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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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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肖在酒精的作用下,整晚放肆着我们的激情。哪怕耗完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疲倦的倒在床上,两个人还是紧紧拥在一起,任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肖在我耳边的呢喃化作均匀的呼吸。
可惜,我没能像他一样安然入梦。汗水蒸发走了我体内的酒气,宿醉后的我口干难耐,清醒的意识也再度将现实推到我的面前——圣诞之后,等待我的将是什么?睁着干涩的眼,我迟迟无法入睡。
轻轻挪开肖环在我胸前的手臂,我本打算下床喝水,不想却扰醒了肖。
“…怎么了,路德?”肖支起身体,吃力的睁开困倦的眼,问我:“想要什么吗?”
“没事,我去卫生间。”随口的谎言,只是不想劳他起身为我取水。
“哦,”他移开半压在我身上的结实臂膀,嘱咐说,“披件衣服,冷。”
翻身下床,我吻在他微微睁开的眼上,答应道:“知道了。”他这才满意的合上眼。
尽管听了肖的话,一口冷水下肚,我还是猛打了个寒战。壁炉里的火快熄了,我匆忙续上新柴,然后坐在炉边,等火烧旺。
挪开凳子上的一摞衣物,最下面,鲜红如火的,是海莲娜送我的围巾。而被这团火焰严严实实覆盖起来的,是我不想让肖看到的东西——至少,我不想让肖在我们难得相聚的这个夜晚看到它们。
无关任何秘密。那只是两封信,一封来自柏林,一封来自苏黎世。圣诞节前,父亲的催促和母亲的思念如约而至。
我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肖确实睡着了,才放心的打开信封,借着并不明亮的炉火,将信上的内容重又看了一遍。
父亲要我回去。
我离开柏林的两年时间里,两个哥哥分别完成了父亲对他们人生的又一步设计。大哥保罗娶了一名帝国陆军上将的女儿,事业更加平步青云。二哥卡尔被调回了在柏林的北海舰队司令部,并且晋升为上尉。而父亲本人,作为皇帝陛下的忠实拥趸,事业更是如日中天。
现在,父亲需要我回柏林,进一步壮大整个勃朗特家族的势力。考虑到我在胶澳的工作成绩不错,前几次他在信里提到,要我回柏林的机械局继续现在的工作。这次来信,他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新年一过,调令可能就会到青岛。今晚Büchner先生会突然提及我和海莲娜的婚事,想必也是听到了柏林那里传来的风声…….我的父亲,从不允许别人拒绝他的想法。
父亲随信寄来了一张“残缺”的全家福,照片里没有母亲,没有戈林,更没有我。父亲站在中间,两侧是我戎装英武的哥哥们。勃朗特家的三个男人并排而立,相似的眼神里透出同样的坚定与执著,还有同样的对权势的渴望。
炉火渐渐燃旺,热气慢慢涌出,木柴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爆裂声,衬托着凌晨时分的空寂。我索性扔下披在肩头的衣物,让柔暖的火光包裹住我赤裸的身体,温柔舒适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
她是我在遥远的东方最挂念的亲人,但我却又最怕去想念她的模样。她思念中悄然变白的秀发,她企盼我回到她身边的眼神……都凝结在我手中的几张薄纸上。
母亲的信中也有一张照片。我轻抚着照片上那个漂亮男孩的脸庞,嘴角泛起疼爱的微笑。我的弟弟戈林终于像母亲希望的那样进了苏黎世神学院,他身穿着纯白色的圣服,安静的站在庭院中央,就如同不染尘世的天使,可也像是为主献上的祭品。
我愧对戈林,我的“逃离”,让年幼的他替代了我的位置,承担着我不愿承担的责任,实现着母亲的梦想……想到这些,我的眼又禁不住酸涩。
尽管如此,我的兄弟们都将成为父母的骄傲,只有我,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转身望去,肖还在熟睡,他的手臂放在我刚才躺过的地方,仿佛是在等我回去。一股甜蜜漫上心头,我嘲笑自己已经彻底的无药可救。爱情是如此让人痴迷的东西,我被这个男人吸引着一步都不想离开,恨不得现在就回到他的怀抱中去。
藏好信件,我轻轻回到床边坐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几个月来,他为了各项事务马不停蹄,其实已经相当劳累。他被捕的事情,给肖家产业带来的影响方方面面,如今一切能够井然有序,多靠他痊愈后的四处奔波。
肖睡得很熟,他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脖颈处的枪伤最终变了成无法去除的浅痕,俊美深刻的面容也随着岁月愈渐成熟。经历过牢狱与生死,肖已变得比我们在海上初遇时更为深沉。深沉得,让我有时难懂……
望着眼前熟睡的男人,我在心底寻找着一个答案……
我们的爱,真真切切,勿需言表。我不知道是否正因如此,肖总是回避谈论我们的未来?也许是的。两年多来,我们离经叛世的相爱委实艰辛,能够安于现状,已属不易,我们的确不该再有奢求。
肖不像我独自一人漂泊异乡,他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我能理解他有多少顾忌。就如我,尽管我自幼便比其他兄弟得到了父母更多的宠爱,但若有朝一日,若他们知道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呵,我想,母亲很可能把十字架钉进我的胸口,以驱逐我罪恶的灵魂,而父亲则会直接举枪杀了我,维护他和整个家族的颜面。
我不是女人,不求肖在神前对我许下一生的承诺,我只想像现在这样留在他的身边,长久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天边已经泛起了霞光,我想,我已经在这个夜晚做出了的选择,一个即将改变我的命运的,属于我自己的选择。
重新躺回肖的身边,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的倦意翻涌而来。可是,因为刚刚久坐在床边,我的身体已冰凉得很。为了不把凉气带给肖,我正想向外挪挪身子,不料身体已经被一股烫人的体热包住。
“对不起,又弄醒你了。”我舒服的转过身,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路德,”肖紧紧环住我光裸的身子,在我耳边喃喃说着,“你没听我的话……”
他炙热的胸膛熨烫着我,迅速溶化了我体内的寒意,更让我的困倦快意萌发。就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却又听到肖在唤我:“路德……”听声音,他竟比我清醒得多。
“怎么了?”我勉强支起眼皮,看向他模糊的面孔。
他眼里闪着微弱的光,许久方又开口说,“路德,圣诞快乐!”
“肖,圣诞快乐!” 我笑着问候他,然后沉睡在他的怀里,并没有注意到他那时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