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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须发皆白的老者笑盈盈地坐在桌案前,面前是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沈夷之半天之前才在草庐那处领教过永巍的厉害,他把永巍的话当做耳旁风,并未依照永巍的要求离开梅山宗,此时忽地再次见到永巍,沈夷之便像见了猫的老鼠,蔫蔫的。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水禾,小声嘀咕:“我没看花眼吧?”

      却被水禾一个胳膊肘怼了回去,沈夷之被大力拍到门框上,可水禾却面无表情道:“这下看清楚了吧。”

      “看……看清楚了,就是你这一怼还让我看到了别的东西。”

      “什么?”

      “星星……”

      水禾拧眉望着面前的老者,她来到梅山宗多日,永巍从不曾亲自踏足过她的院落。

      永巍穿着件简单的灰麻色长衫,看起来却比往日还要苍老,水禾知道她私自留下沈夷之无理在先,难得收敛了秉性,拽着还在捂住胸口大喘气的沈夷之便落了座。

      她闷声道:“弟子同你说过了吧。”

      梅山宗由五位长老一同打理,永巍作为五长老之一,其威望最高,最受梅山弟子爱戴尊崇,水禾不过才与那传话的梅山弟子分别不久,永巍却早已知晓。

      水禾偏执,永巍知晓她做过决定的事无人可以动摇,索性便不言语,只是默默地从面前的盘子里拧下个鸡腿放进了沈夷之面前的碗里。

      筷子与瓷碗相撞,在寒冷寂寥的空气里像是骤然响起的金戈之声,隐约中透出不安与枉然。

      饭桌上安静得可怕,沈夷之知道在这个存在着妖兽的世界,任何人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他一言不发地埋头扒饭,三人却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碗筷。

      水禾知道永巍登门拜访的目的,放下碗筷后,她安静地咀嚼着嘴巴里的粟米,眼看永巍花白的胡子抖了两下正要开口。

      水禾急急忙忙吞咽下去,语气坚定道:“司岳重生之法我会争取,沈夷之是否和司岳有关我也要查明。”

      水禾话音才落,永巍苍老的脸却轻笑起来,细密的皱纹如同难以填平的沟壑,他注视沈夷之,眼神平静得仿佛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却并不死气沉沉。

      “沈夷之是蜀南沈氏未来家主,肩负一个氏族大家的兴衰荣辱,沈府不会允许你肆意妄为。”

      水禾的视线随着永巍的话移到沈夷之身上,却见他满脸的局促不安,握着碗筷的双手也不住地发抖。

      “咚”地一声,碗底被用力顿在桌案上,沈夷之笑得僵硬,向水禾表忠心道:“我哪都不去,就待在国巫大人身边。”

      神色虽畏缩,态度却坚决。

      如若不是水禾明知当下的处境,只怕会误以为沈夷之是向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痴情男儿。

      容国纨绔之首与家族决裂,连夜奔逃至梅山宗还赖着不走,怎么想都不真实,但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并且当事人正端坐在桌案前。

      水禾以为,古板如永巍,必定不能容忍她和沈夷之胡闹。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条老得不能再老的腾蛇竟一言不发,他缓慢地站了起来,背弯得宛若一张弓。

      “午时寄往沈府的书信我会派人拦下,沈父只会认为夷之是暂且留在梅山宗游玩。”

      水禾一愣,连忙去看永巍的脸色,他却早已背过身去,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别院。

      外头的风雪已然停止,永巍步履蹒跚地走在梅山小径中,他不在乎突然出现的沈夷之,更不在乎他与司岳如出一辙的面容。

      只要水禾能留在容国,只要这条世间唯一的蛟龙还存活于世……

      水禾回过神时,沈夷之正在收拾桌案上的碗筷,动作娴熟,全然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该有的举动。

      说是沈知逸教子有方水禾是不信的。

      可司岳在清清山时便一直照顾水禾,做饭家务样样精通。

      至于为何探查沈夷之气息时他毫无灵力波动,水禾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紫玉镯子,若是沈夷之身上有着同这镯子一样能隐藏妖兽气息的的法器——那这一切便能讲通了。

      水禾端坐在原处,掩在桌布底下的脚却倏地踢向桌角,桌案上沈夷之摞起来的碗碟顿时倾倒,沈夷之一惊,端着盘子的手蓦地一顿,连带着桌案上的碗筷迅速坠落。

      电光火石间,沈夷之却像是变成了一块僵硬的雕塑,眼睁睁看着瓷碗应声破碎而无能为力。

      水禾眸色一黯,翻身将即将摔碎的碗碟一一接住,仅剩的餐具才得以免遭遇难。

      沈夷之心有余悸,抬眼正对上水禾审视的目光。

      “国巫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嗯。”水禾微微颔首,望着空荡荡的门外又道:“继续收拾吧。”

      沈夷之乖顺地点点头。

      自从他穿书到这劳什子的小说里,为了完成攻略任务,被迫寄人篱下,还恐怕自己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可沈夷之现下能做的,除了对水禾无微不至的好,便只有对她唯命是从了。

      梅山宗的国巫别院与其说是别院,倒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自带一个十几平米小院的

      建筑。除了一个正堂偏室一体的主屋,与偏室相对的另一边是一间四面漏风的庖厨。

      沈夷之蹲在庖厨内洗碗,时不时被灌进来的寒风冻得直哆嗦,不禁有些感慨。

      前几日他还是金莼玉粒,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今后却不得不待在这破烂的梅山宗里仰人鼻息度日。

      沈夷之长叹一声,此时此刻,不禁想吟诵一首应景的《陋室铭》。

      悠悠的叹息乘着寒风落入水禾的耳中,窸窸窣窣的踩雪声惊动了沈夷之,回首望去,正巧看见水禾捧着脸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别院简陋,不比家大业大的沈府,怕是要委屈身娇体贵的沈公子了。”

      沈夷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用冷水洗碗冻得通红的指节,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心里却默默腹诽:不辛苦,命苦。

      四下无人,水禾便愈发好奇沈夷之非要留在梅山宗的缘由。

      捧脸的动作换作单手托脸,水禾空出一只手抓了把积雪,捏作一团雪球,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你和司岳毫无干系,为何偏要赖在梅山宗不走?”

      “这个……”沈夷之洗碗的动作一滞,吞吞吐吐回答:“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换口味试试清粥小菜也情有可原吧。”

      水禾自然不信沈夷之胡诌的说辞,她将手里的雪球精准地砸在沈夷之面前的砧板上,“砰”地一声,雪球炸开,雪花溅在墙面和沈夷之呆滞的脸上。

      “不说实话也无妨,我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沈夷之张了张嘴正要为自己辩解,却见门槛上的水禾不见了踪影,伸长了脖颈往偏室里望,层层叠叠的珠帘和绣帘倏地被一只皓白的手推到了一旁。

      水禾单手抱着一床被褥出来,又大喇喇地将那床干净的褥子扔到了正堂的地上。

      “别院没有多的房间,你若要留,往后便在这堂屋里打地铺,若要走,我必八抬大轿相送。”

      沈夷之当即扔下桶里的碗碟,双手不住地摆着,“不走不走,我哪也不去。”

      水禾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一扭身,便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帘幕之后。

      沈夷之松了一口气,抬头凝望了一眼昏沉的暮色,这部古言奇幻小说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没有电子设备傍身,沈夷之苦恼起该如何度过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收拾完庖厨,沈夷之原想着到梅山宗内转一转,兴许还能结交几个朋友,才推开院门,腐朽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噪音。

      偏室窗棂透出的昏黄烛光恍惚了一瞬,接着便传出了水禾不耐烦的话音:“梅山宗有宵禁,你若出去自寻麻烦被哪位长老抓去,我可不会去搭救你。”

      沈夷之耷拉着脑袋,刚迈出去的脚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水禾捧着一侧书简伏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窗外沈夷之踩雪的越来越近,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书简上。

      她的目光虽停留在字迹上,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此处。

      她听见堂屋内沈夷之唉声叹气的声音,听到他出气似地摔打被褥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声音,再接着,沈夷之轻轻抖开被褥铺在地面上,一阵窸窣的动静过后,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水禾便猜测大约是沈夷之钻进被窝睡去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国巫大人,我无聊得利害,你这里可有什么书籍能打发时间?”沈夷之的声音忽地响起,惊得水禾握着书简的手抖了一下。

      良久无人回应,沈夷之便以为水禾是睡着了,正要合上眼皮强迫自己睡觉,却见水禾趿拉着鞋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沈夷之视角的头顶位置处。

      沈夷之的半颗脑袋都掩在被子里,仅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望着她。

      黯淡的月恍惚了夜色,昏暗的烛火映在水禾脸上,如玉如雪,长长的睫羽阴影遮盖住她晦涩难懂的眸色,粉腮微晕,出尘如仙。

      “给。”

      水禾将自己手中那册书简扔到沈夷之胸膛上,而后又钻进重重叠叠的珠帘中。

      珠玉相撞发出洋洋盈耳的响声,片刻后又归于宁静。

      夜里寂寥得可怕,只有熠熠烛火结出灯花发出几道清脆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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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最近三次元太忙啦qwq再加上前面的部分需要大修,可能最近会消失一周左右,虽然没人看但是我绝对不会弃坑的!!!等我回来!啵啵啵ow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