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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神剧岂可修62 ...

  •   “叛徒”二字对武士而言是致命的,很多人都犹豫、听信,更何况天气如此恶劣,时值年关还在疾行,也为他们的归心加了一颗砝码,几个冲脾气或胆气小的都被鼓动起来要回去,打算听从命令的几人决心也被动摇着。

      “人心浮动,再不控制住,恐怕会有不少人逃回临淄,我便一时冲动抓了其中一个危言耸听者,叫渐铭。”

      见穰非脸上表情有些奇特,谢涵摆手安慰,“无妨,杀了算本公子的。”

      如果让那些人逃回去,言论将会对他很不利,届时回去路上再被人阻一阻的话……恐怕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永远背负着“叛逃”的骂名。

      闻言,穰非的表情并没松下一点,还是保持着那种奇特,最后道:“公子知道的:‘死’对一个武士而言并不是最可怕的,羞辱是对武士最痛苦的凌迟。我怕杀了那危言耸听者后,其余人被激出血气愤怒来,于是我让那人回临淄。”

      谢涵抬眉,以目示意对方继续,他知道一定有后续。

      “只是在回去前,在他额头刺了青字:丙申年齐使寻犀角团叛逃者。”

      谢涵:“……”

      他不禁睁大眼睛把对面人仔细看了一遍,娃娃脸、俩酒窝、小虎牙,和他记忆中的无甚不同,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伶俐、轻快、义气的穰非上。

      “嗯……”他换上一张淡定脸,想象了一下当时情况,认真道:“你做的很好。”

      穰非咧嘴一笑,有些激动起来,“因为当时另一个危言耸听者陆虎看起来犟得厉害,又横又冲,我怕刺了他,他就直接自杀了,会引起众人反弹,于是只拿着渐铭杀鸡儆猴,渐铭羞愤离开后,我们就继续上路了。虽然他们一直忿忿,陆虎还多次出言鼓动,但因为有渐铭前车之鉴,翦雎又能以一敌五,最终我们还是到了这儿了。”

      说完,他拿出名册,指着上面,“随行人员里,公子你的车奴、内侍、医工都是一直要求要到观止楼的,其余还有这三个和我、翦雎也坚持要到观止楼,这三个是听了渐铭、陆虎鼓动被我逼来的。”

      谢涵点点头,看着穰非的目光十分的赞赏,不料对方还能再说出一个让他更加赞赏的事儿来,“我和翦雎觉得,陆虎和渐铭这一开始就能想那么多,还不顾忌地四处乱说,十分猫腻,就试探了陆虎几下,我敢肯定、”他看一眼翦雎,翦雎对他摇摇头,“没人。”

      “我敢肯定至少陆虎是四公子或者鲁姬夫人的人。”穰非看着谢涵,手心微汗,又概括了一番试探过程。

      谢漪这个结果……谢涵也猜的到。

      国内,谢浇不可能这么做;他已是半残之人,谢涓和其他人没必要这么做;至于狐源,则不会派出这么次的人来,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匆忙来不及多准备;而国外,处心积虑让他和齐国脱离的,除了梁公,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那个男人绝不会用这种阴谋诡计,因为他要的是臣服而不是被迫――阴谋永远换不来忠诚与真心……既如此,最后最有可能的可不就是谢漪母子了。

      现在只是更加确定了。

      他指尖轻敲桌面,看着穰非眼底三分忐忑,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罢,如今的我,做什么保证,都太缥缈,我只说,我不甘心就此终老,你们若愿,我求之不得,若不愿,我送君离开,不必觉得歉疚,当初举手之劳,你们早已还清了。”

      穰非侧头,翦雎正走到他身边来,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跪了下来――

      “昔公子救命之恩,本该结草相报。”

      “今公子信任之情,更是万死难偿。”

      “愿誓死追随公子。”

      谢涵脸上终于漾开真切的笑容,果然――不试试怎么知道,只要不死,总会更好,等二人结结实实磕完个头,他起身还了二人一揖,“便不言谢,以后时光,风雨同舟。”

      “是穰非/翦雎的荣幸。”

      “好了,快起来,这可不是比拼礼节的时候了。”谢涵伸手一扶,玩笑道。

      穰非嘻嘻拉着翦雎站起来,问道:“公子现在要召集众人么?”

      谢涵想了想,点头,“也好,把所有人都叫我房里来。”说着,便抬步往小院走去,“晚上我设宴鸣玉坊犒劳你们,明日卯时末出发回国,等会儿我说完话,你们就去好好休息一下。”

      “回齐国?”穰非惊奇出声,“公子……那鲜犀角,您找到鲜犀角了?”翦雎亦是疑目。

      谢涵抬起右手晃了晃,右手上一个大大的白布包随着晃。

      穰非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吐出口气,“厉害了。”明明他们才刚会合来着。

      谢涵大开上房,在主坐落下,翦雎持剑站在他一边,不一会儿,穰非就把人都喊了过来。

      “公子!”踏进门前,寿春看到里面端坐的身影,忍不住呼出声,又立刻咽下,趋步至谢涵身后。

      那医工和车奴都站在最靠边的地方,中间是包括穰非在内的八个武士,看到谢涵,其中四人眼神闪烁了起来,谢涵只当没看见,在众人拜下喊“见过公子”后,他微一伸手,“都起来罢,辛苦诸位了。”

      众人连道不敢,见谢涵态度温和可亲,陆虎不安的心底又渐渐踏实起来――这么客气,只能说明心虚。只要他先发制人,还是能完成夫人给的任务的。

      刚站起身,他便率先冷哼出声,“三公子无故离开,就算你是公子也不能这么戏耍我们罢?还把令箭符节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言辞间,其他人也被带出几分不满来――年关之节,谁也不想背井离乡,只拿着“能立大功”安慰自己,却不想刚行半天带队人就玩失踪,还要去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一路担惊受怕又希望渺茫,搁谁谁都得有微词。

      只他们不敢像陆虎这样说出来,谢涵也不说话,只给穰非使了个眼色,就往后一靠拿起杯子喝茶。

      穰非会意,哈哈一笑,站出来,“瞧陆小弟这话说的,我是甲戌年三月生的,小弟你甲戌年六月的生辰,我毛都没长齐,那你岂不是毛都没开始长?”

      穰非是娃娃脸看着像十四五岁,实际上过了年已经是二十二的人了。

      陆虎卡了一下,面色涨的通红,穰非又笑眯眯道:“就算陆小弟你想自谦,也没得把所有人都带进去啊,我是没什么,可这二十二岁下的,张兄、李兄,三公子你……还有国内诸公子都是罢?”

      陆虎瞪直言,“你你你……放屁。”

      “好了。”这时,谢涵放下杯子,“事出仓促,本公子把符节令箭都交给穰非,是因为当时他离得我最近。至于我何故突然离开,则是因为有高人指点我尽快来新绛寻鲜犀角。”说着,他打开手边那个白布包,露出一圆锥形的物什,长近尺,乌黑色,有光泽,正是犀角无疑。

      众人皆是一愣,陆虎张了张嘴,这也……他呐呐地住了嘴。

      谢涵也无心与人纠缠,只摆了摆手,“我不想多说,只是有人曾言要中途回去,我却万万不能姑息乱了法纪,但念你们一路辛劳,我给你们留些颜面,自行惩戒罢。”

      室内一时寂静了下来,陆虎瞪大眼睛,额角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另外三人互相看看,忽然其中一人猛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剑,大喊道:“我叶猛身为武士,竟然不听上令,临阵欲逃,有辱家门,该死!”

      眼见着他横剑便要抹过脖子,一路同行也算共患难了,众皆忍不住闭上眼睛,却没有剑入皮肉的声音,反有利刃相交的叮叮声。

      谢涵伸剑一挑,把那把马上要拉过脖颈剑荡开,铛一声坠落在地。

      叶猛一时没反应回来,睁大眼睛。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谢涵有些头痛地捂了捂额头,最后站起身,认真道:“是我刚刚的话太过模糊了,我不过是想小惩大诫罢了。”

      叶猛跪了下来,“三公子不要这么说,是我罪有应得,理当如此,不敢苟活,以求偿罪。”

      他态度坚决,一心求死,一副“不让我死就是侮辱了我的武士道”的样子,谢涵哑然,点了点脑袋,忽然问:“你一开始为什么说要回去?”

      叶猛垂下头,没吱声。

      “你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对吗?你觉得来我说的地方,是叛逃对吗?”

      叶猛涨红了脸,声音细如蚊呐,“是。”

      谢涵笑了,“所以你是好意,虽有错,错在心急冲动,却无碍道义,什么时候心急是要以命赎罪的了?那你吃热豆腐时不吹吹烫到嘴是不是也要自尽谢罪?这岂不是贻笑大方?”

      叶猛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是这么蠢得人么?但好像听起来又都对。

      谢涵单手执剑,就地一挑,挑起地上的剑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叮――”一声,叶猛腰间一沉,剑已入鞘。

      “这样罢,你既错在心急,我便罚你静心,你去外面站两个时辰。”谢涵话音刚落,便见叶猛要说话的样子,他按下对方肩膀,“别以为这很容易,要做到纹丝不动可难得很,我就问你,敢不敢接?”

      “敢!”

      “好。”谢涵坐回上座的,对另三人也一伸手,“你们也一样去站着罢,互相监督。其余人,自行休息,两个时辰后,我在鸣玉坊设宴,犒劳你们一路辛劳为君父奔波,磨刀不误砍柴工,明日辰时末出发回国。”

      随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室内情绪极具高涨起来――本以为是赐死,结果峰回路转只是罚站,这且不说,还能去一趟人间仙境、男人幻梦鸣玉坊,明天就可以回国了,哎哟喂,他们不是在做梦罢,忒美。

      等人都出去后,谢涵躺上床,见寿春只站在门边,便对人招招手,“我有些头疼,替我揉揉。”

      寿春小步过来,在他太阳穴处打起圈来。

      谢涵闭着眼,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家小侍手腕上,“怎么哑巴了?”

      寿春嘴一抿,见谢涵眼下明显青黑,小声道:“公子补个觉,时间到了,奴婢会叫公子的。”

      谢涵按着人手拍了拍,“当时在马车上是突发事儿,来不及多说,可不是故意要扔下你的。”

      寿春终于嘟囔出声,“公子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他转过来给谢涵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又倒了杯水让人润了润嗓子,随后给人全身上下都推按了一遍。

      谢涵低笑一声,在浑身筋骨放松中沉沉地睡了下去。

      门外,四个人站桩,排成个正方形,一人站一角,一动不动,大眼瞪小眼,这个时候,才切身地体明白到谢涵说的“要做到纹丝不动可难得很”这句话,这可比挨几刀还难受,浑身不对劲啊。

      穰非和翦雎关起门来挨着躺床上,穰非摸着下巴,“我觉得公子今天这一出一抑一扬的,真漂亮。”

      “嗯。”翦雎抖开被子。

      “啧啧,本来大家虽然不敢说出来,但心里都不痛快,就算找到犀角,也觉得公子走得莫名其妙,可现在……哎哟,你说叶猛不会是公子事先安排好的人罢。”

      “睡觉。”翦雎一手捂上穰非双眼。

      穰非:“……”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那真叫一个“转瞬之间,时光飞逝”,大家不过觉得一个闭眼睁眼的时间,就两个时辰过去了。

      当然,对站桩的人而言,就是度日如年了,当听到门被从内打开的一瞬间,他们仿佛听到了天籁。

      “好了,两个时辰到了。”谢涵迈步走出来。

      四人浑身一松,随后这儿挠挠那儿摸摸有的还蹬腿跳地,“还不如来刀痛快哎哟……”被身侧人给了一肘子后又立刻改口,“嘿嘿,我随口说的,三公子莫怪莫怪。”

      谢涵摆摆手,“好了,收拾一下行礼,直接把马车驶到鸣玉坊罢。”

      穰非咂吧了下嘴,“公子,来得急,行礼还没卸下来。”

      谢涵顿了一下,笑道:“那更好,直接走。”

      他迈进马车前,陆虎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只见对方右腰挂着宝剑,左腰挂着犀角,竟系得紧紧的,怕是偷不走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行至某家熟悉的酒楼前时,他脑中忽地闪过沈澜之的一句话:上能暖床铺,下能煲美粥,哪怕浑身酸痛仍拖病躯给你准备吃食。

      “停车。”他掀开车帘,对众人道:“我之前歇在这家酒楼,现在去拿些东西回来,你们先候着。”

      “是。”

      谢涵几步来到柜前准备付钱发现沈澜之已替他付了,便来到后方小院。

      四四方方的院内,炉里还燃着小火,煨着炉里东西,掀开炉盖,肉丝儿、白粥粒,还有搁炉边没放下去的小葱花。

      他把葱花往里一倒,便拿碗盛了碗粥,坐到室内小口吃起来。反正和沈澜之喝酒吃饭,他料想是吃不了多少东西的,还不如先垫些。

      末了,他放下碗,擦了擦嘴,从袖里拿出片竹简,落下几字,走过去捡起墙角一堆的竹筒,取其中一个在节面划开条缝,把竹简插进去,然后一起塞进放犀角的白布包里。

      等到谢涵从酒楼内出来时,看到对方捧着半怀竹筒时的众人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特意去拿的不应该是什么贵重东西么?一堆竹筒是哪样?三公子竟然如此节俭清明?却还愿意破费请他们去鸣玉坊?他们一定要努力玩得尽兴,不要让三公子花的重金白费了。

      傍晚时分,鸣玉坊的灯才刚点上,丝竹之声已醉人心尖。

      虽然新年伊始,各大酒楼是清冷寥落,鸣玉坊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逢年走关系,请人来鸣玉坊可是最好的选择了。尤其,酒楼的掌柜、小厮都是要和家人吃团圆饭过年的,鸣玉坊的姑娘、哥儿们却哪有家?她们更卖力地在这一天讨好客人,以腐烂奢靡忘记这一天带给她们的孤独彷徨。

      一进门,便有接引人上来,“齐公子,我家大人在那儿等您。”

      武士们被安排在大包厢两侧的小包厢内,谢涵随人踏入包厢,便见沈澜之已懒洋洋地歪在窗边,似已醉了,见到他进来,咧嘴一笑,“阿涵来了。”

      “沈兄。”谢涵在对方对面坐定,透过窗户,可见下方歌舞初升。

      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台上香风袭人飘了上来,沈澜之对人笑道:“阿涵可看重哪个姑娘了?等这曲完,随你叫,”说着,他一顿,似想起什么,又嗤嗤地笑起来,“哦――”他一敲额头,“我忘了,阿涵是喜欢小男孩的。”他翻翻手里册子,笑道:“那阿涵可得等下一支擦亮眼睛看,下一支可是男子舞剑了。”

      鸣玉坊一曲歌舞毕,歌舞者便会如货物般随诸客挑选了,有的是进来就近再看一曲歌舞,有的则是做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事了。

      谢涵一笑,“这岂不是更对沈兄胃口?”

      “庸脂俗粉,”沈澜之一挥手,“他们的剑,连个人都没杀过,有何意思?”

      谢涵看人一眼:要求还挺高,怪癖还挺多么,找个嬖人,喜欢这么凶的。

      沈澜之已伸手撩起谢涵几根发丝在唇间摩挲着,“唉,阿涵又要走了,我是又无缘见你舞剑一曲。”

      “来日方长。”谢涵不咸不淡,他刚说完这一句话,台下一曲已结束了,沈澜之嘿嘿一笑,“好了,让我们来物色物色。”

      短暂的衔接后,音乐换作铿锵激鸣之曲,然却未有什么男子上来,反是一着黑色武士服的高挑女子。

      她身形高挑窈窕,被贴身包裹的衣服衬得曲线玲珑,长发高高扎起挽一男子发髻样式,五官是柳眉星眸、翘鼻红唇,当得起一句艳若桃李,只她浑身上下却偏又冷若冰霜,不是那种冻结人心的冷,而是让人颤栗追逐的寒,难得一见的风情使她一举一动都带着极致的诱惑力,真是个让人见之难忘的冰美人儿。

      随着琴声响起,忽然,她动了,只一剑,便如青锋划破三尺冰,奇狠、奇快、奇绝,她引剑直上,如追满月、如刺苍天,她俯身下冲,如穷碧海、如裂袤地,平平一递,便是杀伐果决、手提虏头。

      谢涵散漫的神情不由变得认真起来,好一会儿,方道:“她的剑道造诣已登堂入室,她的身形动作皆属上乘高手,怎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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