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Jocelyne

5、风波突起

　　谢宁抬头看向谢清远，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哦，我都忘了，这是她前世的记忆。”
　　见儿子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他又说道：“我昨日拜访了张天师，他后日设坛作法，开天眼，辨妖邪，除孽障。”
　　谢清远的眼神一寒，他强压心底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父亲近年来疾病缠身，当以自身健康为要。玉洁的事，儿子自有分寸，父亲不必挂怀。”
　　谢宁“哼”了一声，哂笑道：“自有分寸？你的分寸就是为她不屑破坏了家中风水？你的分寸就是纵容她在人前失态丢了谢家的颜面？短短半个月，你已对她有了情，动了心，失了分寸。”
　　谢清远辩解道：“我对玉洁一向如此，父亲又不是不知道……”
　　谢宁不耐地打断道：“正因为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才必须提醒你。且不提她的言行离经叛道，与主母身份格格不入，单单她来历不明，身上谜团重重，我就不能看着你乱来。你强行将她留在身边，日日夜夜与她相伴，为父哪天不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顿了顿，他沉声说道：“若她果真是妖孽，我会将她点了天灯。”
　　谢清远的两道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剑，向谢宁直刺过去，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父亲不满儿子将兵部和吏部交到寒门官员手里，只管冲着儿子来，何苦要牵连玉洁？”
　　谢宁道：“你有你要守护的女子，我有我要捍卫的底线，我的底线就是士族利益，士族利益不可动摇。”
　　谢清远道：“当年祖父主政时，曾培养了一批有能力有担当的官员。如今这些老人或离开朝堂，或驾鹤西去，而父亲当年又未能培养出一批堪当大任的人才。儿子接任后即着手选拔，奈何士族子弟或骄纵放肆滥用职权，或浑浑噩噩尸位素餐，人才仓促之间难以造就，致使眼下青黄不接，不得不重用寒门子弟，实是无奈之举。”
　　谢宁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为父的不是了，害得你捉襟见肘。”
　　谢清远道：“儿子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谢宁拍案而起，“你不仅敢重用寒门子弟，听说你还想从平民中选拔官员。你竟然敢选那些贱民来当官，来羞辱士族，来玷污朝堂。”
　　“儿子不以门第论英雄，只为国家选人才。我要的不单单是士族的利益，我更要朝政稳定，百姓安宁。”谢清远也站起身来，与谢宁对峙。
　　片刻后，谢宁坐了下来。
　　“明天我会进宫觐见陛下，朝纲岂容你独断专行。明天你不用上朝，多陪陪你的女人吧。这是我作为父亲对你的仁慈。”
　　谢清远道：“玉洁，朝政，你一个都别想动。”
　　“好啊，我们父子不妨斗一斗，看谁笑到了最后。”
　　谢清远离开后，林清音屏退侍女，独自一人美美的泡了个澡。此刻，她正惬意地坐在庭院里，晒着她那乌黑柔顺的长发。一群女孩子围坐在一起，唧唧呱呱的说着闲话。
　　林清音这几天心情颇为愉悦，开始留意起身边的女孩子来。莲枝春晴的身份，相当于《红楼梦》中的袭人晴雯。林清音常会脑补谢清远和她俩那些不可言说的故事，心里不免酸涩。再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吃醋的资格，便努力转换心境，去多看看她们的好。
　　在林清音看来，莲枝像静夜，忠诚干练，常协助谢清远处理一些家族事务。而春晴像紫娟，沉静细致，更专注于谢清远本身，他的衣食起居，他的喜怒哀乐。
　　她又转眼去看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灵儿娟秀纤弱，外柔内刚，喜做糕点，尤其擅长记账理财。雪儿性格开朗，心灵手巧，擅长刺绣和梳头，在服饰搭配上有绝对的优势。林清音看着四个青葱般鲜嫩的女孩子，想到自己这个毫无特长的未来主母，有这四大左膀右臂，想来应该可以玩得转吧？
　　小丫头突然来报，说“大小姐来了”，林清音忙起身迎了出去。
　　这大小姐是谢清远的姐姐谢清澜。谢清澜五年前出嫁桓氏，三年前丈夫和母亲相继病故，双重打击之下她一病不起。谢宁心疼女儿，将她接回谢府将养。养了一年多，谢清澜才渐渐缓了过来。谢宁便把管家的事交给了她，好让她有点事情可忙碌，不至于太过寂寥。
　　谢清澜深居简出，林清音嫁过来这半个月，见她不过两三次。她今天突然造访，林清音揣测不出来意，只能尽可能礼貌地寒暄陪聊。
　　“清远这是去了哪里？”闲聊一阵后，谢清澜突然问起了弟弟。
　　“他被老大人喊去了。”林清音说，“姐姐有事找他吗？”
　　谢清澜笑道：“没啥大事，不过是来告诉他一声，桓家派人来接我，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林清音问道：“来接就必须回去吗？能不能多住阵子再回去？”她不懂这里的规矩，只是礼貌性的挽留。
　　“年前曾有人来传过话，说公婆年龄渐长，需要我侍奉左右。老大人说等清远成亲后，儿媳可以主持内宅，再过来接我。如今你来了，我也该回去尽儿媳的本分了。”谢清澜清清淡淡的表情，清清淡淡的说着话，看不出来她的情绪。
　　林清音打心眼里不想她回去，倒不是有多喜欢她，也不仅仅是因为谢清远很怜惜这个姐姐，肯定舍不得放她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林清音对管家的认知主要来自《红楼梦》王熙凤，她自认没有凤辣子精明强干八面玲珑的本事。所以，尽管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还是希望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谢清远回到卧房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林清音和灵儿在整理已经标注好读音的字条，雪儿在一旁编着珠翠。
　　简单用餐和梳洗后，谢清远上了床。林清音等丫鬟们把一切收拾停当，栓好前后两道门后，也上了床。
　　他俩依旧如新婚之夜一样，一人一个被窝，只是中间的枕头被撤走了。林清音为了上下床方便，坚持睡在了外侧。
　　以往上床前，两人都会笔谈一个时辰，上床后也会卧谈一会儿，通常是林清音讲一些常用的句子，谢清远偶尔纠正她的发音。今天一来太晚了，二来谢清远显得有些疲惫，林清音简略说了下谢清澜要回桓家的事后，便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躺着。
　　如梦如醒之际，林清音隐隐约约感觉到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很轻，倏忽即逝。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身子向里侧蠕动了一下。
　　她的头被一只手温柔地托起，轻轻放在了一条结实的臂膀上。淡淡的体香顿时萦绕鼻际，阵阵晕眩袭来，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谢清远一早就去上朝了。走到月亮门前，他习惯性的转身向她挥了挥手，再转身离去。
　　谢清远神色如常，但凭着双鱼座敏锐的洞察力，林清音还是觉察到了异常。她觉得他挥手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两秒，而眼神也带着些许哀伤。这是她的直觉，很微妙，没道理可讲，当然也无人可说。
　　时间缓慢前行，她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散，她有些坐不住了，便带着雪儿去花园走走。雪儿总是那么快乐，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她的情绪感染了林清音，林清音也渐渐的开心起来了。
　　午饭后，周玉清来访。林清音有些惊讶：他一个太学生，不上课，跑这里来干什么？周玉清只说是顺道来访，了解一下她婚后的情况，以便让父母兄嫂安心。
　　“他们牵挂着我？”林清音很是惊讶。
　　“当然。虽然你与以前判若两人，可你毕竟是我们的骨肉至亲，怎么可能不牵挂。”
　　林清音心想：也是哦，灵魂换了，身体还是周玉洁的，怎么就不是他们的骨肉至亲了呢？进而又想起，谢清远对她温柔有加，不也是因为，他眼中看到的是周玉洁吗？那份柔情，是给周玉洁的，不是给林清音的。
　　“爹娘说，你若觉得累了，就回家住几天。”
　　她努力压下泛起的失落与酸痛，笑道：“听到你这样说，我很宽慰，也很惭愧，我让你们担心了。代我向父母兄嫂问好，谢谢他们。”林清音借助于手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力求把每个音都发清晰。
　　这是她穿越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来自一群陌生人。虽然这份爱是冲着周玉洁去的，但感受到这份爱的却是她林清音。所以，她感恩。

作者有话说

　　林清音，谢清远的爱，也是你感受到的呀，可不能双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