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65、亦步亦趋

　　也不知道宋腾川的这个拥抱到底持续了多久，直到宛宁从几分兴奋且又带着羞迫的复杂情绪中渐渐回过神来后，欣喜之情悉数散尽，羞涩与不适之感然然占据上风，她才猛然一把推开了身前宋腾川，随即涨红着脸轻声道：
　　“宋先生，请不要这样！”
　　这一回，宛宁的表现是真实的，她从来没有被除却嗣成以外的男人这样亲密地拥抱过，她脸上的红晕和窘迫所带来的手足无措都是极其自然的表现，而这些在宋腾川的眼里看来，自然是别有一番意味，他承认他现在真是爱极了这个小女人了！
　　“你放心，在婚礼举行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碰你的！”宋腾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上前一步缩短了之前宛宁因为后退而与他刻意拉开的距离。
　　宋腾川的这句话不觉让宛宁的脸颊再次烧得通红，她赶忙深吸了几口气，随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天，不早了……我的事情也已经说完了，我，我先回去了！”
　　然而话一出口，宛宁便觉得有些后悔了。
　　她是知道的，自己当初在做下这样的一个决定后，便意味着在今后的日子里，她将要无数次地面对像今天这样或者是更为让她难以招架的事情，而她如果真的想要成为像嗣成那样的人，做他所做的那些事，并如她一心期望地那样做出些对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有意义的事情来，那么她就必须要学会像苏如欣那样八面玲珑地去应承一切的人和事，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退路可以逃避了！
　　“我的意思是……宋先生你，应该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到你？”宛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语气放得轻松一些，看起来就像是对宋腾川极为关心一般。
　　其实这真的并不难！只要你舍得下自己的尊严，只要你能够暂时摒弃自己所有的好恶，只要你心中的信念足够坚强，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有你在，我怎么还会去忙其他的什么事呢！”
　　宋腾川的嘴角勾起了暧昧的笑容，宛宁今天柔顺的表现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实在是让他万分满意，若不是看她的样子依旧十分的拘谨羞涩，担心自己鲁莽行事可能会吓到她，他说不准早就将她一把抱到书房隔壁套间的卧室里去要了她了，不过……还是暂且先忍一忍吧！反正她早晚都会是他的人的，有些事情等待一下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宋腾川的这番回答自然是让宛宁再度陷入了一阵羞迫，所幸这一回她总算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羞涩得满面飞红，双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不过她到底还是不习惯这种暧昧调侃，所以这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总归还是显得那么的尴尬和古怪。
　　也许是意识到了宛宁的不适，宋腾川收起了方才暧昧的笑容，随即上前一步揽过宛宁的肩膀道：“别紧张，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以后你要习惯我这样的说话方式，对了，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宋先生了，我们都快要结婚了，难道还要继续这种生疏的称呼吗？”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宛宁抬起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解。
　　“这个，难道要我教你？”宋腾川嘴角含笑，搭住宛宁肩膀的那只手不觉也轻轻地向自己这边拢了拢。
　　感觉到宋腾川亲密的话语和动作，宛宁当即犹如芒刺在背，她强忍着想要推开宋腾川的念头，随即轻笑道：“那我就和你的手下一样，称呼你为腾爷吧！”
　　宋腾川显然是不满意宛宁的这个称呼的，不过他倒是并不计较，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点一点地做，他不急，他有的是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好啊！那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听到‘宋先生’这三个字了！”
　　“一定。”
　　在此之后，宋腾川又同宛宁说了一会儿闲话，无非就是问起她的父母和以前在老家时的那些事情，这些话题倒还算平和，而且宋腾川的动作也都还算规矩，但即便是如此，宛宁心里头的那根神经却依旧死死紧绷着，唯恐自己的一个疏漏会让宋腾川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而这种紧张也一直持续到宋腾川送她出门为止，直到这一刻，她才趁着宋腾川的一个不留意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还未等宛宁彻底地从方才的紧张之中缓过神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又再度让她陷入了一阵无所适从；在宋腾川送她下楼的过程中，他们恰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宋子瑜。
　　“哟，这不是我未来的大嫂吗？我这一趟回来的可真是够巧的！”宋子瑜满面含笑，说话间便上前不着痕迹地将宛宁从宋腾川的身边拉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宋二爷，好久不见。”
　　宛宁承认她一直是有些怕她的，这种怕同惧怕宋腾川的感觉不同，对于宋腾川她已经有些了解了他的脾气，所以她在行事的过程中可以有的放矢，然而宋子瑜不同，她统共才和宋子瑜见过两回面，且每一次她的肆意调侃都让她感到难以招架，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这一回又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取笑自己一通了！
　　“你怎么回来了？这段时间你怎么都不回家？”宋腾川显然是不满意宋子瑜的这番“横刀夺爱”的，不过更为令他感到不悦的，是宋子瑜这一个月来几乎就没回家住过，而他又因为宛宁生病及忙碌婚事的缘故未能及时有所追究，不想这一段总算是有些得闲了，而她倒也姗姗现身了。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这段日子，你每天忙着和未来大嫂的婚事，这帮里面的事情可不全都是靠我撑着，我还没先算你个辛苦费来，你倒反而先来兴师问罪了，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委屈的人吗！大嫂，你来给评评这个理啊！”宋子瑜说着便用力地握了一下宛宁的手。
　　也不知她究竟是天生如此有力，还是故意使上了这么大的劲道，宛宁只觉自己的右手被宋子瑜给握得生疼，而她口中一声声的“大嫂”也让宛宁听来显得格外的刺耳。
　　“子瑜，你闹什么闹啊！”宋腾川当即便呵斥住了宋子瑜的话，随即对站着一旁的佣人道：“去把笙少爷叫来！”
　　佣人听说立刻快步往楼下走去，而宋子瑜却像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宋腾川的不悦似的，继续追问宛宁道：“大嫂，你这一直不说话算是个什么意思啊！可别说你还没过门就已经来不及的想要帮着大哥了？哎呀，这可不好，那我这个多嘴的小姑子以后岂不是要遭大殃了？好大嫂，你可千万要对我手下留情着点，我可是经受不住你们两个的轮番管教的呀！”
　　此刻的宋子瑜并没有纵横叱咤上海滩的女强人所具有的霸气与凌厉，言语之间竟是透着一股宛如小女子般的俏皮与伶俐，虽说她的声音比不上苏如欣的吴侬软语那样的流转妩媚，但清脆的音色和爽朗的笑声倒也让她的这番调侃听上去少了几分前几次见面时的犀利，只不过，这些在宛宁耳中听来却依旧是难受得厉害，她甚至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宋子瑜非要这样三番两次地针对她这么个无名小卒呢？像她这样一个在上海滩上如此春风得意的人有必要每次见到她都让她尴尬得难以下台吗？难道说在天水帮这么一大票人面前的呼风唤雨还不足以显示她身上的荣耀？她与她无冤无仇，她真的需要对她如此刻薄吗？
　　其实宛宁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就这么脸皮薄听不得几句玩笑话，以前苏如欣也时常这样冷嘲热讽她，随着次数多了，她照样也一一适应了过来，而且寻到了一些应对的法子；但是宋子瑜不一样，她并不是那种完全靠交际手段就让人感到压抑难受的那种人，她和宋腾川一样，天生有一股让人感到不安的气势，与其说宛宁是受不了宋子瑜话语间流露出的犀利倒不如说她其实是惧怕于她男装打扮时的那股戾气。
　　如果，如果现在苏如欣能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可以用几句话就让自己摆脱眼前这样进退不得的局面……可是，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可能用她银铃一般的声音说着那些虽听来有些不冷不热却不难发现其实是有些情意渗透于其中的话了！而现在的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必须要学会靠自己！
　　也许是因为暮然间思及了苏如欣，宛宁只觉胸口像是压抑了些什么似的堵得厉害，随之而来的是鼻子处掠过的一阵酸涩，她想她可能是有些要控制不住了。
　　宛宁难受的模样自然被对面的宋腾川和就站在她身旁的宋子瑜清楚地看在眼里，不过就对他们来说，宛宁此刻的表情却又是另外一番解读了。
　　宋腾川自然认为是宋子瑜此刻过分的调侃让她受了委屈，她本来就是纤细柔弱的，怎么可能受得了像子瑜这样大大咧咧的说话习惯，在看她双眉微皱眼眸低垂的样子，不觉又是一阵心生怜惜，恨不得当即将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至于惹事的子瑜，待会儿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上她一顿！而与宋腾川不同，宋子瑜自然不会这么去想，在她看来，这个方宛宁未免有些太过矫情，她不过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况且也算不得是什么重话，她就立刻哭哭啼啼得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来，以后真进了这个家门还不得闹到天上去了！
　　不过不管是何种想法，总之在发现了宛宁情绪上的转变后，宋子瑜便再没有多说什么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笙也应宋腾川的召唤赶了过来。
　　“腾爷，有什么吩咐？”
　　远远的，阿笙就发现站在楼梯口的这三个人有些奇怪，一个个抿着嘴不说话就罢了，腾爷和几日未见的宋子瑜之间的气氛更是透着几分古怪，只见宋子瑜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对面的腾爷，眼角还不时地瞥了瞥一旁低垂着头的方宛宁，而腾爷脸上的表情似乎更让人有些难以琢磨，似乎有几分怒意，但又不像是十分生气，再一看，竟好像又有几许笑意在脸上，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葫芦里买的是个什么药了！
　　“你来了！就替我把方小姐送回家去吧！路上小心些！”
　　阿笙的到来，似乎让周围空气里的古怪气氛略微淡去了一些，宋腾川随即上前将宛宁从宋子瑜的身旁拉了过来，一边朝阿笙做了个手势。
　　“是，腾爷。”
　　阿笙点头答应着，心里却依旧对眼前的怪异气氛充满了疑问。
　　“宛宁，我还有些事，就不亲自送你回去了，路上小心，阿笙会照顾好你的！”宋腾川用极尽温柔的声音对宛宁轻声嘱咐着，而在阿笙和宛宁二人走下楼梯步入客厅之后，却听宋腾川在上面低吼一声道：“你跟我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