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呼噜呼噜狸

23、赛事即

　　进入三月份后气温就变得冷暖不定，老天像在玩跳楼机，从阳光明媚到凄风惨雨只消一天的光景。这样乍暖还寒的天气，不仅难以将息，还难以穿衣。

　　荣嚖将雨衣艰难地扒扯下，抖了抖上面的雨珠后随意地放置于地。她抬起冻得通红的手背，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吸溜着鼻子弯腰给自行车上锁。

　　单元楼瓷砖地面上蓦地响起高跟鞋踏地的声音，紧接着，荣嚖听到旁侧传来了一声礼节性的问好。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往右边一瞧，见来者是一个着正装的年轻女人，便迟疑地说了声“你好”。

　　“请问是荣嚖同学吗？”

　　荣嚖面向她站直身体，奇怪地问：“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孟皖宁女士委派来的秘书。她有事找你，不知道同学现在是否有时间谈话。”

　　“关于什么内容？”荣嚖往大厅外望了望，又问，“她在车上吗？”

　　“她本人未到，按照她的吩咐，是邀请同学线上谈话。”

　　“这样……”荣嚖在原地斗争了一阵子，最后答应下来。

　　秘书打开车门让荣嚖坐进后座，为其关好门，然后从另一侧上了车。

　　车内灯光暗沉，等待通话的提示音“嘟嘟”响着，持续折磨着荣嚖的心脏。电话接通后，秘书向孟皖宁简单地汇报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黑壳手机递给了荣嚖。

　　“姐……阿姨你好。”

　　“你好荣同学，本来我打算跟你见面聊的，但最近没空，只能以这种方式找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征求你的同意。很快就好，别紧张。”

　　荣嚖听了心里直打鼓，她有预感孟皖宁要说的事跟孟荑岚有关，于是问：“是关于您女儿的事吗？”

　　“对，关于她。”

　　“那具体是什么？”

　　“每隔半个月，把她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告诉我，包括课堂表现，人际交往，平时的言行举行……尽量详细一些。你答应的话，我会让秘书转钱给你。”

　　荣嚖努力组织好语言：“您想让我代替您监视她？”

　　“对，她不在我身边，我无法安心，直接给她打电话，她是不可能告诉我实情的，她在学校里表现我无从得知，只好找其他人帮我监视她。”

　　“为什么是我？您想了解她在校情况可以直接找班主任，或者科任老师。”

　　“他们不可能比你了解得更全。”

　　荣嚖的大脑一下子卡了壳，缓了好久才道：“您这么说有……有根据吗？”

　　“她愿意邀请你去家里做客——凭这一件事就足以证明全部。那孩子从没做过类似的事，看的出来她跟你的关系很不一般。”

　　荣嚖抿了抿唇，反问道：“然后您想破坏她和我之间的关系？”

　　“五万。”

　　“您别想了，我不会答应的。”

　　“十五万。”

　　“别说了。”

　　“三十五……”

　　“阿姨。”荣嚖有点恼火地打断她，“您就算把价位叠到天上去我也不会答应的，我已经说了不愿意，您要真想监视她，找别人好了。”

　　彼端的声音消失了十秒。忽地，一声轻笑从手机里传出：“小姑娘你真的很有意思。”

　　孟皖宁的笑让荣嚖的胳膊泛起疙瘩、颈背处发寒。她无法想象此时此刻那张冷艳的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能说会道，有定力，这两点都很不错。确实值得做朋友。”

　　“阿姨过奖了。”她淡道。面对孟皖宁的称赞，荣嚖只觉后背寒意愈甚。

　　“把这个号存着，考虑好了再联系我吧，再见。”

　　荣嚖弄不太懂孟荑岚，更弄不懂孟皖宁。煞有介事地派秘书过来“收买”自己，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单单只是想找人监视孟荑岚？亦或者两者都有？

　　真让人云里雾里。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后，荣嚖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发呆。她思来想去地写了很长一段话，刚准备发送出去，手指却悬在屏幕上犯了犹豫。

　　荣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最终将那段话删除。她决定暂时不告诉孟荑岚今晚发生的意外插曲。

　　~ · ~

　　转眼间春天来临，运动会马上开始，那张令人头疼的参赛报名表重新落到了体委手中。

　　午休时间一到，他就拿着纸夹板从第一排座位开始挨个“苦口相劝”，半强制半鼓励地让同学们填报了运动项目。让他无奈的是，绕了教室大半圈，愿意报名跑八百米的女生人数仍为零。

　　于是他来到六组，把殷切的目光投到了孟荑岚身上，“岚姐，你看这个八百米……”

　　“填吧。”

　　“好的好的好的！”体委高兴得手都发起颤，赶忙把其它少有人报的项目一齐推了出去，“还有那个跳高、三级跳远、四乘两百米接力赛，你看行不行？”

　　“嗯。”

　　体委连说了几个“了不得”后，侧身延颈问孟荑岚右侧的荣嚖：

　　“接力赛还差一个人，嚖姐报个名不？”

　　荣嚖保持托腮发愣的姿势不动，视线从孟荑岚握笔的手指转移到了到体委的脸上，缓缓地说了声“报”，顿了两秒后又道：“那个八百也填上。”

　　“那真是太好了！这次运动会，我们班女生那边有你俩顶着就什么也不用愁了。放心，到时候我肯定喊一大批人过去给你们加油助威！”

　　“那就先谢谢老杜了。”

　　“客气啥嘞，应该的！”

　　杜晨填好表后乐滋滋地做了个向上投篮的动作，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荣嚖软下身子趴到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孟荑岚，说道：“我本来打算在运动会那两天摸鱼的，看来计划泡汤了。”

　　“不想参加可以拒绝，为什么要勉强？”

　　“因为你报了很多啊。”

　　孟荑岚看了她一眼，轻轻发问：“这算什么理由？”

　　“你每天不间断学习，又那么积极地包揽比赛项目，我一天到晚就只会打瞌睡，不参加活动会显得我又混又废又没有集体精神。”

　　“噢，”孟荑岚露出恍恍然的笑意，“你也在暗中比较。”

　　“没办法啊，谁让上天那么眷顾我，降了位神女子给我当同桌呢？”

　　“你胡侃的功底真的越来越强了。”

　　“那说正事，一下子参加那么多比赛，你真的受得住吗？”

　　“最近没怎么锻炼，不准备就参赛当然扛不住。我打算每天晚上去操场跑步，一起吗？”

　　荣嚖抓了抓头发，无奈道：“得，哪有不去的道理，就怕会累成狗。”

　　当天晚上，荣嚖就被孟荑岚拉到足球场跑了七圈。前一圈半还算容易，然而两圈过后，荣嚖的身体就变得沉重起来，到最后两百米的时候，她只觉得喉头呛腥，双脚灌铅，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达终点后，孟荑岚扶着咳嗽不断的荣嚖慢走了一小段路。

　　“阿岚你可以啊，跑这么久都不带喘气的，咳！咳咳咳！我去，真是要命，再跑半圈可以直接喊救护车过来了，咳咳咳……”

　　“慢慢来吧，这只是匀速慢跑，过几天适应后还要加速。”

　　“为什么同样是长时间没锻炼，我跑完要原地升天，你却什么事也没有啊？”荣嚖憋了口气快速说完这段话后又开始猛咳起来。

　　“体质的原因？”

　　“那你的体质也太好了一点，不可思议，就没有你不擅长的事吗？”

　　“画画我就不会。”

　　“你只是没学吧，估计练习一段时间就能画得神乎其神。”

　　“不，小时候我妈给我安排过绘画课，我觉得画画挺难的，没上两次课就放弃了。”

　　“你最好不是在安慰我……”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真话。”

　　荣嚖忽地想到什么，问道：“不训练的话跳高根本没法跳，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原先学过，比较熟悉。明天体育课到器材室借点工具练一下、找回感觉，不算难办。”

　　痛苦了两三天后夜跑变得轻松起来，于是她们开始计时跑八百米，试着提升跑步时速。两人的底子都不错，很快就能缩短用时，突破自己原先的成绩。

　　大半个月过去，运动会就要到来。临赛前的体育课上，二十一班的参赛学生聚集在操场上训练集体项目。女子四乘两百米接力赛的选手各站其位，纷纷做好了起跑的准备。

　　充当裁判员的杜晨一声令下，第一棒选手便迈腿跑起来。

　　荣嚖承接第三棒，负责跑弯道，她望了眼离自己还有一定距离的接力棒，转过身悠哉地在原地活络起筋骨。

　　站在跑道边上的普济扬见状，开起了玩笑：“嚖子你看起来就像个游刃有余的大佬，跑的时候要是掉棒了，会不会很对不起你现在的样子？”

　　“别贫嘴了，待会你要是能看见姐的影子，姐就自罚五圈。”

　　“这么有信心啊？”

　　荣嚖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第二棒选手，果断道：“瞧着好了！”

　　普济扬以为她在说笑，可当荣嚖接过棒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呆滞住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双富有韧劲的长腿就冲出了数十米远，其身姿如羚羊般迅捷，眨眼间的功夫就奔向了位于直道的孟荑岚那方。

　　跟他一样在过道边上观望的女生不禁发出几声惊叹。

　　普济扬连忙跑到荣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惊讶道：“好家伙，真没骗人啊，你每天晚上都在跟小孟总一起跑步？”

　　“当然喽，不只是夜跑，还有大扫除，晚课前，体育课，各种空闲时段都有在跑步。”

　　“二十多天而已，就能跑成这样？嚖子你真是个默默无闻的艺体小天才。”他夸张道。

　　“别了别了，我可受不起这名号。这只是小短跑，开胃菜而已，待会儿给你看看重头戏。走，我们去阿岚那边，她和我负责秀八百米训练成效，你负责计时。”

　　“秀什么成效噢，明明就是秀恩爱。”

　　荣、孟二人跑起来后，普济扬再次傻了眼。他看了看跑道上快到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又低头看了眼电子手表，就这么抬一会儿头低一会儿头，几番过后，他看准时机停止了计时。

　　表上显示的数字让他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敢保证，这个学校除了体育生，没有比你们速度更快的女生了，就一个字——绝！”他朝荣、孟两人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