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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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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到达前院的的谢承之听闻孟渊居然在新宅子讨得一个卧房,被气笑了。
对上庾蕴审视的眼神,他张了张口,还是选择闭嘴。
林清风的憨直完全就是遗传自庾蕴,甚至只有庾蕴的一半。毕竟林清风拒绝他还顾念着同在书塾读书习字十年的情分,庾蕴拒绝他是绝不会留一点情面的。
她还是长辈。
谢承之冷笑一声,眼观鼻鼻观心,故意不去看孟渊洋洋得意的神情。
宅子选定,林清瑜看过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新宅子较旧宅子大了不是一点半点,虽比不上宁州林府,但不花银子的人没有挑刺的权利,林清瑜乖巧听从庾蕴的安排。
关于各处房间安排,庾蕴知会了林清风一声,得知住在最前头,紧挨着林家来的家丁们,林清风也没什么意见,正巧离前院近,他出了房间就可以在前院练武,也扰不到后院林清瑜等人的清净。
搬家的事儿自然是由庾蕴一手包办,上至家具器皿,下至林清瑜的脂粉钗环,庾蕴一天之内通通打包带走。
白天时候,林清瑜还和春娘公羊濮几人在东山看开荒的进度,看其他各处长势喜人的白叠,晚上回到林宅发现被搬空的宅子,还以为衙门这几日懈怠,叫那伙流寇抓住机会跑了出来。
庾蕴特在新宅子备了几桌席面,算是众人入住的第一顿饭。
看见林清瑜回来,小丫鬟盼儿很是开心,忙上前迎接她与春娘。
一边陪着林清瑜净手,一边同她讲今日的事情:“小姐知道吗,夫人今日说我以后就是这宅子里的管事嬷嬷了,我才几岁呀,竟然都能当管事嬷嬷了?夫人还给了我七个、不对八个小丫鬟,以后那些人可都听我的了。”
“升官加职”的盼儿很是兴奋,说起那几个丫鬟喊她“盼儿嬷嬷”时的神情又羞又有些小骄傲。
春娘听得饶有兴致,巡视了一天的田亩,在外头奔波晒了一整日,回来听一听宅子里的事情,抖一抖盼儿,向来是她的消遣。
“那我是不是以后也得叫你盼儿嬷嬷了?嬷嬷如今高升,可别忘了‘小的’呀。”
盼儿臊红了脸,“春娘,连你也打趣我。”
春娘笑:“怎么是打趣呢?你如今是东家身边一等女使,这宅子里谁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往后还得要靠盼儿嬷嬷提携我呢。”
盼儿扯着林清瑜的衣袖,“小姐,你看春娘!”
林清瑜笑了笑,并没有插手其中,问了其他几人眼下在何处,何时开饭。
盼儿瞪了春娘一眼,咬唇道:“他们几人都在后院收拾房间,夫人说等你和小林大人都回来了,便可以用饭了。”
林清瑜看了看时辰,离林清风下值也没有多久了,当即也不回房,索性寻了个位置坐下,等人来齐。
春娘又开始打趣盼儿:“请问盼儿嬷嬷,小的我挨着东家,坐在这个位置可还行?”
盼儿皱眉,有些着急:“春娘!”春娘嘻嘻一笑。盼儿坐在林清瑜的右边凳子上,急道:“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吗?要这般打趣我?当初若不是小姐留下我,我早就不知道被我阿爹卖到什么秦楼楚馆、勾栏院子去了,哪还有今日?”
似是想起伤心事,盼儿眉眼有些悲伤。
春娘自知是她逗弄太过,惹得小丫鬟一本正经地伤心难过了,当即诚恳道歉。
盼儿转过头去,故意不看春娘。
三人围坐在一块儿,吵吵闹闹,这时,两道身影从后院绕了出来。
走在前头的男子龙行虎步,身材魁梧,一眼望去便知是个习武多年的人。走在后头的男子,身形稍显瘦弱,细眉长眼、鼻梁高挺。自他出现后,林清瑜视线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是当初为孟渊驾车的那个小厮。
那时,公羊濮不知怎么传的话,替她开口向孟渊要十万两银子,孟渊遣派小厮执砚去筹集银钱。执砚离开后,孟渊身边的小厮就换成了此人。
第一回见此人,是乘坐孟渊的马车一块儿去天香楼,那时候她便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向孟渊问起此人姓名。
好像是……叫花问。
只是自那次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是不是孟渊故意为之。
眼见林清瑜盯着他们二人看,风闻和花问也不好直接掠过林清瑜出去,脚步调转方向,向林清瑜走来。
“小的风闻,替殿下来林宅送东西,见过林小姐。”
“小的花问,见过林小姐。”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在林清瑜耳边响起,她心神一震。
这声音,她听过,前世在临淄王军中,她听过这声音!
许是她怔愣的神情有些明显,春娘拉了拉她的衣袖,林清瑜反应过来,忙让二人不需多礼。
她客气留二人一块儿用晚饭,风闻借口有事拒绝,林清瑜不好强留,目送二人远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林清瑜喃喃自语。
花问…
临淄王…
能跟随孟渊一块儿来云县,必定是孟渊的心腹。如此深得孟渊信任和重用的小厮,为何前世会在孟渊死后还投效临淄王呢?
而且,她对临淄王的部将都很熟悉,可对花问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想不起,像是在记忆深处被尘土厚厚埋住了。
有印象,说明此人在临淄王军中地位不低……
她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热闹的交谈声。
“钱兄,快请进,倒是没想到你我二人竟能在云县相逢,这叫什么,他乡遇故知啊!”林清风雀跃的嗓音传入林清瑜的耳中,她看向门口,只见林清风和一身穿冕服的男子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定睛一瞧,竟是钱英!
当初她离开宁州时,当街调戏她的钱放正是此人的胞弟。
“林小姐,许久不见。”钱英亦是认出了林清瑜,行至近前,认真作揖。
林清瑜欠了欠身,算是还礼,面上浮起笑,看向林清风,问道:“三哥哥怎的和钱大哥遇上了?”
钱英和钱放不同,钱放是家中次子,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而钱英则是钱家倾力培养的嫡长子,为人倒是正直有礼,除了平庸一些,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他与林清瑜的大哥林清平同在宁州衙门做事,虽被林清平处处压一头,但这些年也不曾有过什么龃龉。
或许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有。
话虽问林清风,钱英却抢着答道:“林小姐有所不知,我去岁晋升不敌大公子,思来想去觉着大公子在宁州一日,便难有我出头之日,倒不如离开宁州,去其他地方找找机会。正巧我叔祖父是襄州刺史,便来了襄州。”
“至于来云县,则是因为前两日襄州参军郭上章大人来云县吊唁,意外死在了云县,我奉命来云县调查,今日正巧在衙门遇到了三郎。”
叔祖父……
林清瑜惊讶。她倒是知道钱宇和宁州钱家有关系,但没想到钱宇的辈分还挺大。
“郭上章?”她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是陌生,没有一点印象。
但也和前几日周府又一次失火联系起来了,襄州城能到云县吊唁的,除了周员外也没什么人了。
二人见过礼之后,林清风招呼着钱英一块儿坐下吃饭。瞧见林清风回来了,盼儿也腿脚麻利地直接去后院请庾蕴几人。
庾蕴和赵荣等人很快便来了,林清瑜看了看,发现唯独少了孟渊,盼儿似有所感,上前对林清瑜道:“刚刚去敲襄王的房门,并没有人在,屋内也没点烛火,想来是出去了。”
出去了?
林清瑜疑惑。那风闻和花问都是从前门走的,孟渊难不成会独自从后门离开?他要去哪儿?
虽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是不显,她点点头,算是了然。
众人入座,少一个孟渊,多一个钱英,两张圆桌坐满了人。
不止是赵荣赵石几人,庾蕴从宁州带来的家丁们也都一块儿跟着用饭。
林清瑜心思不在此处,随便吃了几口便说饱了,要离席,林清风叫住了她,抬手指了指林大力,林大力心领神会,上前将一个册子交给了林清瑜。
林清瑜望了眼林清风,只见他正看着她,并没有开口解释这册子是什么东西的意思。林清瑜垂眸,打开册子翻看起来,很快便合上。
锐利的眼神扫过钱英,最后停在林清风身上,林清瑜笑了笑:“三哥哥有心了。”
说罢,福了福身,告辞离去。
钱英有些好奇,端着酒杯问林清风:“那是什么?”
林清风敬钱英一杯:“不过是替四妹妹寻的古籍孤本,钱大哥也知道,阿瑜这人最好读书了。”
钱英垂眸,并没有怀疑林清风话语的真实性。另一张桌子上的庾蕴看着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起劲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憨货,偏就好着一口酒!她来云县这些日子,都没见林清风喝酒,还以为是他任官了,成长了,将以前不好的习性都改了,原来是在这云县没有人陪他喝啊。
钱英甫一到云县,就将人拉回家来喝酒,一点规矩都没有!
当着外人的面,庾蕴不好发作,不好直接下林清风的面子。第一顿饭不用吃,气也气饱了,她撂下筷子,往后院去寻林清瑜去了。
到后院时,林清瑜的卧房中燃着烛台,林清瑜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什么。瞧见庾蕴来,林清瑜像是看到了救星,忙问:“阿娘可还记得,我放在梳妆台上盒子下面的名册在哪儿?”
“名册?”庾蕴回想一番,很快想到林清瑜想找的是什么东西,搬开两个装着衣裳的箱子,从最底下的一个箱子中翻出两袋竹简,“你瞧瞧,可是这个?”
看到熟悉的布袋子,林清瑜忙说“正是此物”。她将竹简从布袋子中倒了出来,又拿起林大力方才给她的册子,逐一核对起来。
“这…这是什么?”庾蕴偏头来看,发现那册子上并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记载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的花名册,和林清瑜刚刚找出来的竹简上许多名字都能对得上。
“这个是如今在田亩之中栽种白叠的农户名册,这个应当是三哥哥这几日走访调查的云县的百姓名录。”林清瑜解释道。
前几日林清风要调查郭上章的死,林清瑜很明白这事儿和孟渊脱不了干系,可她又不好直接将孟渊给她的认罪书再转手给林清风,便给林清风提建议,让他将和周家的人都盘查一遍。
只是没想到林清风竟效率这么快,不仅盘查了和周家有关的人,简直是将云县所有百姓都盘查了一遍。
她依照着林清风给的名录和之前春娘竹简上记载的名单逐一核对,基本都能对上。
三哥哥将这名录给她是什么意思?
林清瑜对完名单,有些困惑,猜不出林清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要将这名录给她?
眼下钱英代表襄州城来云县调查郭上章的死因,不应该去将这东西直接交给钱英吗?
庾蕴垂眼,细细看着两份名录,忽地有些疑惑:“这云县竟有这么多青壮力?”
林清瑜:“什么?”
庾蕴解释道:“前朝在全国置十三州,后经动荡,太祖登基,全国置一百三十六州,各州县的人口也被拆分许多,宁州辖六县四区,拢共也不过六十万人口,而且这些人大多集中在宁州城中,往下的县乡人口不过万余。”
“那云县有八千多人有何奇怪的?”林清瑜看着三哥哥给的名录,末尾记着实数。
云县人口八千九百二十二人。
“可你的田亩中就有六千余人。”庾蕴轻轻摇头,有些不敢相信,“我也曾去田间看过,那些可都是十六至四十的壮丁,按照各年龄层的分布来说,这么多壮丁,云县至少该有三万人口。”
三万人口……
这怎么可能?
云县前几年旱灾,不少人都逃荒去了,留下的都是想周七爷那样的老弱之人,那日林清瑜在衙门签租地契书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壮丁并没有那么多。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拉住庾蕴的手,轻声道:“阿娘,此事还望您替女儿保密,我需要再详细调查一番。”
庾蕴自是点头,在云县种地的事情本就是林清瑜的事情,和她干系并不大,只是她有些担心。
“其中或许有诈,阿瑜万事小心,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同阿娘张口。”
林清瑜点头,她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两份名录,更奇怪,林清风为何要将此物交给她,难道三哥哥也发现其中不对劲了?
前院。
林清风喝得正酣,丝毫不知后院的林清瑜已经因为他没头没脑的动作搅得心神不宁,他和钱宇一人一杯酒,从二人光着屁股一起在宁州城做蠢事,聊到如今各自为官各领衙役,从宁州聊到云县,有聊到如今郭上章的死。
林清风大掌一挥,拍在钱英的肩膀上,大着舌头说:“钱、钱大哥,这事儿你不能、不能漫无目的的查下去。你想啊,郭大人他平时都在襄州城,很少来云县,在云县除了周家的人也不认识什么人。”
钱英喝了不少,涨红了脸,觉得林清风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扶着酒杯静静地听。
林清风又道:“所以除了周家人以外,能在云县杀郭大人的也就、也就只有……”
不知他是故意卖关子,还是喝多了酒有些上头,说着说着便撑着下巴睡迷糊了。
钱英等了半晌,抬起重重的眼皮看他,摇了摇林清风的胳膊:“三郎快说呀。”
“啊,”林清风后知后觉地“醒来”,接着方才的话道:“能在云县杀郭大人的,除了和他有关系的周家人之外,也就只有……最近几日出现在云县的外乡人了,钱大哥,你说是不是?”
钱英细细想来觉得很有道理,忙问林清风,那近几日来云县的外乡人都有哪些呢?
林清风嘿嘿一笑,“有几户,我这几日都走访了一遍,事发当日这几户人家都有事儿,且都有人证,只有一户人家我还没去调查过。”
“谁呀?”
“喏,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