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lin）（A/M）命运交织的十五天》森林唱游

15、第十五章

　　（十五）
　　以前，他一直以为，也确信，他对格温的感情就是真爱。就好像那一次，当他被施了魔法后，为了薇薇安公主要和她父亲奥拉夫国王决一死战时，他一直以为是格温的那个吻，令他清醒了过来，因而没有无谓地死去。

　　要到后来他才知道，是梅林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拯救他，甚至还跑去恳求已经对他失望了的格温来唤醒他……想起那个时候，失了心智的他还为了薇薇安公主甩了梅林一个耳光。
　　有些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当然，格温是他命定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所以，她能唤醒被巫术迷惑了的他并不奇怪，否则，现在的他们，也不会是夫妻了……但她，是他的真爱吗？又或者说，在这世上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中，他真的独爱她一个吗？

　　虽然在结婚多年甚至孩子都有了之后还这样怀疑，多少显得有些可卑，但这难道不是个问题吗？何况，倘若他不是真爱着另一个人，又或者说，倘若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对他而言比格温还重要的人，那么，在之前的这六年里，他为什么会活得这么不开心，像行尸走肉一样，浑没有了从前的开朗和热情呢？

　　他以前的确以为，自己愿意放弃王位继承权，和格温去浪迹天涯（不过，就如他潜意识里想的那样，他肯定还是要带上梅林，否则，那些苦力活，谁帮他干呢？而且，他也相信梅林肯定愿意跟着他。当然，后来的现实很残酷，从根本上摧毁了他的自信），就是他这一生追求真爱的极致表现了。

　　然而，他这样想的时候，显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愿意为另一个人去死。且不说那次梅林代他喝下了装在毒酒杯里的酒后，他远赴千山万水去寻找解药，差点死在了那个爬满了毒虫的山洞里；也不说在他误杀了独角兽后，和梅林一起接受安赫拉的考验时，他抢着喝下了所有的毒酒（当然，后来他知道了，两个杯里都只是放了安眠药）……

　　就是在抵抗莫高斯和她的骷髅骑士军团攻打卡梅洛城那一次，当他和梅林都因为中了催眠咒而快要睡着时，他还是想着出去战斗，以保护自己的父亲和茉嘉娜……当然，还有一直和他并肩抗敌的梅林（他那时还不知道，如果不是梅林一直在用魔法暗暗帮他，卡梅洛城或许早就被彻底攻陷了）。

　　他记得，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打开大门出去杀敌时，因为预感到自己可能会没法活着回来，他曾笑着问梅林，下一辈子还愿不愿做他的仆人……梅林当即一边努力地抱着沉重的门闩，一边笑着叫他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那一刻，他的确是那样想的，就是现在回头看，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取笑他突然的英雄气短。毕竟，那时的他又不知道梅林是个法力强大的魔法师，他只知道，他是他的笨男仆，毫无战斗力，所以，如果连他都战死了，梅林肯定也活不了……
　　这才是真爱，不是吗？一起生过，也一起死过……甚至连下一辈子都承诺了。

　　他必须承认，对于像他这样的命中注定会成国王的人来说，统一阿尔比恩，成为千古明君，万世之王什么的，的确有致命的吸引力。但如果不是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去努力拼求，然后共同分享荣耀……那么，就是到头来所有的王图霸业都实现了，又怎样呢？还不是一样的空虚寂寥。

　　直到这一刻，亚瑟终于确定了，他这一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真正离不开的，又是谁。原来真爱一个人时，就是依偎着对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在分别的那些日子里，他有时甚至于会想，倘若那时，是梅林自己吻了他，他肯定也是能清醒过来的……时间过得越久，他越是确信这一点。

　　他这时更加确定了，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吻，这个人就是一个拥抱也能让他明白，他的生命不只对他的国家和人民有价值，对他自己，对另一个人也一样有价值……所以，他理当好好珍惜自己。

　　当然，话说回来，他们以前并不是完全没有拥抱过。
　　比如那个时候，他被女精灵索菲亚迷惑，虽然梅林当时骗他，说自己是在他和索菲亚私奔的路上把他敲晕了带回来的，后来他问了盖尤斯才知道，其实他是差点被索菲亚淹死在了湖里，是梅林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并拖上岸的……

　　还有就是，他后来也知道了，那时郊外从烟雾中升起的马的形象，也是出自梅林的手笔。当盖尤斯为了救梅林和茉嘉娜被猎巫者阿瑞丁逼迫着承认是巫师，因而被他父亲乌瑟下令处死时，梅林情急之下曾当即冲上前去大骂阿瑞丁卑鄙无耻。为了救梅林，他几乎是把他搂抱着硬拽出了议事大厅……

　　只不过，这样的拥抱，都是出现在他或昏迷不醒或精神紧张的特殊状况下，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好好领悟这样的拥抱对于他这一生的意义。

　　对了，在盖尤斯和梅林协助他除去了那个可怕的穴居怪后妈以后，他别扭地向梅林道谢时，曾不经意地向他伸出了双手，梅林当即很自然地予以回应。就在他们几乎要拥抱在一起时，他又下意识地定格住了自己的动作，还不无诧异地反问梅林想干什么。他至今还记得梅林当时睁着大眼说“我以为你想拥抱我”时那天真无辜的样子。

　　他当然否认了，或许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拥抱这种事，还是发生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会比较正常，更何况梅林还是他的男仆。虽然说，他后来也明白，如果不是梅林，他说不定早就被那对穴居怪主仆害死了。

　　后来，每当他回想起他们那个没有完成的拥抱时，他总是会反复地问自己：如果他真的不想拥抱梅林的话，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伸出手呢？既然他已经伸出了手，他难道真的不想拥抱他吗？如果他真的不想，又为什么会给梅林那样的错觉呢？

　　所以，无论怎么看，他那时肯定都有拥抱梅林的意愿，可惜啊，他太自以为是了，就这样错过了他人生中一次极为重要甚至可以令他明白什么是真爱的机会……遗憾至今。
　　他想，等睡醒了之后，他一定要还给梅林一个拥抱，哪怕已经迟了这么多年。

　　至于梅林是魔法师，又怎样呢？他还是杀人机器呢。到今天，死在他剑下的人，肯定比死在梅林咒语下的人要多得多。他们都不是正常人，他们都很特别……所以，就谁也别嫌弃谁了。

　　在即将沉沉睡去的那一刻，亚瑟终于决定什么都不想了，他就想趁他在意的这个人还没有放开他的时候，在对方怀里美美地睡一觉。在这过去的六年里，他已经受够了那种孤寂疲惫的人生。至于明天，那太遥远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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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有那么几次，梅林也曾想过，就这样把亚瑟轻放在地上，自己悄然离开。他怕等亚瑟醒来时，离别又会变得很艰难。但亚瑟在他怀里睡得这么安稳，他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把他弃置在这荒凉阴冷的墓地里。

　　何况，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这时的感觉，他本以为，在这过去的六年里，他已经放下了和亚瑟有关的一切，然而，因为这漫长离别之后的重逢，因为怀里抱着的这个人，他又记起了所有他们从前一道看过的风景，一起做过的事以及共同度过的每一天……

　　他这才察觉，原来，那些和亚瑟有关的过去，不管是温暖美好的，还是滑稽可笑的，或者是危险紧张的，又或者是充满伤害的……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忘记过，就只是被他刻意封存在了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一经撩拨，便全都回归原位了，而且，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正在发生的今天还更清晰，更深刻。

　　是啊，这个人从前纵然有千般不好，总是给了他这么多或甜或苦的回忆，何况，他曾把保护亚瑟当成是自己的命运，也曾为了这样的命运遭受过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因此，他又如何能全盘否定那些和亚瑟有关的过去……那不就等于否定了他16岁以来的全部人生吗？

　　听着亚瑟均匀平衡的呼吸声，梅林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想，算了，还是别再伤脑筋了，等明天再说吧……
　　事实上，觉得累了的，并不只有亚瑟，他赶了整整十四天的路，也早就累坏了。所以，后来，当火把熄灭了之后，梅林也靠着盖尤斯的墓碑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