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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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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怡并没有高复,她终于在这一年,与摇光一同考了进来,只不过原本属于她的第一名落在了裴天泽身上。
天泽是天之骄子,完美的皮囊,优越的身高,卓越的琴技,温和的性格,再加上包揽了不少比赛的冠亚军,在一个男生少女生多的学校里,他无疑是校园之光。
张怡在摇光面前提了好几次裴天泽,她有些酸溜溜地看着那张入学考试成绩排名表:“裴天泽居然是第一名,他弹得很好么?”
摇光默不作声。
自然是特别好,好到能让她羞愧地抬不起头,而且不仅弹琴好,综合素养更是让她望尘莫及。
那个人音乐素养高也就算了,就连文学修养、宗教知识、天文学、数学都能那么优秀,她不止一次地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摇光的室友陈曦也会提到裴天泽,当然,大概没有女生会不喜欢这样的天泽。
陈曦是摇光进入大学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当然,裴天泽不算,天泽对她来讲,更多算是老师。
陈曦对她太好了,她总是温温柔柔地包容她,替她解决寝室的问题,带着她一起去报到处报到,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两人一起去琴房练琴,一起回寝室休息。
摇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然而这个快乐里还有一颗定时炸弹,那颗炸弹的名字就叫裴天泽。天泽是知道她的过往的,大概是自尊心做祟,她不想让陈曦知道她高中时代不堪的过往,尤其第一次噩梦般比赛的过程,好在天泽是出了名的用功,每天早上一头扎进琴房后,第二天早上都不一定会出来,偶尔还能看到他的室友拿着双份早餐去琴房投喂。
陈曦与摇光两人形影不离,一个巴不得搜罗每间琴房寻找天泽,一个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陈曦连着搜了两周后终于摸清楚天泽的习惯,他喜欢东边最里面的那一间琴房,如若没有意外,他都在那里,于是摇光就躲到西边的琴房去练琴。
期中考试要考三首练习曲、一首复调作品和一部声乐歌剧伴奏,对于任务最轻松的第一学期来讲,算是简单,但除去两周军训和十一假期,剩下的时间就显得有些局促,摇光还有兼职要做,她在距离学校二十分钟车程的一家咖啡馆弹琴。
摇光抓了抓头发,时间有点紧张,伴奏勉强练下来了,练习曲还没背下来,复调背是背下来了,可总是会错。
她合上谱子继续背,背了两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便怎么都接不起来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冷淡,听上去更像是赌气一般:“终于看见你了,原来你弹成这样,难怪躲这么远!”
摇光扭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天泽却吓了一跳,搞什么?她怎么突然这么玻璃心了?
摇光的眼眶都发红了:“你别闹了,我要来不及了!”
裴天泽顺手关上琴房门,他走近她身边,翻了翻她的乐谱:“期中考的不多,怎么会来不及?你一天练多久,我在琴房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你!”他翻着翻着,却看到后面装订了一叠厚厚的流行歌曲,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把琴谱往摇光怀里一丢,冷哼道:“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弹这些东西?”
“你忘了我们还要去比赛吗?且不说比赛的事,学校的考试你能应付得过来?听说你的导师也换了,不是席隐,那你跟新导师都磨合好了?傅摇光,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没人监督你当真没有自制力么?”他气得在琴房来来回回地踱步。
气她的不争气,气她压根没把跟他的约定放在心上,亏他还一直想着带她一起去比赛。
摇光委屈地想哭,但她没脸哭,只能一味低着头沉默。
天泽半天也没听到摇光的声音,以为她正处于叛逆期,毕竟她才十六岁,除去学校设立的天才班,她是考进来所有学生里年纪最小的。
就当他气得想伸手拍她的头顶时,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放下手,语气缓和了不少,却仍然硬邦邦地问:“你干嘛这么着急去打工?别告诉我你缺钱!”
他见摇光始终低着头,雪白笔直的发线清晰地像她倔强脆弱的心。他终于不忍心,放柔声音,语气一再地放低:“家里不给你生活费么?”
摇光被戳中心事,眼泪顿时哗哗地往下流,这段时间她心力交瘁,只想着怎么赚钱,根本无法兼顾学校这么多门课程,要命的是,从期中考试之后开始,每半个月都要举办独奏或者重奏音乐会,包学校音乐厅需要花钱,找合奏者也要花钱,还有其他鸡零狗碎的打印节目单、制作音乐会海报等等。
她被锁住了,被锁在物质与现实中间。
天泽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凉,他抚摸上摇光的头顶,怜悯似的叹道:“果然,你还是个孩子呢!”
他推了推摇光:“坐过去点!”
摇光正低着头哭泣,她哭得不明就里,还是乖乖给天泽让了一半的座位。
天泽挨着她坐下,重新翻开谱子,拿起铅笔替她画出复调的重点。
“今天着重背我画出来的部分,一定要背得滚瓜烂熟,这样就算上台紧张也不会忘记。”
男孩子身上的热气就像秋日里最温暖的甜点,来得这样及时,这样甜蜜。他身上的味道紧裹少女紧张的躯体,“明天早上六点来琴房,给你讲这首曲子的对位法!”
摇光忘记哭泣,她点点头,看了一眼琴谱,开始背裴天泽画出来的重点。
“错了,左手的la要还原,re的保持音不能松!”
天泽监督完摇光后回到自己的琴房,他想了想,最终整理好书包回了寝室,他细细誊抄了所有理论课的重要知识点,抄完后瘫在椅子上,他看着灰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我干嘛要做这些......”
大概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没办法坐视不管了。
摇光在天泽的帮衬下,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期中考试,就连同时做着咖啡馆的兼职也越加得心应手了,空闲之余还能跟他顶一句嘴。
天泽没好气地练着琴,一边笑呵呵地骂摇光没有良心,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把所有的重点抄下来监督她背诵,并且把两人约定在寒假的比赛提前到学期中进行了。
陈曦有些羡慕摇光,摇光期中考试考得相当好,明明入学时,她的钢琴基础并不好,考进来的时候虽然称不上垫底,但也绝对不是拔尖,可偏偏期中考试每门课都名列前茅,视唱练耳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每次她都要努力分辨究竟是哪几个音的时候,同桌摇光已经刷刷刷地写好了答案,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就连老师都忍不住走到摇光身边,见到摇光不加思考地写下答案,忍不住惋惜地说道:“你这样听错误率会很高的。”
摇光抬头,一脸真诚地问:“那要怎么听?”
坐在摇光后排的天泽早就开始翻白眼了,他最痛恨摇光一脸真诚地问别人听音要怎么听才听得准。他比老师更早地接触到摇光的天赋,但随即他也明白,摇光是真的无法理解他们听音的方法,对她来讲,直接听是最简单的。
于是年迈的视唱练耳老师在核对完摇光的答案之后,苍老慈祥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憋了许久,弱弱地说:“这样也挺好的嘛!”
天泽想爆笑,他极有涵养地忍住了,脚却不安分地伸上去,一脚踢在摇光的凳子上,没想到脚踢偏了,踢上了陈曦的凳子,陈曦回过头,见恶作剧的人是天泽,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转了回去。
这下轮到天泽的脸涨成猪肝色。
下课后,他趁着陈曦去上厕所的功夫拦住摇光,蛮不讲理地缠着她,要她分享听音的秘诀。
摇光有点头疼,她根本不知道什么秘诀,秘诀就是老师“当”地弹出四个音,她自然而然地就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她不敢说,她生怕裴天泽生气,于是她说:“就跟听单音和音程一样,老师弹什么你写什么就对了!”
天泽的脸更黑了。
他气得哼了一声,甩手离开。
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上完洗手间回来的陈曦,陈曦一脸好奇:“他怎么了?看上去那么生气,老师骂他了?”
摇光摇了摇头,把天泽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腹黑学得有模有样,她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不知道啊!”
陈曦隐约感觉,摇光与裴天泽似乎认识,但摇光平时几乎和她黏在一起,哪有时间去结识男生,况且还是裴天泽那样的高岭之花。
摇光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整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跟她混熟了还好,若是第一面见她,一定会被她浑身散发的清冷吓退,素白的脸毫无表情,常年冷若冰霜,再加上敏感尖锐,她实在不能算是一个性格柔和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回寝室的路上,陈曦去打印了十二月参赛的报名表,原本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毕竟参加比赛可以加学分,她想提前修完学分,一鸣惊人。可自从跟摇光成为连体婴后,便少了许多自由,况且摇光看上去本没什么心眼,直肠子一根通到底,于是便没在她面前藏着掖着了。
摇光果然在她预料之中问了她:“你之前也经常参加比赛么?”
陈曦抿抿唇,十分谦逊地笑了笑:“嗯,我参加比赛还是挺多的。”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琴弹得很好的女生,叫珊瑚!”
陈曦脸上的得意落了下去,有些五味杂陈,她摸了摸垂在脸颊的长发,落寞地说:“没有吧......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个,我比较注重比赛。”
摇光失落地垂下头:“这样啊......”
她要是知道两年前是最后一次见珊瑚的话,无论如何她都会问珊瑚要联系方式的。
就在摇光准备去打工时,陈曦突然“哦”了一声:“是不是那个个子不高,还好几年没参加比赛的女的?”
摇光的眼睛一亮:“对!”珊瑚的确是小个子,天泽也说过,她因病休养了好几年。
“哦~”陈曦的语气顿时变成了酸了的醋,就连眼里也多了一丝不屑,“她弹琴很好么?如果很好的话我肯定听过,但我都不知道!”说完她的头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摇光完全没有注意到陈曦情绪的变化,她只是费解地皱了皱眉:“不应该啊,她几乎都是第一名。”
陈曦的脸迅速灰败下去,但很快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啊,这样啊,我不知道哎!”
摇光闷闷不乐,她扔下一句:“我去打工了!”便不快地离去。
去打工之前,她绕到琴房,天泽果然还是在老地方,音乐会要演奏的曲子他早就全部练下来了,他正在准备比赛用曲。
摇光没敲门,直接进去,抱着书包一屁股坐在钢琴旁边的凳子上,她沉默着,听天泽反反复复地练习那一个小结。
终于天泽忍不住停下琴声问道:“你干嘛?突然大驾光临,还跟鬼一样地盯着我!”溢到嘴边那句“不会是觉得我太好看了吧”在见到摇光纯净的脸蛋后,觉得实在不合时宜,便忍下要调侃她的冲动。
她还是小孩子。他默念道。不可以乱讲话。
摇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盯着你,但我有事要问你。”
天泽发现自己看人的眼光好像不怎么样,暑期的摇光和上学的摇光明显就是两个人嘛,暑假跟在他身边的摇光简直就是一只听话乖巧的小兔子,怎么上学后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了。
“什么事?”他继续练琴。
摇光不满他的三心二意,伸手按住他移动的手背:“你专心听我讲话嘛!”
“我问你,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珊瑚?”
“裴天泽?”
天泽回过神,难得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老问珊瑚?你喜欢她啊?”
原本只是心里的玩笑话,可不知怎的,他竟然没经过大脑思考,直接说了出来,说完后便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摇光果然生气了,她唰地站了起来,小脸冷若冰霜,飕飕地带着骇人的寒气,惊得天泽手足无措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迅速消散:“那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摇光眼看他连脖子都吓得缩了回去,心中别扭。
她怎么可能会低头,怎么可能会道歉,于是转过身,轻声说:“珊瑚,她对我有恩。”
说完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