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明月》南枕醉

13、第十三折

　　楼惊月抬起眼眸，红光四溢，他冷冷一勾唇，抬手握住了真元掐他脖子的手腕，五指用力，竟捏碎了他的骨头！
　　“啊——！！”真元松手惨叫。
　　楼惊月身上的伤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他歪了歪头，眉间桀骜恨戾，伸手握住了真元的脖子，徒手将他提了起来。
　　“关了魍魉谷。”他冷冷的道。
　　“咳，妄想！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垫背！”真元咧开嘴。
　　楼惊月的眼眸眯起，居然松了他的脖子，但下一刻就抬脚踩在了他的脚踝上，碾碎了他的踝骨。
　　真元痛的面色煞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危机感，反而抬头不屑的笑了起来。
　　反常的举动令楼惊月蹙起眉，果然，真元竟抬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目！抬手向上一抛，口中大喝:“令诸！”
　　楼惊月微微惊愕，在他说出“令诸”二字后，脸色大变，立马握着素簪就要杀了真元，但却晚了一步。
　　一个类似于蝙蝠，却长了长尾的生物，挡在了真元面前，它伸出像蛇那样的舌头扫向楼惊月。
　　楼惊月翻身躲开，令诸是魍魉谷的极阴物，在魍魉开始时，以活人的眼珠献祭，可召出此物。
　　极阴物自然是惧纯阳之物，那么，楼惊月眉目冷冽，又一次划开了手臂。
　　纯阳之血为至阳之物，但这种办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无所谓，他可是有血莲玉，能活死人，肉白骨。
　　令诸的长尾扫来，扬起千丈灰尘，楼惊月借力使力，踩上它的尾尖，向上跃至它的头顶，簪子沾血狠狠刺入它的右眼珠！
　　令诸发出尖利的类似于婴孩的啼哭声，猛的甩头，四处乱撞。
　　“呵，纯阳之血的滋味怎么样?”楼惊月拔出簪子跳了下来，用血画了十几张符，念咒贴向令诸。
　　符咒一挨，便升腾起黑烟，令诸痛的发狂，调转方向冲楼惊月冲了过来。
　　“楼惊月！接着！”
　　楼惊月一惊，只见一捆红线带着金铃向他飞来，来不及多想，接住红线和金铃，以血抹过，红线便似有灵性一般冲向了令诸，在它周围交叉连接，形成了一个网。令诸撞在红线上，又被弹了回去，黑色的皮肤被烧焦，发出难闻的气味。
　　楼惊月这才抬头去看，只见桑叶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雪色三重衣在阴风中鼓动飞舞。
　　“你来干什么?！”楼惊月怒极，破口大骂:“这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啊?！逃出来了就在城内躲着啊！你这猪脑子笨死了！”
　　桑叶猝不及防被一顿痛骂，她小跑着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小声道:“这不是给你送东西嘛。”说完，从怀里拿出朱砂和黄纸。
　　楼惊月不想再说什么，伸出食指狠狠的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纯当发泄怒气。
　　阿宁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好了，出气桶来了。
　　“臭小子！你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楼惊月冲阿宁大骂:“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怎么做鬼后脑子也坏掉了?那你干脆把脑袋割了，当无头鬼去！”
　　两鬼低头噤声，不敢说话。说累了，楼惊月开始赶鬼了。
　　“东西送到了就快走吧。”
　　桑叶抬头，拉住了他的手，道:“你会死的。”
　　楼惊月一愣，神色缓和下来，揉了揉她的头，正准备说，突然发现了她脸上的裂纹，顿时，缓和下来的神色又暴怒了起来。
　　“怎么回事?！”
　　桑叶下意识低头，但被楼惊月勾住了下巴，迫使她头仰着。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楼惊月一字一顿道。
　　“只不过是被纯阳之血伤到了一下。”桑叶避轻就重道。但旁边的阿宁嘴快，义愤填膺的把事情由来全说了出来。
　　桑叶的眼神乱飘，不敢看他。
　　楼惊月面无表情，但垂下的手紧捏，发出“咔咔”的声音，心里已把凤梧翻来覆去的剐了一遍，并想着用哪种最痛苦的方法杀死他。
　　“呵，既然还有时间叙旧，等你们都下去了再叙吧！”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真元已爬到了红线网内，被挖掉眼珠的眼眶流的血糊了整张脸，甚为可怖。
　　他猖狂大笑，想要以身为祭，来壮大令诸的力量。
　　楼惊月气的磨牙，小腿发力就跃了过去，顺便还叮嘱桑叶和阿宁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一柄长剑擦着他的耳廓，直直刺进了真元的心脏。
　　笑声戛然而止，鲜血淌下，他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楼惊月回过头，只见凤梧一脸冷漠的走来，看见他，略一挑眉。
　　“需要帮忙么?”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大局当前，容不得私欲作祟，于是他非常爽快的点头道:“当然！”
　　桑叶拉着阿宁退开，别开头，不去看凤梧。
　　凤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长情温柔，楼惊月见了非常不爽，挡住他的视线，恶声恶气道:“先杀怪！”
　　令诸挣脱了红线，伤痕累累的向两人冲了过来。
　　“怎么做?”凤梧问，眉间戾气升起。
　　令诸虽惧纯阳之物，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能杀。
　　“先割耳朵，再以长剑刺入前胸正中下三寸的位置。”楼惊月画了几张符纸递给他，快速道:“以不备之时需，不需念咒就能用。此物极惧纯阳，伤它时，最好沾你的血。”
　　“明白。”凤梧收了符纸，冲了过去把插进真元胸腔里的长剑拔了出来，楼惊月则从另一个方向绕，去断他的双翼，顺便吸引它的注意力。
　　此物全靠听觉辨位，右目有毒，不过被他已刺穿，放不了毒了。
　　他拿着金铃快速摇晃，细微的声音被令诸捕捉到，尖叫一声，冲他的方向跑来，凤梧抓住时机，割破掌心，足尖一跃，跳到它的背上，左掌的血变成金色，血珠落在它的背上，灼烧出一个个血洞。
　　桑叶垂下眼睫，魍魉谷里不断有恶鬼白骨爬出，向着城池的方向冲去，她握着腰间玉佩的手，紧了紧。
　　其实令诸全靠蛮力，没什么头脑，凤梧与楼惊月很快就将它制服住，没脑子的生物稍用点技巧就能抓住。
　　楼惊月用金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将它往魍魉谷的方向引去，凤梧则趁机上身割了双耳，但到它身前时出了点意外，谁知这阴物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分辨出有两人，直接伸手抓住了凤梧，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
　　楼惊月捡起长剑冲了上去，高高跃起，手臂上的血洒在了凤梧的身上和抓住他的爪子。
　　“用血！”楼惊月大喝，举着剑狠狠刺入它身前胸正中下三寸的位置。
　　凤梧被牵扯住，只得用右手撕开了左手掌上的伤口，将它撕大，鲜血涌出，令诸尖啸一声，向后倒去，坠向魍魉谷。
　　连带着凤梧一起向魍魉谷坠去。
　　楼惊月大喝:“凤梧！”努力伸手去拉他，但终究差了一点，两人的指尖擦过，他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以为凤梧要掉下去时，余光中有一白色的身影跃了下去，身后连着一根红线。
　　“桑桑！”楼惊月大吼，脖子上青筋暴起。
　　“啊——！道长——快拉绳——！”
　　阿宁被绳子拖着往前跑，眼见就要掉下去了，楼惊月及时拉住了他，由于巨大的冲力，他的脚吃不住地，千钧一发之际，楼惊月使用了一张千钧坠，才勉强稳定在悬崖边，阿宁的半边身体悬空于魍魉谷上。
　　绳子下面，桑叶拉住了凤梧。
　　阿宁松了一口气，幸好有浸了楼惊月血的红绳，不然带着两个人的重量，早就崩断了。
　　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搂惊月与阿宁全身发红。
　　楼惊月出了一身冷汗，心跳重重落回原处，他连忙用符纸变出许多小人，扯着他和阿宁，把桑叶和凤梧给拉了上来。
　　他极为后怕，桑叶跳下去的身影太过决绝。
　　上来后，桑叶在离魍魉谷豁口几步的位置就停下了，她叫住了凤梧，轻轻的抱住了他。
　　凤梧惊愕。
　　“凤梧，对不起，你的感情我无法回答。”桑叶轻轻到道:“ 你的一衣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的福气，愿你今生无余虞，平安喜乐。不要记得我。”
　　说罢，她的身上发出柔和的白光，向着凤梧的眉心涌去。
　　执念已散。
　　最后，她向楼惊月跑去，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双唇。
　　“对不起呀，楼惊月。”她温柔笑着，慢慢道:“你可以替我去看看雪山云海、江海黄沙吗？我不会消散的，我会等着你的。”
　　楼惊月的眼中滑出泪水，他小声道:“你可不可以别走?”
　　“不行啊，你知道的，我能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有执念，执念一散，我便不复存在。”她笑着向后退去，脚步轻盈的走到了魍魉谷边。
　　“不要伤心，在某个机遇下，我会回来的。”她轻轻笑着，张开双臂向后坠下，像追求自由的蝴蝶。
　　谷中爆发出强烈的白光，隐隐传出僧人的吟诵声，阴风退去，黑云散开，天色出霁。
　　怨灵被白光渡化，恶鬼白骨皆被淹没在白光中，大地的豁口缓慢合上。
　　她的那块锦鲤玉佩，是佛香前贡养了上百年的佛玉，受了无数的香火与善意，自然也可以合上魍魉谷。
　　楼惊月在白光中轻轻闭上了眼，阿宁随着被渡化的怨灵一起去了忘川。
　　她走了，除了一个妄想，什么都没留下。
　　天光大亮，微风吹拂，楼惊月的发被扬起，他拖着身子，拜别了凤梧向远方走去。
　　他的背影挺直，仿佛从不曾弯过，却满含着孤寂，走入滚滚红尘中。
　　“我爱你。”有声音轻轻的道，随着风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