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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5-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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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二天我下班后与几个同事吃饭,十点多回到家时才想到应该给何非打个电话。
接通后一个陌生的男声传过来:“佟学姐吗?”多少年每当别人学姐了,我莫名其妙:“嗯,你是?”“我是常久。何非喝多了,还有些发烧。他情况不太稳定,可我和夏瑜有事必须走,你方不方便过来看着他?”
“行,我马上就到。”二十分钟后,我带着退烧药敲上何非房间的门。常久为我开门。黑色的头发很长,扎个马尾,亘古不变的俊美妖魅。只是时间终究在他眉目中沉淀出孤寂的沧桑与隐约的憔悴。
他冲我微笑:“好久不见。”我点点头:“六七年了吧。”上次见他,还是我回国看圣影演唱会的时候。“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你呢。”我说,“不过你不是在美国吗?”他面露无奈,和我一起走进套间的客厅:“一个小时后的飞机,今晚就要飞回去。”
客厅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浓眉大眼。他看见我便站起身,扬眉笑道:“我是夏瑜。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何非的姐姐你。”说完便伸出手,我走过去握上:“久仰大名。”笑意没有到达眼睛,眼前这个男子和常久一样,周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沉重与抑郁。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是什么,将天各一方的这三个人聚在一起。
“那么,交接工作完成。常久,我送你去机场。”夏瑜说,随即与常久穿上大衣。“佟学姐,那我们走了。”常久看着我说,“何非就麻烦你了。”我送他们到门口:“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常久笑:“是啊。”眸子中透着某种遥远的悲凉。
也许,便是一生不见。常久,你是否想到了她。那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她叫苏舞,我已知道你们的故事。除了她,你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子。于是,你守着回忆,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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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非醒来的时候,我趴在床边睡得脖子疼。实在是年纪大了,我边想边睁开眼睛,又伸手向病人的额头摸去。昨天常久走后,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退烧药塞进何非嘴里,之后的事便记不清了。手下的温度恢复正常,手下的人也瞪着眼睛向我看。
“你怎么在这里?”何非说。“常久把我叫来的。”我把手轻轻地收回来,“你不是很能喝么,怎么又喝多了,还发烧?”“我不知道。”他嗓子哑哑的,静静地望着我。此刻的何非十分柔弱,不见平时的冷漠与强硬。我看他半晌,犹豫之后才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移开目光,却也没有回答。房间忽然安静得出奇,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一缕缕的映进来。“喝点水吧。你自己能坐起来?”“嗯。”何非慢慢地将身子撑起靠在床头,接过我递给他的水。然后,我站起将窗帘拉开,终于阳光满室。
他眯起眼睛。我也觉口渴,便打开冰箱拿出橙汁。就在我将橙汁倒入杯子的那一瞬,何非在身后轻轻启唇:“迟陌死了。”我转过身:“张迟陌……圣影的贝斯手?”他点头,低垂目光:“去年,他自杀身亡。常久收到他的遗书,之后夏瑜去日本确认了这个消息。年初夏瑜为他在这里立了墓,我们回来,就是为了看他。”
“夏瑜,常久,知灿,他们三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着音乐的梦想,只有我和迟陌彻底放弃了音乐。迟陌他失去了音乐,便再也无法生存。而我呢?我没有音乐,却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有了别的令我执著的事情,担负起别的责任。安冉,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是那么的冷漠与现实?为音乐而死的迟陌,以及为音乐而活得其他三个人……我,是如此不伦不类,我背叛了他们,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激动悲伤的何非,语无伦次。就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我除了握紧他的手,又能说什么。在我手中隐隐颤抖的冰冷的手,紧紧攒握成拳。在心中淡淡地叹气,不知不觉,眼泪竟无声地落下来。
我是这样地,为他心疼。
何非看见我的眼泪,微微地愣住。我垂下眼睛不再看他。稍许平静后,才又将视线投向他。我说:“你没有背叛他们。‘即使分开,也要各自活得精彩。’如果你快乐,如果你的人生足够精彩,就没有背叛这一说。”
他不再说话,如水的眼眸,里面淡淡地,浮现出我的影子。久久,他反握住我的手,动作轻柔。他说:“安冉,谢谢你。”我心中一动,却还是勉强一笑:“说什么呢……要不要喝橙汁?”我故左言而右驰。
谁知嘴角上扬,何非竟笑起来。有丝释然,又有丝感慨,他凝视我,忽然以一种轻淡又认真的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能在痛苦悲伤时为我端上橙汁的一双手。到最后……却还是你佟安冉。”
我怔怔地,被他拥进怀中。“安冉,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