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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红桃Queen ...

  •   晴朗的天气,老小区楼房前面有一片地,那地没打上水泥,一连下了好多场雨的泥土踩上去一下深一下浅。那空地安了很多铁质杆子,一排一排地看起来对强迫症患者极为友好,租客们花花绿绿的被单就挂在上面,随着中午少有的风缓缓飘动。

      卡在我腰间的窗台冰凉,我接受着这粘人的狗的拥抱和表白。
      “我不想你太辛苦。”好哑的声音。

      他的声音沉沉从肩头传来,热热鼻息喷在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炙热滚烫。

      他紧紧抓着我的背,不愿放开,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姜末就像四五岁赖皮的孩童,我不清楚怎样才能将他哄乖。
      十七岁的男生……应该是怎么样的,说什么话他会开心。

      我还要说什么,又听他一股气说出来:
      “哥,你知道吗,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说完这句,几乎两人都屏息了一下。

      “不管是在桥洞下面的时候,还是在我爹那里你突然出现……”
      ……

      他每说一句,身子也跟着起伏,自第一句之后的每一句都像如雨炮林一般冲泄下来,铺天盖地。那紧紧拥住我的动作好像是怕我就像中午那样没个交代就消失。

      一字一句敲打入心,心口一疼,无法辨别入耳的话语是真是假。

      或许是亲哥的背叛,或许是家人的不相信,也或许是朋友的老死不相往来,被冤枉成凶手的遭遇让我在一刻间认识到自己努力了快三十年的东西顷刻化为泡影,那些积攒了二十八年的关系与感情不过是云中说梦。

      已经好久没有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这么直白肯定的话语了,是因为他是十七岁这样无所畏惧盛似骄阳的年纪吗……

      我感觉卡在腰间的台子更加生硬了,嘴张了张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像被冻住了一般:“我……可我不是个很好的人。”

      破屋子,破床,破板凳,破桌子,这里什么都很破,什么都在发霉,住着破破烂烂的我,还有个破烂的身份。
      这样的人,如何称得上重要?

      我只是轻轻一说,却换来了姜末更加手重地拢紧我。

      “你是我觉得最好的人,从一而终,我遇见过最好的。”

      口气无比肯定,这样不让人信服的话,从一个年仅十七的孩子口中说出,却显得异常赤诚。

      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吗?我心里稍微奇怪道。

      但还是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想找机会挣开。任他抱住我一段时间,我僵着身子推开他:“……那你,下午去买泡面和啤酒。”

      狗的身子又热又燥,上半身还湿着,微喘息着看我。

      我垂着眸子不看他,兀自烧起了泡面的水,心中狂跳,猜想应该是太热的缘由。

      梅雨季正盛,烧水的水蒸气蒸腾上来,让空气变得更加潮湿,我喘不过气来。

      噩梦中惊醒,他仍不睡觉,睁大的狗狗眼看我,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浴室水滴响。

      “睡不……着吗?”我缓缓开口。

      他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眼中窥出我的心脏。
      “哥。”
      他这一声显得极为认真。

      我不想让他这么喊我,害怕与人建立新的关系或是怕真的孤助无援,这些让我都不想。
      可他这一声喊得又极为认真。

      “……嗯?”我略怔,回他。

      “我怕黑。”他直直盯着我,声音平静。
      “……”

      “……怎么不早说。”我用淡如开水的语气说着,“那怎么办?”

      “……你拢紧我,我就不怕了。”

      他的睫毛浓密,在外面透进来的光下黑色如墨,根根可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靠近,用双臂拢起他。
      就算我一时被这个孩子好看的容貌迷惑一下。我心想。

      自此两人中间空出来被空气占领的地方便没了。
      到后面我甚至以为自己是一只柔软的玩偶熊,被熟睡的姜末严实抱住。

      一夜过去,我起床拿牙刷的时候看见肩膀有几处红肿,大如硬币。
      ……?

      我的肤色比较苍白,这些红肿显得烫眼,用玩笑点讲,让我的的皮肤有了点血色。
      不疼不痒,我顺着摸上去,摸到脖颈处,有几部分光滑度与周围皮肤不一样。

      我让姜末来看,他盯着我的脖颈,呆了一会儿,一字一咬干巴巴地说:“……都说了有蚊子。”

      之前姜末就说过有蚊子。现在看着我手臂和肩颈上的红斑,我有点相信了。

      不过感觉这些红色的包和之前的蚊子都不太一样,它只是发红,但是并不痒。

      出门的时候我又看见手上的几处硬币大小的斑,用手指搓了搓,搓不掉,反而更红了。
      虽说有点奇怪,但我盯了这些红斑几秒,索性不再管它。
      在租屋躲了几日,外面和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可我不能停止调查的脚步。

      姜末去学校,我把身子裹紧,再次出门。
      无法同白帆与何鹤联系,对于调查无疑是雪上加霜。

      除了常去的咖啡馆,还有兰尘所在的北街,就只有星月酒吧,那里有北街的对接人员,我知道他们总是代替北街的头目来和政府或是经济大鳄做交易。

      无法与白帆何鹤联系,就只好靠一下兰尘这个电脑疯子。兰尘这个电脑疯子,让我写下了人情欠条,才欣喜地答应持续地给我调查这些深度的情报。

      而从兰尘口中听到的交易内容,涉及毒麻。听到这个词语我眼睛一亮。
      本来我是靠直觉随便一查的东西,竟然如此串起来。

      这东西果然是拿出来卖了。

      第二天半夜,姜末睡了,我和他提前说好我晚上有事需要出去,他稍微盯着我看了一下,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的行头挺正式的,因为把自己裹得除了两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结果正因为我这身行头,姜末又在我将要出门的时候叫住我。

      “如果要出去办什么不能暴露身份的事情的话,这样会不会相反更容易引人注目?”

      我对他的话略加思考,于是便脱下了帽子和外套给他。
      他接了帽子,没接外套,盯着我:“半夜外头冷,我不想你感冒。”

      所以我又把外套穿了回去,和他说了声明天见,在他把绿铁门拉上的声音里下了楼。

      星月酒吧很好找,离老城区不远,就在老城区和北街的交界处。这里四周围都是经济巨鳄手下的待开发区,危房钉子户占了大半,街道破落,酒吧藏得深但是路很宽。

      星月酒吧对我调查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它不查身份证。

      进酒吧,入座。这里灯光闪烁,音浪四起,好像和普通酒吧没什么区别。
      我戴着白色的口罩,面对着随便点来放在桌面上的香槟,只是微微行注目礼。

      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按照兰尘说的,和服务员说过要见这里的“豪哥”,据说进行交易的,大多这么说,这是一种类似于暗号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我说完之后,她眼眸微动,给了我要的香槟之后转到吧台后面的房间里。
      我的眼睛时不时就望望那暗紫色的布帘,生怕出来个什么人看漏了。

      大概在舞池换了歌之后,有个穿着花衬衫挂着金链子,大腹便便的人出来了,他脖子上布满青绿纹身,看起来很符合“豪哥”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

      他落座在我对面,两只手搭在两边,嘴上咬着一根燃着的烟。
      “一手交钱一手交珠串。”

      珠串指的是那些脏东西。脏东西嘛,自然要用一些词语来代替。这不仅算是块遮羞布,渐渐地也成为了他们的一种行业话语。
      不过我略皱了皱眉。

      “怎么说,是普通来这玩的?”见我半天不说话,在烟雾中他似乎终于看清我的行头,表情不满起来,把嘴里燃尽的烟头取下来,往玻璃烟灰缸里碾了碾。

      他扫了扫我裹紧的全身。

      “别他妈又是个有病的毒虫……就这还见我?别和我说你他妈什么钱都没带吧?”他口中一边说一边吐着残余的烟丝。

      我盯着他脂肪堆积的后脖子挤出来的褶皱处,那里有一片绿色纹身,让我想起某个身上也有纹身的人,那个人身上的纹身不像这么花花绿绿,如蝇虫绕身,惹人厌烦。

      我并不说话,只看着他。

      “可他确实说了‘豪哥’……”我旁边那个女服务员看着形势有点不对,有些怯地开口。

      “闭嘴!”“豪哥”旁边坐着的一个瘦一些也同样一身纹身的人这么吼了一句。
      我余光感觉这个服务员的身子抖了一下。

      “滚出去!”

      遣走了服务员,只剩下三人。

      吼服务员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低着看手边的玻璃酒杯,这时候我抬起眼皮:
      “我要问价。”

      我正在按照兰尘说的,一步一步进行。

      这位“豪哥”听了,嗤笑一声,继续在我身上施压:
      “又他妈是这种随随便便就来问的黄毛小子……你知道,老子们这边的规矩,交不起珠串,是怎么解决的吗?”他好笑地用指节敲了敲这玻璃桌面,吭吭作响。

      “也不知道艹他妈的怎么就变成这种样子了,难道老子们的珠串是烂大街的狗眼睛?他妈的我们这边不陪毒虫耗。”

      雷声大雨点小。我心里好笑道。

      正在这位豪哥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我“嘁”一声,抬起头冷笑:“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随之从我手中甩出去的是一张卡牌,我狠狠甩出去的力度大,卡牌从这“豪哥”脸边飞快滑过,在他皮肤上划出细微血痕。

      卡牌飞出又落下,正好正面朝上落在桌面上,让我对面的两人都看了个清楚。

      不过是普通扑克牌,这张花色是红桃Queen,只是和一般扑克牌不同,它周边镶了一层窄窄的银,边缘锋利,反射出包厢外紫色迷离不断跳闪的灯光。
      兰尘说,激怒他,然后他妈的甩出这张牌,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都到这一步了,当然要甩用力点,气势做足。

      两人本来要走了,定睛一看我甩出去的这张花色的牌,如同被沥青粘黏在原地无法动弹,看我的眼神逐渐震惊。

      两人的反应正是在预料之中,为了乘胜追击,我冷冷抛出一句话:“要拿出诚意来,就他妈让‘豪哥’亲自过来,别拂了老朋友的面。”
      我把腿搭在另一只腿上,身子往后靠,扬了扬眉。
      包厢里一时静了,连外面的歌舞都显得犀利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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