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喘不上气的家 ...
-
大课间的时候陈喻想去买些东西，他朝着班里的人借了又借，一趟下来却连十块都没凑到，而正当他想放弃时余光瞥见要去交作业的裴景冥口袋掉出崭新的五十，于是就灵机一动上前帮人捡了。
“喂，你钱掉了。”
听见声音的裴景冥回过了头，他连一声“谢谢”都没想说就想伸手拿回钱，可陈喻却像耍他一样不仅不给那拿得远远的，说实话有些欠。
“你借我一点行吗？”陈喻态度突然变好了，“我去趟小卖部，回来我找三十给你，剩下那二十我微信还。”
“不借。”
裴景冥面无表情把钱抽了回来，他漠然的样让陈喻愣了又愣，等后者反应过来后他已经出了教室门了，身后的人急了朝他大喊：“哎，你别这么小气啊！我又不是不还！”
只可惜裴景冥装作听不见，陈喻气得只好跟着他出去，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交完的作业出来再拦着他。
“借一下会死吗？”
“不借。”裴景冥冷冷道。
“借。”陈喻杠上了。
“不借。”裴景冥面无表情说。
“借。”陈喻重复一次。
“不借。”裴景冥扫了一眼他继续冷声。
“借。”陈喻声音显然大了一点。
“不借。”裴景冥语气坚定。
“不借。”陈喻不按套路出牌。
“借。”裴景冥中招了，之后就听见了非常得意的一声“好”，以及很不客气的一句话——那谢谢了。
于是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口袋里的五十现金被掏了，后者没有一点犹豫就撒腿跑了，全然不给他捕拦机会。
裴景冥：……
他是和陈喻有什么仇吗？
*
陈喻下午回家的时候在路口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去的公交，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开聊天框卑微地求助陈然，每字每句都透着渴望。
咔嚓：大哥你过来接我一下呗？
CR：你微信没钱了？
咔嚓：呃…还有一点。
CR：那你就自己打车回去。
咔嚓：…我尾款还要补，能不能先预支一下下个月的零花钱啊。（哭泣.JPG）
CR：不行，你怎么这么败家？小两千你说用完就用完，你知不知道你哥我赚钱的不容易？还有你那头像赶紧换了，一张糊着的大鬼脸你看哪天能不能把我吓死，整天的就只会整这点死动静。
咔嚓：我喜欢，就不改！
CR：不改就不去接你。
真无情，陈喻“啧”了一声，他臭着脸把头像换成了某天随手拍下的夕阳照，心里在想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这样？整天的除了工作就是管他和陈剧，就没一点自己的生活吗？
不过陈然管陈剧还算松，最起码不会严格管控到各个方面，而他就不一样了，从运动学习再到微信头像，陈然一样没落。
烦不烦啊！
陈喻心迹着，有时候他真想提着灯笼去给陈然招媳妇，找到了后陈然应该就不会把重心放他身上了，他才能过点像人的日子。
咔嚓：行了，我换好了。你赶紧过来吧。
CR：看你正右方。
陈喻抬头看向了右方，在看见陈然开着车来后唇角抽了那么两下，咬牙切齿低下头发微信开始诘问。
咔嚓：你溜我呢？
陈然没回他，等到陈然大摇大摆摇下车窗到了他面前时他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好心情了。
“你一直在这守着？”
“没有，下午的时候要去拜访一个客户，顺道经过你学校这条路就看见你给我发微信了。”
陈然说的坦然，陈喻无语了一下没说什么，但欺骗之仇还是得报。
“赔我精神损失费。”
陈喻伸出手要钱的动作太过理直气壮，陈然看着他翻了个白眼，从兜里翻出了包小饼干放上去。
“前台顺的，知道你爱吃这个口味。”
陈喻刚盯着那包饼干还怔了两下，听到陈然的话时阴霾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
“就知道你爱我。”
陈喻低低地笑了两声，陈然给他打开了前面副驾驶的车门，进去之后他才突然想起来裴景冥还在等公交。
“那个高个子男生你同学啊？”陈然问。
陈喻应了一声，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上裴景冥一起回时公交车却突然开来了。很恰逢其时，陈然见公交车开来了也就打转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绕道回去了。
在经过公交车时陈喻和裴景冥对视了一眼，裴景冥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情绪全失，瘫着一张脸看他时毫无生气。
陈喻皱了皱眉，但他却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莫名有些忧伤地无声叹口气。
…
坐在公交车上的裴景冥透过玻璃窗看着陈喻坐车远去，
他漫不经心背靠着塑料椅坐。彼时窗外六点的天还是亮的，街上还有摆完摊收工回家摊主们的闲聊声，车内却是一片寂然，除了司机和他已经没有了其他乘客。
那是难得的安静，往常公交车都是嘈杂的，比起这样空荡荡的车内裴景冥还是更喜欢人多一点。倒不是惧怕孤独，只是被夹裹在人群热闹里习惯了，冷清的状态倒显得不那么适应。
“水务局站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下车。”
车辆缓缓停了下来，裴景冥起身从后门下了车，他瞬然就被灼热的气温给包围了，听着树上的蝉鸣还在拉着嗓子发出叫声，聒噪至极。
今年还是这么吵。
裴景冥心迹着，他看着大榕树下坐着下棋的老人，熟稔地过去和对方打了招呼，老人们都乐呵呵地回应他了。
“小裴回来啦？今天怎么比平常晚啊？”
和裴景冥最熟的郭正明问着，他手里持着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给自己扇风，脸上有明显的岁月痕迹，皱纹和蜡黄的面容却衬得他和蔼近人。
“有一点事。”
裴景冥言简意赅应着，他偷偷地把手往袖子里缩，想掩盖住绷带，却还是被郭正明强行一步看见挑明。
“小裴你怎么又去打架去?”
郭正明的声音带着斥责，裴景冥听着习惯性低眉顺眼，他本来长得就是冷清清不受人待见的样，这么一低下头无辜感出来了就更止不住惹人怜星，让郭正明看着他这副惨兮兮欲言又止半天再没说出一句责骂的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妈在家吗？不在的话去爷爷家吃饭。”
“在家。”
裴景冥应着，老旧的居民楼里突然从门里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面容看上去差不多四十岁，化着拙劣的妆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一把扫帚，嘴里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裴景冥你死哪里去了？六点钟了你才回来！是不是想饿死你妈？我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吧？也是，你一天到晚跟个死人一样看着我就不说话，看见我就晦气是吧？有本事你搬出去别住我家啊！没能耐你还敢这么晚回来，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女人的喊声尖锐又刺耳，榕树下的老人们都是看着裴景冥长大的，大家都很心疼裴景冥，可当下情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裴景冥说话。
因为女人是个疯子，之前有人维护裴景冥，结果当下女人没说什么，第二天就直接把垃圾丢在那个人的家门口，后来居委会的人来了批评了也不听，再之后大家就实在拿她没主意，垃圾任她整整丢了一周才消停。
“还不过来？等着我八抬大轿过去请你是吧？”
女人喊了那么一嗓子裴景冥才低着头走过去，被女人用扫帚把打着小腿时一言不发——即使疼痛再深，忍了这么多年裴景冥也早就该习惯了。
“菜呢？”
“昨天买了，冰箱还有。”
裴景冥应着，女人听见了他的话脸色这才好一点，拐过肮脏堆着垃圾的巷道，两人一前一后踩着生了锈的铁楼梯上去。
门没关，一进去裴景冥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他太熟悉了，以至于打开灯弯下腰收拾时都能面不改色。
“给我做那个炒饭，不要葱不要蒜，肉多放点不要省着，还有那什么香菇也多加点。行了你别收拾了，赶紧进去做饭老娘都快饿死了。”女人说着就扯着裴景冥后背的校服强行把他拉到厨房，随口往地上吐了口痰就进了卧室。
裴景冥默不作声蹲下身用纸巾抹去了痰，他熟稔地从冰箱拿出昨天吃剩的剩饭，洗好锅放完油就把剩饭放进去，用铲子铲碎了后又把自己切好的瘦肉香菇放进去，加了适量的盐和酱油后就开始翻炒，几分钟后一盘炒饭就大告成功了。
裴景冥把炒饭倒进盘子里，他端着盘子去女人卧室时里边的香水味浓郁至极，刺鼻的让他难得地皱起眉头，递过去勺子时满心想的都是快点逃离这个房间。
“高三了？”
“高二。”
“哦，再读两年毕业了就别读了，反正你也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去打工。”
女人的语气充满讥讽，裴景冥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话没有驳斥也没有应下，只是当把床头上午没有拿出去的碗筷拿起后就离开了。
关上门，裴景冥才像在水中缺氧的人浮上水面大口地呼吸着客厅里的空气——虽然客厅的恶臭味十足也没有比房间里浓烈的香水味好多少，但最起码他还闻得下。
收拾完客厅之后裴景冥才精疲力尽回到房间，他瘫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天已经黯淡下来了，有夕晖照进了他房间的窗户，留下了清亮的薄光才让逼仄的房间没有了那么压抑。
裴景冥在床上躺了会，他终于记起来陈喻在一个小时之前加了他，于是才终于勉强有了点力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微信里通讯录的好友申请，他看见了陈喻的头像。
很像他家窗户外的这片霞琦，但他知道不是，因为有着景物衬托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是他家楼下那棵苍老的大榕树，也不是爷爷家门口的老旧自行车。
咔嚓：我还你钱了。
咔嚓：（微信红包）
裴景冥：嗯。
他利落地把钱领了，之后就倒腾着软件去了班群把晚自习假给请掉，感觉全身疲倦。
陈喻是否住过类似于他的住处？
裴景冥突然有了那么个想法 ，但想完之后又觉得可笑，陈喻的家境这么殷实，再落魄也不会到这种程度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喘不上气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