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Jocelyne

6、新旧之争

　　林清音怀着感恩的心，细细询问了父母兄嫂的近况，周玉清都一一作答，并问起老大人有否就昨天的事情责难她。
　　林清音笑道：“并没有。不过昨天一到家‘为为’就被喊去，想来把气撒到儿子身上了。”
　　周玉清笑道：“也有可能，老大人一向疼爱你，不忍心责难你，也难怪你事事都帮着他。”
　　林清音一听：嗯？什么剧情？我疼你你帮我，不应该是“为为”和周玉洁吗？怎么变成了老大人和周玉洁了？莫非周玉洁爱大叔不爱帅哥，所以婚前灵魂逃逸了？
　　于是，一幕狗血剧情在林清音脑中展开……
　　见她默不作声，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周玉清有些纳闷，问道：“小妹在想什么？”
　　林清音回过神来，忙摆手道：“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老大人和‘为为’闹起来，周玉洁会帮谁？”
　　周玉清苦笑道：“周玉洁不就是你么，你反倒问我你会帮谁？”
　　“我当然是帮‘为为’啦，这还用问。”林清音不假思索地突口而出。
　　周玉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作假，说道：“小妹你确实变了，以前但凡清远哥跟老大人有矛盾，你都是劝清远哥顺着老大人的。”
　　“我？”林清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帮理不帮亲？”
　　“也不是，你纯粹就是不希望他们父子起冲突。”
　　“那为什么不劝老大人多理解‘为为’？”林清音不解地问。
　　周玉清想了想说：“可能因为老大人是长辈吧。”
　　林清音冷笑道：“长辈就有理了？长辈说的话就不能反驳了？什么脑子。”
　　周玉清尴尬地一笑：“咳咳，既是长辈，理该尊重。”
　　“尊重，但不是盲从。更何况，那是‘为为’呀，怎么可以不帮‘为为’？”
　　“小妹的意思是，无论你认不认同清远哥的做法，你都会支持他？”
　　“‘为为’做出的决定，我都支持，没有不认同的。我只要他安好就行。”
　　周玉清正了正脸色，尽量压低声音，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林清音讲述了当下谢家父子的矛盾。
　　听完，林清音想了想，说：“无论是帮理还是帮亲，我都赞同‘为为’的做法。士族崩塌，寒门崛起，这是大势所趋，无人能够阻挡。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为为的安全，那些人为了自身利益可能会不择手段。”
　　想到“为为”的处境，林清音不寒而栗。她的“为为”，是像涂山璟一样被算计，是像萧凛一样被出卖，像雪阡寻一样被贬谪，还是像苏易水一样算无遗策绝地反击？
　　“一定得是苏易水，一定得是苏易水！”林清音握紧双拳，默默念叨着。
　　周玉清将双手覆盖在林清音的两个拳头上，安慰道：“小妹不必担心，清远哥有能力应对，我对他有信心。你只要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无条件的支持他。”
　　说不担心是假，但空担心也无济于事，林清音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谢清远可以应对一切。
　　昏定时，林清音仔细留意父子俩的言行举止，发现与往日也没有什么明显不同，两人既不亲近，也不疏离，跟她印象中绝大多数父子的相处方式差不多。
　　倒是谢宁对她的态度更差了，卸去了温和的伪装，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嫌弃与厌恶。林清音想起周玉清的话，倒也不介意，恪守着为人儿媳的本分，脸上始终维持着儿媳该有的礼貌与尊敬。
　　离开谢宁居处，两人相伴着往前走，都没说话。
　　林清音在想谢家父子对周玉洁的态度：谢宁喜欢周玉洁，喜欢的是她“理想儿媳”这个标签，跟这个人本身并没多大关系。如果换成王玉洁赵玉洁，只要符合他的要求，他照样能接受。而“为为”喜欢周玉洁，是喜欢她这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接受，都喜欢。唉，“为为”真是个情痴啊，爱一个人就爱她的全部，包括优点和缺点。可惜，这份真挚珍贵的爱情，不属于我，太不甘心了。“为为”，你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谢清远想起的却是他下朝到家后，林清音递给他的那张纸。那是林清音和周玉清笔谈的内容，像老师的板书一样，只有几个关键词语，比如“责难，盲从，士族崩塌，寒门崛起，大势所趋，无条件支持”等。两种笔迹，一目了然。而“无条件支持”后面的三个像利剑的符号，像三块烙铁，烙在了他的心坎上。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她忙忙碌碌，他也就没追问。但这三个符号，一直堵在他的胸口，让他觉得闷闷的不舒服。
　　两人默默走到岔路口时，林清音扭头看了谢清远一眼，他恰好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明白对方有话要说，于是很默契地走向后花园的湖心亭。
　　湖心亭，顾名思义是建在湖心的亭子，有九曲回廊相连。晚春时节，夜幕初降，天际是深紫色的残霞，隐在屋宇和树木的缝隙间。远处有一盏盏黄晕的灯光，近处是湖边如烟的嫩柳，园中各种花卉草木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渡水而来，更觉馨香怡神，沁人心脾。有鸟鸣声从高处传来。抬头看，归鸟排成个人字，向夜幕深处飞去。天幕上，有七八颗星星，明亮又闪烁。
　　“好久没有抬头看星星了，真亮啊。”林清音侧身趴在美人靠上，仰头看着夜空。她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星星，隐隐约约的，大约隔着几亿光年吧。谢清远也抬头看着，他也已很久很久没有闲情逸致看星空了。
　　林清音想起为为直播时指给大家看的那颗星，便也抬起手来指给谢清远看：“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它叫金星。”
　　谢清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你把它叫做金星啊。我们夜晚叫它长庚星，清晨叫它启明星。”
　　“无论它叫什么名字，它都是那颗最亮最耀眼的星星，‘为为’就是那颗最亮最耀眼的星星。”林清音转向谢清远，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略带羞涩地问道，“‘为为’的星光，撒向晋国大地，撒在万民百姓身上时，会不会也撒一点到我身上？”
　　谢清远伸出一只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打趣道：“你只要一点？我以为你要全部。”
　　林清音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太多。”
　　谢清远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说道：“傻丫头，我的心意，你始终不明了。”
　　林清音拨开他的手，心里酸酸胀胀的，眼眶微微湿润。她低声嘟囔道：“我说的是林清音，不是周玉洁。”
　　谢清远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她挣了下，没挣脱，也就算了。
　　“我说的是林清音，也是周玉洁。玉洁她从不怀疑我的情意，她只是总不放心我，总想着要帮衬我，比如讨好我的父母，比如照顾我的族人，比如示好我的同僚同学。可我想要的，只有她的信任、她的陪伴和她的支持，就像玉清所说的‘无条件支持’。我俩为此争吵过很多次，每次她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我偏偏不要她这份好。如今的你，总算不为我出头了，却又连我的情意都怀疑了，更别谈信任支持了。”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你才傻呢，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神，我绝对绝对信任你，支持你。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条件信任你，支持你。”林清音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谢清远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在那张纸上，画了三个符号，那是什么意思？”
　　林清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忙“哦”了一声解释道：“那是三个感叹号，表示绝对绝对绝对赞同的意思。”说到三个绝对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谢清远笑了，心上的那三个烙印化成了三簇火苗，照得他心里亮堂，燃得他心房温暖。他伸手将林清音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清音，我真的很开心。”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清音，是不是意味着他接受她了？她奋力压下心头浮起的疑惑，她不想理智，她只想贪恋眼前的美好，沉沦下去，沉沦下去。
　　林清音向前贴得紧了些，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清远，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走进你心里。”
　　“为为”也好，清远也好，都不过是个符号，重要的是这个人，这个她曾疑虑试探、后来又依赖眷恋的男子，也将她放在了心里。
　　她在心里默念：对不起啊为为，我以后不能再喊他为为了，我得把你藏在心里了，因为，我想我大约应该确实深爱上他了。
　　她抬起头来，凑上去想亲他，有点羞怯，又想别过脸去。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攫住了她的双唇。
　　爱人的吻果然是甜的，又甜又柔又苏，让她彻底忘记了自我。
　　直到泡在浴桶里，林清音才想起来，她有很重要的一句话忘记跟谢清远说了。
　　出浴后，她第一时间说了那句话：“无论被贬官还是被流放，我都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当然，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那就是：“即便是上断头台，我也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