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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永巍长老跟沈家老头是故交,沈家老头知道我躲进了梅山宗,跟永巍长老那边早就打好了招呼。”

      沈夷之若无其事地向水禾交代,转头又向过路的弟子点头问好。

      沈夷之察觉到身后水禾的视线,自来熟地冲她打了个响指,“羡慕吧,我在大学可是被室友封为社交悍匪,想学社交我教你啊。”

      水禾一头雾水,分明沈夷之说的话拆解开来每一个字她都认得,可经他重新排列组词后,什么“大学”“室友”“社交悍匪”她却一句也听不懂了。

      虽说水禾比不上永巍和司岳学识渊博,但她好歹也是容国新任国巫,若是连容国最不爱读书的纨绔所说的话都听不懂,那她还有何颜面留在梅山宗。

      想到这里,水禾就恨得牙根痒,她可以主动请辞国巫一职,但决不允许任何流言蜚语导致她被革职。

      “闭嘴。”

      水禾一记眼刀甩给去,沈夷之当即识相地捂住了嘴巴,一双冻得乌青发紫的手暴露在水禾面前,她的气便顿时消了大半。

      沈夷之为她刨雪,而她却将从朝堂上带回无处发泄的怨气撒在了沈夷之身上,这实在不该。

      水禾垂首轻叹了一声气,她早就说过自己不想离开清清山,如今只不过才入宫一日,她却变得和那些喜怒无常的朝臣一个样子,人不像人,妖兽不像妖兽。

      日光消逝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隐去了最后一丝光辉,银色的月华悄然攀上树梢。

      现下是梅山宗弟子用晚膳的时候,三五个结伴而行的弟子手里提溜着不甚明亮的灯笼正往公厨赶去。

      沈夷之让水禾在原地等他,自己凑上前去与弟子们交谈,不一会儿就提着盏忽暗忽明的小灯笼回来了。

      梅山宗的灯笼都是特制的,所有灯笼上都用遒劲有力的笔触写着一个大大的“梅”字。

      沈夷之先前并未用过灯笼,提着灯笼回来的路上也不晓得用身体挡住呼啸的寒风,灯笼在沈夷之手中不停转圈,待回到水禾面前时,灯火已然熄灭了。

      水禾站在原地看着沈夷之手忙脚乱点亮灯火的样子,忽而想起了远在清清山的司岳。

      她自小便跟着司岳生活,那时司岳也不过是条刚会化形的蛟龙,比起水禾大不了多少,水禾自儿时便畏寒,那时的司岳也是像沈夷之这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她点亮寒夜里被山风吹灭的火堆。

      想着想着,水禾便又想起清清山的狐狸姨、鲛人姐、白虎叔了……

      水禾的嘴角扬起牵强的笑容,却被扭头看过来的沈夷之撞了个正着,却见他手里的灯笼一下掉落在地上,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两下,他问水禾:“大人,你这是哭,还是笑啊?”

      水禾:“我这是肚子饿了想吃人。”

      水禾不过是嫌沈夷之多嘴破坏了气氛吓唬吓唬他,谁知沈夷之真被吓了个半死,他张大嘴巴,双腿抖如筛糠。

      “国巫大人……别吃我……我五天没洗澡了。”

      水禾哑然,她以为自己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做了一国之巫已经够离谱了,但一想到眼前这个不住求饶的男人就是蜀南沈氏的未来家主,水禾便一下觉得自己能担大任了。

      话说沈氏现任家主,沈夷之的亲爹,真的放心把拼搏了百余年得来的家业交给这个不靠谱的独子?真的不打算再培养一个接班人?

      但这毕竟是沈氏的家事,轮不到水禾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刚下了朝就在这里与沈夷之纠缠,水禾的肚子早就瘪了,她一只脚的鞋袜还湿漉漉的,在这冷风里站了许久也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少废话,吃饭去。”水禾抬起冻得麻木的那只脚,单脚蹦着就往陡峭的山路上跳。

      话音才落,沈夷之便倏地抬起头来,他拨掉额头碎发上沾着的雪花,小跑着跟上水禾的脚步,水禾这才知晓原来沈夷之并不怕她,方才的举动不过是在逗她。

      水禾抬手抚住心口,这么一想,不久前还沉闷郁结的心情确实变得豁然开朗,今日在朝堂上经历的所有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梅山宗顾名思义便是建在梅山之上,因宗内弟子多为人族,对妖兽抱有诸多偏见,永巍便将自己和水禾的住处安排在了人烟稀少的山顶。

      山路陡峭,风雪路滑,水禾一只脚不便行走,索性忍痛两只脚一起赶路。

      沈夷之提着那盏烛火熹微的灯笼缓步跟在水禾身后,怕水禾脚滑失足,沈夷之便空出一只手虚浮地拦水禾身后,不为别的,只为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水禾从而在她那里拿到免死金牌。

      遗憾的是水禾身残志坚,一瘸一拐爬上山顶也没出半点闪失。

      才推开别院的大门,却见水禾张大嘴巴愣在了原地,沈夷之惊奇地凑上前,却同水禾一样怔住——

      永巍竟笑盈盈地坐在桌案前,守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等着他们二人。

      沈夷之用胳膊肘碰了碰水禾,小声嘀咕:“我没看花眼吧?”

      水禾一个胳膊肘怼回去,将沈夷之撞到了门框上,面无表情道:“这下看清楚了吧。”

      “看……看清楚了,就是你这一怼还让我看到了别的东西。”

      “什么?”

      “星星……”

      水禾拧眉,不再管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她摆出一个自认为不友善的表情望向须发皆白的老者。

      “来人,送客。”

      空荡荡的庭院中无人回应。

      永巍穿着件简单的灰麻色长衫,看起来比往日还要苍老许多,望见永巍黯淡无神的眸色,水禾难得收敛了秉性,拽着还在捂住胸口大喘气的沈夷之落座。

      梅山宗毕竟是永巍的地盘,她总该给他两分薄面。

      沈夷之拍了拍水禾的肩膀,小声问她:“欸国巫大人,你说的送客是指我么?”

      水禾哑然,从面前的盘子里拧下个鸡腿就塞进了沈夷之嘴里。

      “吃你的吧!”

      筷子与瓷碗相撞,在寒冷寂寥的空气里像是骤然响起的金戈之声,隐约中透出不安与枉然。

      餐桌上安静得可怕,其间只有永巍开口交代给沈夷之两句沈父要他转告的话,水禾一言不发地埋头扒饭,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碗筷。

      永巍苍老的脸轻笑起来,细密的皱纹如同难以填平的沟壑,他看着沈夷之,眼神平静得仿佛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却并不死气沉沉。

      他对沈夷之道:“沈知逸允许你在梅山宗小住,但你想清楚后还需回到蜀南沈氏接受你的使命。”

      水禾偷瞄了一眼沈夷之的脸色,看起来与饭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仿佛永巍口中所说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旁人。

      富家公子与家族决裂连夜逃到梅山宗,怎么想都不真实,但这件事确实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并且当事人正端坐在她身边。

      永巍用罢晚膳便离开了,临行前水禾又在他面前晃了晃紫玉镯子,渴望能得到他的关注,然而他竟一眼也不曾在水禾身上停留。

      就好似水禾不存在一般。

      沈夷之正在收拾桌案上的碗筷,动作娴熟丝毫不像是富家公子的作派。蓦然间,水禾没由来地想起昨夜与沈夷之初见时他所提起的“穿书”二字。

      但水禾并未多想,沈夷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许他们二人的交际也仅限于此,待沈夷之被沈父抓回家,他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瓜葛。

      水禾还惦念着昨夜沈夷之对她夸下的海口。

      她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沈夷之面前,问他:“你不是说要帮我取下这镯子嘛?”

      沈夷之一惊,端着盘子的手一顿,碗筷迅速下落,所幸有水禾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别院里这些仅剩的碗筷才得以免遭遇难。

      “大人记性怪好的哈哈……”

      “取镯子是其次,我倒是想看看一个普通人是用何种方式解开永巍老头特制的禁锢。”

      沈夷之偏头想了想,自然地从水禾手中接过碗筷,说话时并不看着水禾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埋头继续整理桌子:“好说好说,今晚我就准备准备。”

      还需要准备?

      来到梅山宗的这些日子水禾也曾给远在清清山的司岳寄过书信,可司岳的回信中却说连他也无法解开镯子的禁锢。

      如今一个普通人族略做准备便能把这紫玉镯给解开,水禾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说不定又是这个油嘴滑舌的沈夷之在想借口敷衍她,水禾白了沈夷之一眼,转身进了卧房。

      不知过了多久,水禾窝在暖融融的被褥里,隐约听到偏堂里传来听不清内容的说话声。

      但水禾是妖兽,五感强于常人,只需屏息凝神便能听清外头沈夷之自言自语的内容。

      “翩翩,那女魔头又在问我什么时候能帮她取下镯子了,快想想办法啊喂!”

      水禾一怔,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总之你快点想办法,我每天提心吊胆地跟在那女魔头身边,不死在她剑下早晚也要吓死了。”

      缩在被褥里的手攥出“咯吱吱”的声音,水禾一掀被子,扬声道:“你说的女魔头,该不会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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