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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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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桃勉强起得早了些,打着哈欠坐在镜前梳妆。
其实原身的容貌并不差,皮肤是连粉也不必用的细腻白皙,双眸水光潋滟,顾盼皆含情。想来当初没遭难时,定是位精致的美人。
只是先前被饿得太过,如今的模样还是消瘦,还需要继续养养身子。她便只挽了个简单的玉兰髻,正好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熟练掌握的发型,再施以浅淡的妆容,衣服也是同样烟蓝浅碧的色系。如此清雅的打扮,倒是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
食色性也,姜桃没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一顿细看。
待臭美得差不多了,姜桃才慢悠悠起身出门,还没忘带上准备好的礼物。
坐在轿中晃晃悠悠,姜桃出于本能就地补眠,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头的轿夫一声“落轿”,待轿子稳稳落地后,她方提着裙摆出来。
“阿桃,可把你盼回来了!”姜广文和何太太迎了上来,满面笑容。
姜桃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余光见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姜广文的笑僵在脸上。
一时间空气仿佛被冻住般,三人尴尬地互相对视。
姜桃站直身体,脸上露出虚假的微笑。
姜广文为官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尴尬,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笑声爽朗:“阿桃,几日不见,为父甚是思念你啊。”
“啊,是吗?哈哈。”姜桃客气微笑。
何太太见她此次回门,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手上却还是亲热地挽住姜桃的手臂,拉着她进门,边走边说:“阿桃一路辛苦了,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用不用娘亲从府上拨几个人过去?”
昨日回门都推辞不来,她还以为姜桃在王府日子过得多滋润呢?现在看来,原来是怕丢人才不愿意回。要知道,宁王可是亲王,姜桃作为宁王妃,身边少说也该有十几人随侍左右。可如今就这样孤身一人回来,回门礼都要自己亲手拿着,怎么看怎么窘迫。
姜瑶跟在父母身后,原本的些许不甘心,现在却奇迹般地消失了。人的心理有时就是这样奇怪,先前她因为姜桃受到皇帝看重而生气,现在见到姜桃过得似乎并不好,心情一下子就轻松愉悦了起来,甚至对姜桃又多了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姜瑶细声细气地开口:“姐姐若有需要的,一定随时开口,千万不要见外。”
姜桃:“诶好嘞。”
何太太和姜瑶有心拿话奚落姜桃,谁知道姜桃好像根本没听明白,压根不接招,本等着欣赏姜桃羞恼神情的她二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自寻了个不痛快。
待到了花厅,四人落了座,姜瑶便又逮着机会开口:“姐姐回来怎么还带礼物?太见外了吧。”正说着,她已将姜桃摆在手边的木盒端起,欲掀开盖子看看。
姜桃在王府都混成这幅模样了,能有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多半是从陪嫁的嫁妆里拿出一样又送回来,她都做好准备装作不小心地拆穿真相了,就不信姜桃还能不觉得丢人!
姜广文皱眉:“瑶儿,不得无礼。”
姜瑶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撒娇,“姐姐送的一定是极好的东西,瑶儿好奇嘛~”
她嘴角的笑容,却在看清木盒中的东西时,瞬间凝固了。
顶好的羊脂玉,质地细腻通透,祥云纹样雕刻精美,触之手感温润带着暖意。楚国士族阶级崇尚风雅,比起那黄白之物,更喜好玉器。她曾看中一块羊脂玉佩,最终都只能对着它高昂的价格望而却步。
本着看笑话的心态的何太太在看清姜瑶手中拿着的东西后,眼里的震惊根本掩饰不住。她心中粗略估算,这样大小与质地的一柄玉如意,差不多相当于姜家一半的身家。
给姜桃准备的嫁妆里可没这东西,她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是送上门的装X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姜桃抿了口茶,模仿着慕容玖一贯的淡然语气,道:“我一向不太懂这些金银玉器,就从府库里随便挑了样小玩意,父亲和母亲可别嫌弃阿桃寒酸。”
姜广文假意皱眉,“阿桃这是说的哪里话?当爹娘的怎么会嫌弃女儿?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呢!”
“就是,阿桃见外了。”何太太隐在宽大袍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只有姜瑶一时间调整不好心理落差,将玉如意放回盒子里,嘴角绷得死紧。
随手挑的小玩意?姜桃这话什么意思,是故意想打她脸吗?是想炫耀自己做了宁王妃,飞上了枝头可了不得,随手不要的小玩意儿就足够让她羡慕得眼睛都快红得滴血了?
强烈的不甘心又涌上心头,可在父亲的眼神暗示下,姜瑶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通通憋回肚子里,怄得脸都白了。
礼不礼的在姜广文眼里都不重要,他的目标可长远得多。
东拉西扯话了会儿家常,姜桃都又要困了,他终于把话绕到了主题上:“宁王殿下是楚国的一员大将,不知现在他的身体可恢复得好些了?”
姜桃终于来了点精神。慕容玖虽然说随便她怎么说都行,但姜桃琢磨了下,还是决定低调一点,“王爷的身体和传言中差不多,所以女儿才要留在府中为王爷日夜念经祈福。”除了会醒这一点,确实是差不多的嘛。
姜广文心里有了底,做出慈父模样,“阿桃也莫要忧心。宁王是陛下的弟弟,大楚的功臣,陛下可是日夜挂念着宁王的病情。你若能替陛下时刻关注着宁王的身体,减轻陛下的忧心,陛下定会善待你,姜家也会永远支撑着你。”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日后的福气,还长着呢。”
“是,女儿明白了。”要不是提前知道了剧情,姜桃说不定还真会被他忽悠了。他居然好意思说什么日后的福气?什么福气,赐毒酒那种吗?
姜桃: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jpg
***
宁王府内,顾决将自己方才偷潜入姜府偷听到的内容一一汇报给慕容玖。
“殿下,果然如王妃先前所说,皇宫里的那位想通过她监视您。”顾决分析道,“王妃装作被套话,实则不动声色地误导了姜广文,卑职觉得,王妃确实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
“装模作样的本事她倒是精通。”慕容玖又想起姜桃关于佛经与某些闲书的胡扯,这个女人说起胡话可真是张口就来。
“殿下可有想法如何应对陛下?”顾决问道。
“慕容洵就是做伪君子做习惯了,若真想要我死,何必如此麻烦。”他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顾决见此,神情严肃地单膝跪在地上,“殿下,就算是为了太妃娘娘,您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您忘了吗,太妃娘娘还在皇宫里,苦等着与您想见的那一日。”
“我怎么会忘。”慕容玖闭上眼,“正是记得太过清楚……”
他第一次见到母亲,是三岁那年,乳娘牵了他的手,远远地指给他看:“殿下,那便是您的生母,许贵妃。”他好奇的眼光望过去,那可真是一位仙女一般漂亮的娘娘。
许贵妃似有所觉,侧头看了过来。
当时才三岁的慕容玖并不明白,为什么仙女一般的娘娘在看见自己后,突然就红了眼眶,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她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将他搂进怀里,可又只是一动不动地原地垂泪。
慕容玖觉得自己溺在了由她的泪水蓄成的深潭中,胸口沉闷得难以呼吸。
他恍恍惚惚地走上前,想仔细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父皇宽厚的身躯挡住了慕容玖的视线,男人的神色不耐,语气冰冷地质问他,“谁带你来的?”他身后的乳娘仓皇跪地。
他被带回了自己的宫殿,而在那日之后,乳娘便像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三岁的慕容玖能懂什么呢?他知道他的生母许贵妃,姓氏是由他的父亲所赐,而她真正的姓氏,是宫闱中讳莫如深的秘密。可他不知道,前朝的皇室姓徐,也不知道前朝曾有过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
他只知道,父皇只有觉得他很听话的时候,才会恩准他与母亲有一次隔着屏风说话的机会。所以他七岁便被送入了军营,父皇说,他要做大楚最锋利的一把刀。
慕容玖十六岁那年,许贵妃莫名成了祸乱宫闱的妖妃,谏言处死她的奏折雪片一样的飞到皇帝的书案。父皇说,到了他这把刀见血的时候了。想要许贵妃活下来,他就要用胜利来换。
慕容玖十六岁便带兵上战场,第一场仗便是拿下楚国南边盘踞多年不曾攻下的南羌国。他当然胜了,可是刀山血海地拼杀过来,身上同样背负了深重的罪孽。
如今先帝已殁,新帝掌权,许贵妃成了许太妃,却依旧被禁锢在森森的皇宫中,成了慕容洵威胁慕容玖的最大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