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郎君》卿音

36、中毒

　　“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有人对你们痛下杀手。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妺问道，宓言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姑娘可知，要杀我的是什么人？”

　　姜妺微微沉吟，她猜过是肖妃，认为肖妃是为了杀人灭口。可是听宓言方才所说，她与肖妃之间并无交集，更无什么蝇营狗苟。

　　因此，也不存在什么肖妃杀她灭口的可能。

　　姜妺微微摇头，“我不知，还请大人知无不言。”

　　“倘若我说，是陛下呢？姑娘会相信我吗？”

　　宓言的眼中带着冷意与嗤笑，见姜妺久久没有开口，不由自嘲一笑。

　　“也是，有谁会相信，皇帝会对自己的臣子下杀手？”

　　“我信。”

　　姜妺笃定地点头，宓言不由反问。

　　“你为何信我？”

　　“比起一个并没有调查便随意给人定罪的人，我更相信你。”

　　宓言不由一笑，“你只是因为我相信你娘亲，所以你便认为我没有骗你？”

　　姜妺摇头，“不仅仅是因为此，直觉吧，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我觉得你并没有骗我。”

　　少女的眼中带着疑惑与肯定，宓言沉默良久，笑道。

　　“天玑百姓皆知晓，先皇后病逝，而锦绣宫中的淑妃，同样因病而逝。”

　　“却不知，淑妃就是被废的先皇后，她也不是死于疾病。锦绣宫失火的那天，陛下大发雷霆。”

　　“我很奇怪，就算他与皇后之间没了感情，见到她惨死火海，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宓言讥讽一笑，“你猜怎么着？他竟知晓姚镜云并没有死。并且，是与一男子相携离宫而去。”

　　姜妺又惊又诧，没想到，嬴煜竟知晓母亲还活着。

　　“当年，我发现了此事，看到陛下的眼神，只觉得通体发寒。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我，要逃。”

　　“我与其他两位女官离开京城，一路上不敢停留，亦不敢脱离人群。可是，还是被追上了。”

　　宓言拂过手背上的疤痕，“也许我命不该绝，我从云溪山山顶掉了下去，却被石壁上的巨树接住。恰好，山壁的半山腰，是一块石台。”

　　“我知道，他们一定要见到我的尸体才肯罢休。而那时我身受重伤，也无力寻找下山的方法。便从树上爬下来，在那石台上等着。”

　　“我不知是死亡先一步到来，还是那些杀手先发现这块石台。”

　　“所幸我运气不错，那石台上竟有一个山洞。我在那山洞中找到了一些丹药，勉强活命，待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顺着藤蔓下山。”

　　“下山后，我才知晓，其他两位女官同样遭遇不测。我不敢停留，一路向北而去，只想远离京城，再远一些，远到没有人可以认出我。”

　　宓言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脸颊，通红的眼眶中尽是恨意。

　　“我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到一个地方便格外引人注目。为了避免让那些人发现，我便隐居在这九龙山上。”

　　看着她这个样子，姜妺心中也跟着难过。容貌尽毁，二十年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宓言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可是同情过后，姜妺后知后觉地想到，嬴煜没道理因为这些事便对三位史官痛下杀手啊。

　　“宓言大人，你是何时躲进九龙山的？”

　　宓言并未听出少女话中试探之意，“是在离开云溪山之后，我那时无处可去，又不甘心一死了之，恍惚之时便到了这九龙山下。”

　　“我遇到了恩公钟聿，他将我带上山，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我这才得以活下去。”

　　“如此说来，你在二十年前便已经在这九龙山了？”

　　姜妺问道，见宓言点头，不由眉头微皱。

　　“那你可知，十年前九龙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山匪都去了哪里？”

　　宓言微微摇头，“那夜，雪下得很大。恩公那天很高兴，开了十几坛胭脂醉与大家直喝了大半夜。”

　　“我很早就回房了，隐约间好像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我刚想开门一探究竟，便被恩公拉着到了这里。”

　　“他叮嘱我万万不可出去，倘若他们没有活下来，让我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宓言微微哽咽，侧仰着头，只留给姜妺一个背影。

　　“我不敢出去，一直躲在这儿，直到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又过了大半天，确定没有人了，我才出去。”

　　“外面好干净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我找遍了整个寨子，一个人也没有找到。无论是尸体也好，还是活人，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说谎！”

　　厉呵声传来，姜妺一喜，扭头一看，便见霍云舒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宓言压在石壁之上。

　　“我那日上山并没有见过有任何足印！”

　　宓言张了张嘴，脖颈上的收紧的力道让她无法呼吸，姜妺见状忙拉住霍云舒的手臂。

　　“舒姑娘！也许，她是在你走之后出去的呢？”

　　霍云舒手指微松，却不收回手，盯着剧烈喘息的女子呵道。

　　“你说！”

　　“我那天出去之后，的确看到雪地上有脚印。”

　　宓言艰难地说着，霍云舒冷笑。

　　“你已经知晓我来过此处，自然会如此说！”

　　说罢便收紧手指，眼看宓言涨红了脸就要晕厥，霍云舒猛得松开手。

　　“咳咳咳！！！”

　　宓言伏地剧烈咳嗽着，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那天的确看到了，那脚印在寨子里走了一圈，便离开了，并没有到后面来。”

　　霍云舒这才相信她没有说谎，那日她的确没有往后山而去。

　　“你那天被钟聿带到此处，途中什么也没有发现？”

　　戚百草不由皱眉，宓言顺着气，哑声说道。

　　“那天我也喝醉了，本就意识不大清醒。恩公拉着我到此处，我无意识地看了几眼，只看到那些人穿着一身黑衣，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见过，宓言大人可还记得？”

　　霍云舒将茶杯递给宓言，半蹲在她面前幽幽说着。闻言，宓言看了看面前女子的容貌，后知后觉地点头。

　　“去年冬至，我在山下镇子里采买，无意间被人挤下水，是姑娘救了我。”

　　霍云舒展颜一笑，扶起宓言坐在石凳上。

　　“方才也是形势所迫，宓言大人勿怪。”

　　宓言淡然一笑，“姑娘有所怀疑，自然可以理解。倘若是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之人所言。”

　　“你为何要掳走妺儿？”

　　霍宁见姜妺没事，心中那些担忧总算可以放下。宓言的话他虽然相信，却没有尽信。

　　倘若她当真如她所说这么无辜，她为何要将妺儿掳走？依照她所言，她平日里都是躲在这里不敢见人，那为何又现身抓走妺儿？

　　“我，看到她这张脸，就想到了皇后娘娘。一时欣喜，激动之下冲动行事。”

　　姜妺同样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若是见到她这张脸是欣喜，为何要动手想敲晕她？

　　肩头的钝痛让她无法完全相信宓言所说，可宓言眼中的情绪，却又让她知道她并没有说谎。

　　“姑娘，我活不久了。临死之前，我只想没有遗憾的离开。我并不想着如何报仇，只想将我所知道的事尽数告知。”

　　“你是皇后的女儿，我将那些往事都告诉你，也算无憾了。”

　　戚百草一听，拉过宓言的手腕一试，便发现她并没有说谎。

　　“你中了三日尽。”

　　宓言微微摇头，“我并不知道我所中的是什么毒，恩公说，倘若不是我身上这许多伤口将毒血放出一部分，我早已经死了，根本走不出云溪山。”

　　“二十年来，每一天我都觉得像是最后一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

　　戚百草轻笑，松开手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宓言脸上的疤痕。

　　“你的恩公既然知道你中毒，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身上的毒其实可以解？”

　　宓言一愣，摇头说道。

　　“恩公没有说过，我每多活一天都是上苍对我的恩赐。二十年了，够本儿了。”

　　戚百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葫芦里倒出一颗丹药递给她。

　　“这是我研制的解毒丹，你中毒时日已久，这丹药虽不能完全解毒，也能让你好受些。”

　　宓言道了谢，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丹药服下。霍宁打量着她脸上的疤痕，不由问道。

　　“戚神医，她体内的毒可还能解？”

　　“她中毒时日太久，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虽然侥幸排出一些毒，可这三日尽毕竟霸道，若是刚中毒的时候我还有把握。此时，唉。”

　　戚百草摇头叹息，宓言微微抿唇，勉强笑道。

　　“多谢神医，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还能活多久，其实都无所谓。如今，临死前还能见到皇后的女儿，能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告知，足够了。”

　　宓言话音刚落，便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宓言大人！”

　　霍云舒忙扶住昏迷的女子，连声喊着戚百草让他来救人。

　　“救什么呀？她的毒就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