二人心领神会,整齐俯身作揖:“儿臣告退。”
洛淇率先转向殿门,衣袍翻起的气流掠过了太子膝弯。
“对了涵儿,你再备一封国宴请帖,明日送去泠王府。”皇帝加重语气补上了一句,“记住,朕要你亲自去送。”
洛淇忍不住溢出了一声嗤笑,又在跨过门槛时假意清了清嗓子。
“儿臣遵旨。”洛涵面上端出温和笑意,广袖下的指节却捏得泛白。父皇就算要敲打他,也无需用这么侮辱人的方式。洛淇用咳嗽掩盖的讥笑,他听着犹为刺耳:那是笑他身为轩裔最尊贵骄傲的太子殿下,竟要纡尊降贵去请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皇子!
临走前,他又瞥了眼东南角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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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陌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步于醉香阁门口。
说起醉香阁,在帝都尹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家极为奇特的青楼,开张不过短短两年便名满轩裔。外人看来,在于其中美女如云及接客范围之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再加上过往的商人旅客,江湖人士等。只要有银两,就是醉香阁的恩客。如此种种,使它成了鱼龙混杂之所。
他收起一脸的凝重,深吸了口气,缓缓迈入大门。
在他身后约莫十步的距离,两个乔装打扮的探子紧紧跟随。说来他俩也是盯了一个多月了,这泠王不是喝花酒找女人,就是去赌坊输个精光。甚至有次连外衣都输没了,就穿个里衣走在街上,成了众人笑柄。真不知这种酒囊饭袋有什么好费心思监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