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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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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妺只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压下快要涌出口的尖叫,下意识就是一巴掌。
“滚开!”
巴掌声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寂静。姜妺微微喘息,方才掌心一触即过的触感却一直萦绕不散。
斑驳粗糙,像是树皮。
“你是她的女儿。”
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这声音很近,姜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她在猜测对面之人的身份的同时,对面的人同样也在观察她。
“你说的她,是谁?”
“你既已猜到了我的身份,怎会不知我说的是谁?”
姜妺只感觉一股力道扯下了她眼前的布料,随后映入眼帘的面孔让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那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中越发骇人。
“宓言。”
那双眼睛中,带着激动与欣喜,让姜妺越发疑惑。
就算宓言与母亲相识,为何会有如此神态?
少女眼中的怀疑警惕让宓言稍稍冷静,没了那碍眼的蒙眼布,让她越发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前少女的模样。
“像,像极了。”
女子堪比恶鬼一般的脸上带着隐隐的温和,那双明亮的眼瞳像是要透过这张脸去看什么人。
姜妺心中的那些紧张害怕竟在这样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散去,她有一种直觉,宓言对她没有恶意。
“真的很像吗?”
宓言点头,那双眼里是难言的复杂。
“方才我在院子里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以为是在做梦。”
女子的声音带着恍惚与欣喜,姜妺却猛然清醒,脊背微微绷紧,试探性地问道。
“这梦,对你来说是噩梦吗?”
看到女子晃神的眼瞳恢复,姜妺很想知道宓言的回答。
“噩梦倒算不上,只能说,有些不可思议。”
姜妺淡淡一笑,“是吗?为什么不可思议?是想不到早应该死去的人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姜妺说着,眼睛紧紧盯着宓言的脸,不放过一丝情绪。
看她眼眸一暗,那张本就骇人的脸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你什么意思?”
宓言的眼中带着冷意,姜妺丝毫不怵,冷笑道。
“宓言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噬心丹,你该不会说你一无所知吧?”
身为后宫史官,后宫中有任何动作宓言皆是一清二楚。
姜妺一直怀疑,为何当年所有人都不相信母亲中毒,而姚平却知道。倘若他是下毒之人?那肖妃呢?
如果宓言同样知道母亲中毒,她又是如何得知?连皇帝嬴煜都不知道,一个女官却知道,这不是很值得思量的事吗?
况且,方才宓言的眼神,让姜妺确定,宓言的确知情。
那么,她是从何得知?姚平?还是肖妃?为何她会知晓?而她又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其他两个女官呢?也是因此失去了性命吗?
姜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眼眸死死盯着宓言,不知她会如何作答。
“噬心之毒,我当然知晓。”
出乎意料的,宓言并没有任何隐瞒之意。姜妺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宓言继续开口。
“二十三年前,帝后大婚。没过多久,后宫众人皆知这位皇后娘娘性情乖戾,待人严苛,稍有不顺心便是非打即骂。”
“就连面对陛下也是随心所欲,不高兴就骂,压根没有顾忌陛下的身份脸面。”
“后宫众人皆是议论纷纷,说,按照皇后娘娘这个性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失宠。”
宓言轻笑,“果然,没两个月,帝后便渐渐离心。”
“所有人几乎都在看笑话似的期待着皇后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可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皇后依然还是那个皇后。”
“骄傲、自我,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不过也的确没有改变,她依然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宓言微微仰头,眼中好似带着笑意,又似悲伤怜悯。
“他们都说,当一个女人失去了宠爱,便像是被折了双翼的金丝雀。凄惨、可怜,不久就要陨落。”
“可是,皇后娘娘却不同。她依然如一把开了锋的利剑,不见丝毫悲伤与妒忌的丑态。”
女子的声音依旧嘶哑到难以入耳,姜妺却听得格外认真。
“我从前没有见过姚将军的女儿,只是有所耳闻,知晓她自小在边疆长大。不但善于骑马射箭上阵杀敌,性子作风皆与闺阁女子大有不同。”
“当我真正亲眼见到她的时候,我才发觉,这样一个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皇后娘娘失宠之后,依然不曾改变。她让我感到新奇,后宫女子皆是习惯了前赴后继地去争宠,想方设法地去寻求天子的目光为其停留。”
“唯独她,不同。”
女子的脸上微微抽动,似带着笑意。那双眼睛越发明亮,让人不由停下脚步去听。
“她从不讨好谄媚,只是去做一个妻子应做的事。除此之外,她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得宠的妃嫔在后宫中是很难活下去的,皇后娘娘便时常接济她们。有人因为争宠而去伤害陷害其他妃子,皇后娘娘也绝不手软。”
“也许正是因为皇后的独特,陛下待她,渐渐多了几分真心。那两年,后宫中竟诡异地安稳。”
“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四皇子死了,就溺死在莲苑内。”
女子的声音带着冷意,姜妺不由问道。
“为何四皇子会独自出现在莲苑?溺死后才被发现。身边的宫人呢?四皇子甚至还不会爬,他为何会到莲苑?”
这是姜妺一直想不通的事,究竟是什么人将四皇子带到了莲苑?肖妃身为一个母亲,孩子不见了也不知吗?
这显然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姜妺一直想不明白。
“大概是鬼吧。”
“胡扯!”
姜妺一口反叱,宓言轻笑一声。
“那宫里的,是人是鬼,又有谁分得清呢?”
“你身为史官,便也将这鬼神之说记录在册?”
姜妺不信,“究竟是何人所为?”
“自然是皇后。”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那是皇后亲口承认的!”
宓言一拍石桌大声喊道,姜妺怒目圆睁,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呵道。
“我娘做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她绝不会动手滥杀无辜!”
“是啊,姚镜云不会杀一个无辜婴儿。可是一个后宫中的女人,又是一个多年无子的女人,她…”
“那也不会!!”
姜妺大喊,直盯着宓言的那双眼瞳满是冷意。
“她是姚镜云,不是一个被规训到只知道妒忌争宠的符号。她一直是她,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而改变。”
那一把火,便是证明。她姚镜云从来都是当年那个姚镜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开心了、失望了,便一走了之。
宓言失神地看着面前带着怒气的脸,片刻后不由轻笑。
“不错,姚镜云不会那么做。她不屑做那样龌龊之事,那样卑鄙、无耻。”
“那是谁?”
姜妺直直地盯着宓言,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确不知道。不止是我,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皇宫中的暗卫禁军都不是摆设,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一个连爬都不会爬的婴孩是如何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个人到了那莲苑。”
“就好像真的有鬼,遮住了所有人的眼,将那孩子推进了莲池之中。”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姜妺沉声说着,“就算有鬼,他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寻仇吗?可笑、荒谬。”
宓言没有反驳,盯着烛火的眼瞳冰冷又复杂。
“人心比鬼可怕多了,他才不管有没有仇。”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肖妃身边的大宫女。而她也因为失职,被肖妃杖毙。”
“不久后,皇后遭人刺杀,肖妃中毒。胡太医查出,肖妃是中了噬心之毒。而此毒,整个天玑只有皇后有。”
“一时间,皇后成了众矢之的。而她也的确拿出了最后一枚噬心丹,并且承认是她所为。”
女子的眼中带着悲伤,姜妺直觉她并不相信是母亲所为,不由问道。
“你为何知道,我娘也中了毒?”
宓言闻言不由连笑几声,只是这笑中,带着难过与苦意。
“三年来,我如同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了她的一言一行。我知道,姚镜云不屑于说谎。更耻于为了示弱而撒谎,寻求关注。”
“我相信,她会因为失望伤心而说一些气话,却不会为了装可怜而去说话。她真的中毒了,可是没有人相信她。”
宓言的眼中闪过水光,姜妺相信她没有做戏。
“只是因为相信,你便认定她的确中毒?明明太医都说了,她并没有中毒,你为何会相信?”
“相信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证明的。因为你认识她,你知道她的品性与个性,也知道她一定会做什么事而不会去做什么事。”
“可是,与她结发、相识多年的丈夫,却不相信她。”
姜妺只感觉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