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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神剧岂可修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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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涵可不要以为她是什么命运作践、流落风尘的可怜女子啊。”沈澜之转瞬愕然后,凑近谢涵耳畔,喷洒下一阵热气。
这语气,说一半藏一半,显是在吊人胃口引人来问,谢涵把人稍推远些,拿起个酒杯,施施然品茗。
沈澜之无奈一笑,终是自己继续下去,“此女名为拂胭……”
“噗咳咳咳――”对方话还没说完,谢涵忽地一个岔气一阵气喘咳嗽。
沈澜之停下言语,弯过手给人拍着脊背,“呛到了?”
谢涵一手按着胸口,又咳了一会儿,才缓下来,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无妨。”
沈澜之见人的确好了,好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是……听过‘拂胭’这个名字?”
谢涵眉心微动,直觉得对方最后一句话似在打探什么。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真的随便就被口酒呛到这么乌龙,而是拂胭这个名字……
那可是和“谢涵”一样的重量级“恶毒女配”啊。
在《江山妩媚美人谋》中,里面被打上“恶毒女配”标签的人很多,什么萧侯赵臧的夫人鲜虞玉儿、楚王子般的姬妾甲乙丙、燕侯宁襄的夫人梁二公主、仰慕谢涵的琴艺大家明玉、舞姬云依,霍无恤的妻妾谢涵、燕宁等等,都“陷害”过女主姬倾城,然而其中最富有特色、戏份最多、可谓贯穿始终的只有谢涵、拂胭二人。
谢涵是以堪称戏剧性扭转的性别、温文尔雅的气质、和女主反目成仇的经典戏码让人不得不记忆深刻。
而拂胭,则是一直在作死、从未被超越,似乎天生和女主过不去,从楚国到齐国,再到燕国、雍国,女主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永远搞破坏,就是见不得女主好。就是这样一个内心阴暗的存在,最后被女主感化,替女主挡了一支箭――死了。
活得做妖,死得伟大,完美地衬托出女主如明珠闪耀长河般的人格魅力,怎能让人轻易忘却?
其中女主感化拂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女主不鄙弃对方的风尘出生,女主告诉她:人生而平等。
种种迹象,尤其是里面对拂胭的描摹也是冷艳,都表明这恐怕不是同名。
看那书时,谢涵便觉得奇怪,里面的拂胭容貌绝色、武功高强、聪明警惕,怎么也不像个普通风尘女子啊,现在这种奇怪不减反增。
面上,他只对沈澜之笑道:“‘冰雪拂胭脂,绛蜡香融落日西’。我刚打算为新制的琴取名‘拂胭’,真是巧了。”
“是么?那真是太巧了。”沈澜之眯起眼睛。
见人一脸不信的样子,谢涵无奈,“我远在齐国,唯一一次来梁也是和大哥饮酒醉了,沈兄教我如何去听过‘拂胭’这名字?倒是听沈兄口气,显是对这位拂胭姑娘熟稔得很啊。”
沈澜之一笑,“我又没说不信,阿涵莫要多想。”他凑近了些窗口,似在专注于那飒爽英姿,“阿涵可知,这位拂胭姑娘甚少登台,阿涵好运道。”
“是么?”谢涵不置可否。
沈澜之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砰――”地一声摔下地碎成几片,“来人。”
立刻走进来几个随侍者,有沈澜之自己带来的,也有鸣玉坊的酒童,他指着那酒童,“再换一套酒器来!”
“是。”
谢涵只这么看着,等人都退出去后,沈澜之倾身压来,双唇附在他耳畔,“她登台次数极少,但每次登台后都会被权贵争相追捧,然后与她过夜过的权贵十有五六会在短则几日长则一年时间后被检举弹劾。”
最后四字,他咬重了音,谢涵双眼微微瞪大。
沈澜之又坐回软垫,换了一个杯子自斟自饮了起来。
谢涵看着沈澜之的目光微深,忽一哂,“不知沈兄有否与这位姑娘有过美好的一晚?”
沈澜之笑眯眯的,“阿涵担心我?”
“自然。”谢涵诚恳地点了点头。
沈澜之哀叹一声,“阿涵是知道我最爱这样善剑之人的。”
“不是男儿么?”
“因为这世上女儿大多不会剑,会的也是软趴趴,所以我被逼无奈,只能不爱红妆爱蓝颜了。但如拂胭这般凌厉身姿的,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
谢涵:“……”
他又支颌打量了一番台上女子勾魂摄魄的身姿,忽地笑了,“所以这才是沈兄邀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沈澜之此时倒也爽直,“今夜她登台表演,不知花落谁家,阿涵有无兴趣,与我一探究竟?”
谢涵笑看对方,竖起一只手,“免了。我明日一早还要出发,还想早些歇息。”
“就过来说会儿话,哪要多少时间。”沈澜之一脸“你太不纯洁了”的表情。
谢涵:“……”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换了副酒器上来的酒童,等那酒童摆好杯壶后,谢涵叫住人,“等等,沃头何处?”
酒童躬身,“请公子随小的来。”
“哎,阿涵――”眼见着人扔下句“沈兄少待”后就出去,沈澜之摸了摸鼻子,他以为对方会很有兴趣的才是啊。
事实上,谢涵有兴趣么,他当然有兴趣,但他还不想因为一点兴趣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沈澜之觉得他是齐人,很快就会离开新绛,不必怕引火上身,但他还记得自己和梁公的三擒三纵之约,可不想出现任何一点意外。现在,他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坊内你们这样的酒童很多罢?是轮着来的么?”绕过假山,远离了笙歌,冷风灌来,谢涵微醺的脑袋重新变得清醒,似是因为一路寂静无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回公子,轮着来的,有一百多个,只是这几日忙,便不轮着了。”
“这么多人啊。”谢涵“哦”了一声,“那安排住处安排不过来罢?”
“回公子,十人一间房,就在一个院子里,安排的过来的。”
“是那个院子么?”谢涵眼睛尖,指着不远处桔树下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子。
“回公子,是的。”
“说起来,这酒童是怎么分配的,我上次来也是这个包厢,上次那酒童不知道今日在哪?”
“上次的……是叫伍须么?”
谢涵愣了一下,点头,“不错,就是那小子,我大哥上次来醉了打破他的脑袋,也不知道好了没?”
“回公子,早就好了。”
“他是在哪间房啊,我去瞧瞧。”
“就那间房,只是他好几天不来了。”
“哦――”
进了沃头,谢涵塞了酒童一片金叶子,捂着肚子挥袖道:“好了,这路我知道了。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要久些,你先回去伺候罢。”
酒童犹豫了一下。
“快回去。”谢涵加重了语气,关上门。
“是。”
不一会儿,谢涵便系上腰带,待人走后,他踏步出来,朝小院的那间房走去。
借着月光,打开门,空无一人,只有两横排的木板,是十人通铺。
“还真是艰苦的生存环境呢。”谢涵拿出一包香粉,淡淡的兰花香。
他用小指轻轻一划破了布袋后便朝外面桔树走去,细碎的香粉落入地,与尘埃无异,了无痕迹。
待来到那棵光秃桔树后,他又拿出一早放在白布包里的竹筒,抽剑铲了些土,把东西埋进去,左右看看这甚是完美的挖坑作品,喃道:“会发现的罢。”
做完这些,谢涵很快回去,和沈澜之又是好几出太极,直把脑力耗尽才回得房来。
第二日,辰时末,准时出发。
马车轱辘轱辘地动了起来,一夜春宵,众人都是神采奕奕,赶路的速度,倍儿快。
谢涵掀帘,一路景色已与来时不同。朝阳升起,冰雪消融,春水渐涨,不见来时的雪帘阻隔、天气灰蒙。
“公子笑什么?”寿春给人捏着肩膀,见人嘴角微勾,凑趣地问。虽然主子总是笑着的,但这种周身淡淡的愉悦气息却是很少见的。
“没什么。只是来的时候雪大看不清路,现在看清得有些轻了觉得很欢喜。”
寿春蠕动了下嘴角,到底也没问出“一年前公子不都看过一遍”的话来。
从新绛赶路回临淄,途经已灭顿国、昊王室、邹国。
原本顿国西、北、南三面环山、地势高耸陡峭,行路极难,来往梁齐都是绕路走随入齐。
一年前,梁国以一五百斤青铜大钟厚礼贺顿侯六十大寿,顿侯欣然,为了让大钟运入,命人凿山填沟、铺路架桥,没想到迎入的不只是寿钟,还有梁国虎狼之师,就此,顿并入梁。
但,这路不只让梁国轻轻松松地攻打了顿国,也让走南往北的人方便行路,来往梁齐间走这条路可比原来的路快了一倍不止。
已灭的顿国故址上,已迁入五万梁人安居乐业,而原本的公室贵族正被梁兵压着修筑军事堡垒及梁东长城。
一个年轻男子不堪劳苦晕倒在地,被梁军一鞭抽起,他嘴巴一张一合,离得远看不清,但想也想得到是一些骂骂咧咧之语。
“这就是亡国的悲哀,这就是亡国奴的下场。”谢涵朝寿春一伸指,叹道:“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当今之世,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天会不会是亡国之日啊。”
寿春看了远方人一眼,只觉得连他这个奴婢都受不了,但见自家公子隐有悲凉之色,笑道:“别的奴婢不知道,但齐国……嗯……洋洋大国,公子只管享福就好。”
谢涵噗嗤一笑,一敲对方额头,“是‘泱泱大国’啊,都叫你没事多读点书了。”
寿春捂着额头,“‘泱泱’什么意思啊,像汪洋一样大才叫大国嘛!”
“懒得和你说。”谢涵放下帘子,往后一躺,闭目养神。
“公子――”
走过顿国后,是昊王室所控地,共七城八邑,方圆三百里,与弹丸小国无异。
已经落魄至此,却仍不修城垛、不训甲兵,城墙瓦垣大多年久失修,守城军士个个懒散萎靡。
昊天子姬忽六岁登基,已而十载,听说上过的朝比这王室城邑数还少,是个走马斗鸡的浪荡哥儿。
如此王室,如何辖制诸侯?
也难怪这大昊的国运要到头了。
与此同时,新绛鸣玉坊内,又回来了个一身灰衣的少年。
一走进院子,霍无恤就觉得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味道,有点像……谢涵?
怎么可能,对方已经回临淄了。
他失笑一声――错觉错觉,按了按额头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