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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军训 ...

  •   “雨来,雨来。”江述在宿舍里跳大神,其声凄哀,如泣如诉。
      蹲在凳上的柯凉就着声,提笔饱蘸朱砂,在黄符纸上留下蜿蜒血痕。
      李延在给自己老婆涂防晒霜,还不忘用剩下的一点抹抹自己的脸。
      吴瞳拎着水杯,在门口招招手。
      “快走吧,军训第一天迟到肯定要被教官记住的。”
      闻言,三人同时一顿,随后认命地低头出了门。
      人一个个走,吴瞳走在最前,倒像是把孩子压到补习班的母亲。

      军训,每个大学生必经的噩梦。
      早在到齐第一天,他们就研究起了本校的军训,甚至专门去某抖搜过官方的军训视频,四个脑袋盯着那块发光的小屏幕,只两秒,便齐齐转了头,不愿在看一眼。
      完全就是大型调·教现场。
      毫无新意,无趣至极,除了挨晒就是挨晒。
      现在自己真要军训,着实不想站在当鲜花中当葱。
      先被细细剥了一层皮,再被切成段,最后和调料一齐被炸成葱油。

      早上七点,太阳不甚明朗,只远远在天边挂着,红彤彤的,也不恼人的热,配着微风,安抚着躁动着的、青年人的心。
      柯凉坐在江述自行车的后座,只闭着眼,任由风流过面颊。
      施施然睁开眼,云往后走,不安也往后走,他不安的心竟真的平静下来。

      小小军训,还不是船到桥头自然
      沉。
      柯凉晕了。
      不仅晕了,还是全校第一个晕的。

      许是女生多,得了个女教官,这本来是好事一桩,可坏就坏在班上人一看是女生,顿时一顿起哄,大多数的赞美因为声音过小便显得窸窸窣窣的。
      那女教官估计也是第一次带大学生军训,只想着先来个下马威,就先冷着同学,让他们站着,没想到就日头不大的半个小时,就有人晕了过去。
      柯凉虽然个子只有174,本在男生中就不算高,来到北方更是泯然众人。
      可在文史的男女比下,竟也是被排到后排,左边是吴瞳,右边更高一点的是江述,最右的就是李延。
      在他眼前发黑时,旁边的吴瞳就已经注意到柯凉略显呆滞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给江述递个眼神,柯凉就这么水灵灵地往后倒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柯凉意识弥留之际,只觉自己现在像是清朝僵尸从棺材起身的倒放版。
      以至于江述转身去捞他时,柯凉脸上还挂着惨白的微笑。
      这傻子笑什么呢?
      心里想着,金毛却一把抱起晒晕的傻蘑菇,直奔医务室。
      一切发生得太快,女教官和其他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江述就公主抱着柯凉狂奔而去。
      只留下了猴子飞奔的跳跃背影。
      还是吴瞳举手向教官解释了一下,这才没有让“惊!两男人竟在军训时做出这种事?”的流言传出去。
      这边两人私奔的剧情落幕,另一边柯凉躺在床上,不愿睁开眼面对现实。
      作为目前唯一的病人,他能听到医生们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还以为第一个晕倒的会是个女娃,没想到啊。”
      “这算啥,上回军训第一个到医务室的,还是个踩到鞋带磕掉半颗牙的男生呢。”
      “这孩子细胳膊细腿的,平常肯定也不运动,看那黑圆圈重的,再加上起得早,他不晕谁晕啊。”
      “一看就是平常光看手机的。”
      “现在这军训咱也不知道训的什么,就往太阳底下一站,然后齐步走,哪像咱们以前……”
      “那是不能比,以前哪有那么娇贵,晒一晒就晒晕了。”
      “这个小伙子不就晒晕了,食堂也不知道给孩子们整点消暑的汤啥的。”
      “哎,这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几个医生隔着帘子交谈,好像只薄薄的布料就能将声音隔绝。

      柯凉原本只听着这些话作消遣,但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昨晚熬了个通宵嘛……那还不是为了中秋贺图可以赶上啊。

      好吧,医生说得太对了,他恼羞成怒了。

      柯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继续装晕补觉,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再回去估计站一会也得晕。
      他下意识翻身,身未动便定在原处,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暴烈的心跳声,连心脏都震得有些疼。

      江述躺在身侧。
      这个认知让柯凉心神剧震,他不可遏制地想要远离,可床太小,他只能小心地贴紧床边,既要防止弄出声响,又怕自己掉下去,还怕一睁眼就是江述的俊脸。
      这是身为男同性恋者的本能在抗拒江述。
      废话,男同和直男躺在一张床上,这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当初刚进宿舍时,本应是交代他是个gay的最好时期,没成想舍友是情侣,让他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便没了再自白的机会。
      到现在,他依旧是以直男的身份自居。
      原本不是大事,柯凉不想也不会在大学中谈恋爱,恋爱肯定会花费课下时间去约会,有悖于为自己cp产量大计的事,柯凉不想做。
      既然打定主意不谈,是直是弯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前提是不要引诱他。
      过于开朗的金毛的边界感实在太低,救了虚弱的蘑菇后,还大剌剌地躺在好兄弟身旁,浑然不觉有任何问题。

      关羽和张飞会同卧一塌吗?
      不会!

      可他俩躺一块了。
      柯凉感到莫名的烦躁。

      还有未说出口的真相,怎么,就开始揣摩。

      眉间有人轻揉走郁结,莫名的触碰却让柯凉猝然睁开眼。
      闯入视线的,不仅有风吹皱的窗帘,江述半支起头的笑颜更是抢走视线。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看清面上的细小绒毛,和笑起来时鼓起的卧蚕。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柯凉还没来得及责问不争气的心,江述便揉开眉心,浅声开口。
      “还是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
      说完,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柯凉后背,动作轻柔,连周身的阳光都柔和了。
      含糊应了一声,保持着揪着心口衣服的姿势,倒也因为太困就睡着了。
      所有的情绪就这么沉于梦境之中,再吹不皱一池春水。

      柯凉做了一场梦。

      沉静的山峦巍峨其间,雾气穿梭,一轮红日当空,不似人间,更像仙境。
      柯凉低头看着身上的行头,灰扑扑的布丁麻衣,快破洞的麻鞋,再加上半人高的书篓子。
      全然一副进京赶考的穷书生样。
      他虽然要进京赶考,若不翻过眼前的山,竟然还没有别的路。
      路上索然有虫蛇打扰,好在还是有路可走,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行至半山腰,太阳正好,人却不好,只得躲在树荫下避避太阳的风头。
      选定一棵合抱粗的榕树,卸下书篓子,伸伸腰,呼出一口浊气,顿觉畅快不少。
      他安心乘凉,顺便解决午饭,袄子里的饼用布包着,取出一张后又妥帖地包好,郑重地放回胸口处。
      刚要咬一口,身旁忽然蹭过来个毛茸茸的东西,惊得他跳了起来,连怀中的饼都滚落出来。
      那黄黄的身影猛地窜走,一回首发现饼也没了踪影。
      “我的饭!”柯凉心都有凉了半截。
      那是阿娘给他烙的饼,本来有厚厚一摞,一路走一路吃,本想着能支撑到翻过这座山的,没成想遭此变故,如今不去追回来,山间无客栈,自己又是个柔弱书生,怎么能熬去?
      这一翻的思想斗争不过瞬息间,他连忙背上书篓子,提步猛追过去。
      可山间地形交错,林木纵横,他只能看见一道黄色的身影在疏影中穿梭。
      他本来速度不及,背着书,行动愈发艰难,却渐渐寻到足迹,一路追了上去。
      那本是犬科类的足迹,一朵朵大大的梅花昭示着行迹路线,追寻到一处宽敞洞穴前,竟变成了人类的足迹。
      柯凉一时心头大骇,却紧紧盯着洞穴,进退两难。

      此时潜意识在脑海里,一往无前地按下了前进的按钮。
      自己的梦还能怕了不成。

      进,今日不进,他就不姓柯!
      眼一闭心一横,柯凉就踏进了洞穴,连书也不带着,独自前行。
      这一进,断了所有的退路,以至于后来柯凉想反悔都绝无可能。

      洞穴原仅容一人通行,渐行渐远,穴·道渐渐宽敞,眼前的亮度越发明媚,待全然踏进,竟是别有洞天。
      柯凉甫一进入,一棵十余人合抱粗的树映入眼帘,淡紫色的树叶随风摇曳,逸于风中,飘然如仙境。
      一人长身玉立,微卷长发被高高束起,淡黄衣袂和同色系的发带被风绊住,侧身漏出的半张脸受光垂怜,眉间自有一番风流韵味,手中拎着一物,全神贯注地看着一物什。
      寻着视线看过去……
      我的烧饼!
      烧饼!

      顾不得什么树下美人,柯凉三步并作两步朝人奔去。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烧饼的向往!
      “哎呦!”刚奔两步,柯凉就被一个土坡拌了脚,眼瞅着就要摔个狗吃屎。
      他吓得闭了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跌入了一个怀抱?
      嗯?不对!
      柯凉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托住。
      金毛:新朋友!
      柯凉:嗨?!

      等等,狗说话了?!
      “这里万物有灵,皆通人言,不足为奇。”抢走烧饼的小贼此时踱步而来,招走了金毛。任由柯凉跌下,结结实实滚了一身灰。
      他恨恨地仰望着那人,望着望着,他流下了嫉妒的泪水。
      这小贼长着张采花贼的脸,怎么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蠢事啊!
      还我妈做烧饼!

      “乖,阿黄。”盗饼贼心情甚好地摸摸狗头,眼神却盯着柯凉,“这位小友,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柯凉这才惊醒,自己还趴在地上,连忙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地抖落了灰。
      “先别提这个,你个小贼,还我烧饼!”柯凉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阿黄。
      江述不言语,只双手捧着柯凉的脸,轻柔地擦去鼻尖上的灰。
      两人都没动,柯凉在等江述的胡说八道,江述则用笑意来代替面上的严肃。
      “汪!”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含着笑意的尾调都止不住上扬。
      “别以为……啊!”
      他还没说出不要以为汪一声就是狗云云,一阵雾气升腾,不见江述,只剩下一只八尺高的金毛,那狗爪还拍在脸上,好像这狗是江述变的。
      一人一狗相互眨眨眼,都没有理解现状。
      直到江述用金毛脸wink了一下。

      “啊!”
      “小柯怎么了我在哎呃。”
      被一脚踹下床的江述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呼痛,眼神往上,就见柯凉惊悚又嫌恶的表情,更要命的是鼻尖红红,眼中的泪要落不落,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梦里都是假的。”
      江述也顾不得自己被摔成八瓣的屁股,连忙去安慰惊吓过度的蘑菇,手刚探出,柯凉就开始簌簌抖动,连病床都吱呀作响。
      江述收手,柯凉不抖。
      伸手,抖抖抖。
      收手,不抖。
      见此,江述慢慢睁大眼,他将手调转方向,指向自己那张俊脸。
      “我吗?”
      柯凉抿抿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后是猛烈地摇头,胡言乱语地道着歉,最后可怜巴巴地说要买开心果小蛋糕给他。

      明明是他自己想吃。
      江述也不戳破,只是等到他不排斥他时,掖了掖被角后才走。

      一番折腾,柯凉终于结束了他坎坷的军训第一天。
      洗漱一番躺床上,柯凉却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睡意。
      夜深人静时,厨子产粮时。
      他以梦境为灵感,画了“古代也不许成精”的小条漫。
      不出意外的,因为过于鬼畜,成了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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