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369、无解

　　酒会现场的女人是小行么？

　　她不是正在B国进行并购谈判么？

　　是不是看错了？

　　可她身边的男人好像是琪琪照片中的人……

　　怎么会呢……此时此刻，钟浅晴坐在酒店一楼的咖啡休息区，不安地搓手指，时不时地望向对面的餐厅门口。

　　刚刚，她与团队成员共用了一顿美味而传统的粤菜晚餐。饭后她想散散步，便戴上口罩与杜小禾在酒店闲逛。由于对没订到位子的餐厅心有不甘，她来到心仪餐厅的门口向领位员咨询餐厅开放的时间和须知，想着即使无法用餐，拍拍照也是可以的。

　　领位员见是钟影后大驾光临，兴奋的不得了。在征求经理同意后，他领着钟浅晴和杜小禾进入餐厅，表示对方可以随意拍照。若是想进入私人酒会现场，他也可以代劳去问问主办人，想必主办人是不会拒绝影后大驾光临的。

　　钟浅晴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非工作时间不想应酬。再者说，贸然进入别人的酒会也不礼貌。于是，她给了领位员一些小费，和杜小禾留在餐厅外围的走廊拍照留念。

　　餐厅走廊狭窄但装修精美，两侧的墙面错落有致的挂着19世纪欧洲流行的装饰画，风格诙谐幽默。只是餐厅并不大，她很快就看见了酒会现场的入口，那里有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立于两侧。

　　出于好奇，她瞄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却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嗯？那是？她又瞄了一眼。背对入口处的女人穿了一身浅色的职业正装，搭配黑色高跟鞋。对方似乎正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她的身旁还站了一个男人，男人也很眼熟。

　　那男的不是赵栩琪偷拍照片上的人么……而且，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这女人的背影都像极了路行云。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感后脊骨发凉。

　　“走吧，小浅，那两个保安看着好凶啊。”

　　“嗯，好可怕。”当时，她无意识地回应了杜小禾。只是，她也不清楚，那句“好可怕”说的是谁。出了餐厅，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独自留在一层，坐到了餐厅对面的咖啡休息区。

　　刚刚保安和杜小禾在，她没好多看两眼，她想确认那个背影是不是路行云。

　　真的好像小行。她很慌张，万一那背影是路行云该怎么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若真是路行云，那她为什么会在平港城。而且，那个男人怎么又出现在她身边了。

　　不会吧，难道这又是一次明目张胆的欺骗？

　　她手足无措地翻路行云关机前给她发的聊天记录。不可能的，路行云很早就说要进行并购谈判了。这不可能是阴谋，难道酝酿那么久就是为了骗她么……为什么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酒店大堂的灯光似乎都暗了些许，已罕见走动的人，咖啡休息区仅有两三桌的客人在闲谈。好冷啊，钟浅晴向服务人员要了一杯热红茶，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未知的答案伴随深夜的到来让她感到恐惧。

　　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餐厅门口，是偷拍照片上的男人。她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脸，但对方似乎没有察觉。那男人看上去有急事，快步走向酒店大门，随即上了一辆商务轿车扬长而去。

　　看来快散场了。

　　钟浅晴握紧手中的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餐厅门口。如她所料，参加酒会的人陆续走了出来，其中不乏钟浅晴认识的商界人物，最后出来的是一位中东人。他笑着和身后的服务人员说了什么，给过小费后离开了酒店。

　　嗯？没有路行云？钟浅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杯子的双手慢慢松开。不要瞎想了，姐姐在欧洲呢。她看向又红又疼的掌心，眼底酸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可能是想小行了，所以看错了。再说了，留着大胡子的男人那么多，本来就看不清脸，不一定是琪琪照片上的人。

　　钟浅晴不停地安慰自己，质疑所看到的一切。她感到莫名的难过，回房间蜷在床上抱紧lulu，眼泪终于还是决堤而下。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夜深了，她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进入梦乡。
　　……

　　翌日，天蒙蒙亮，东八区时间早上6点，酒店迎来了第一位退房的客人。她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口罩，身材高挑。值晚班的前台人员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他疲惫地挤出一个标准微笑，为客人办理了退房手续。

　　“您叫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待了，感谢您入住我们酒店。欢迎下次再来，祝您旅途愉快。”

　　路行云点头致谢，拉着行李箱匆匆离去。离航班的起飞时间还早，但她不想在酒店多待一秒。若钟浅晴有心，那对方昨晚应该会发现，离场的酒会客人中少了一位穿职业正装的女人。

　　【小浅确实发现你了。她现在在咖啡休息区，应该是在等你。】

　　这是秦阳离开酒会后给路行云发的消息。事实上，钟浅晴看见路行云背影的时候，路行云也看见了她。当时她正在和酒会宾客聊天，透过斜对面的镜子，她看见了钟浅晴茫然的脸。之后，她让秦阳先走，自己则是从另外的安全出口离开餐厅。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忐忑不安地赶往机场，忧心忡忡地坐上飞机。将近20个小时的路程，她一顿饭没吃，更是不敢合眼，因为每每合上双眼，她都能看见钟浅晴那张失望的脸。

　　都怪她，钟浅晴一定会把她删了的。而且，这次的欺骗属于明知故犯，后果不敢想。

　　小浅本来在平港城玩得很开心的。为什么她总是那个扫兴的人。

　　她一路都在懊恼，焦躁不安的情绪让她差点对颠簸的飞机发火。她简直想把这趟又慢又颠的航班拉黑，以后再也不坐了。

　　到家后，路行云第一时间打开了私人手机，点进置顶消息。最后一条留言是钟浅晴一个多小时前发的，内容让她感到瞬间的窒息。

　　【今天要去海洋公园啦，镜子前喜笑颜开的钟浅晴.jpg】
　　【告诉你个秘密，我决定挑战你喜欢的过山车。】
　　【卒。】
　　【恢复过来了！这没什么！我知道每次去游乐园时，你为了陪我都会放弃玩过山车。以后就不用啦。咱俩一起坐，换我陪你。得意洋洋的兔子.gif】
　　【……】
　　【嘻嘻，我换到你喜欢住的酒店啦，因为我想你啦。】
　　【想去酒店一层的餐厅吃饭，可惜没订上。不过，这家酒店顶层的粤菜好好吃。一桌子美食.jpg】
　　【这就是我想订的一层餐厅，19世纪火车风格，好看不？等你请我吃哦，嘻嘻。钟浅晴在心仪餐厅走廊的微笑自拍.jpg】
　　【…….jpg】
　　【姐姐，我看见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
　　【……】
　　【打工人要上班啦，首映礼前美美的钟浅晴.jpg】
　　【工作结束，回家。】
　　【小行，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昨晚你在平港城，酒会中的人是你，对吗？】
　　【请你告诉我实话，别骗我。】

　　是啊，小浅那么聪明，怎么会注意不到少了一位穿职业正装的女人呢。更何况，当晚出席酒会的女人多是身着礼服长裙。

　　路行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周围。不能再撒谎了，有一个谎言就意味着会出现第二个，太难圆了。而且，哪怕她没做过对不起钟浅晴的事，对钟浅晴撒谎也让她感到良心不安。

　　她缓慢地打出五个字，艰难地点了发送。

　　【是我，对不起。】

　　现在是东八区的深夜，但钟浅晴根本没睡。正如路行云猜测的一样，首映礼过后，当她看着着装整齐的剧组人员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昨晚酒会中身着职业正装的女人根本没从餐厅出来，她在躲她。

　　想通的瞬间，她的心脏如同遭受重击，整个人茫然又麻木。

　　路行云在干嘛？她为什么又要骗她，而且她背着她又去见了照片中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给过她机会的。

　　路行云答应过她，若是再和那个男人见面会让她知道的。可事实呢？路行云不仅没让她知道，还骗她偷偷回了平港城。什么并购谈判，竟然全是谎言。

　　她就这么好骗吗？可能吧，谁叫她爱她呢。

　　她望着对方发过来的五个字，气笑了。她本来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发泄，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想说。半晌，她颤抖地回复了几个字。

　　【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方正在输入……”、“老婆”、“对方正在输入……”、“老婆”、几分钟过去了，对话框上方的字不停切换，下方却没有新的消息。钟浅晴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她看出了路行云的彷徨和纠结，事实胜于雄辩，确实不好解释。

　　算了吧，何必呢？

　　她强忍泪水，点进对话框的右上角，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删除联系人”。

　　那一刻，手机应声而落，她放声大哭。
　　……

　　又被删了。

　　路行云低头呆望手机，不知道如何解释。很快，她就发现这件事无解，任何解释都将是欺骗。一个谎言总是要靠无数个谎言去圆，而平港城之行本就建立在谎言之上。

　　想想也是，她凭什么让钟浅晴相信她。

　　真是悲哀。明明两人都在做对的事，可她们的爱情仿佛走到了尽头。很明显，钟浅晴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句话了，哀默大于心死，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好难受。她没有哭，无助地咬着握紧的拳头，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其实早该想到的，这份工作的性质就是这样，今日之事早晚会发生。

　　还真是个菜鸟呢，连女朋友都躲不过去。她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扔到一旁。昨晚还不如穿裙子，什么职业正装，反而容易暴露。可笑，就这点水平还想保护家人……她行尸走肉般地打开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扔进柜子、脏衣篓，哪怕掉到地上了，她也不去捡。

　　都什么破玩意，最后，她合上箱子用力地踹了一脚。箱子没有去它该去的墙角，而是和抱着脚的路行云一起倒在了地上。

　　脚踝的痛感让她恢复了知觉，那是钻心的疼。

　　就在这个瞬间，她崩溃了。

　　啊！为什么都和她作对！为什么总是需要撒谎！

　　她大叫了一声，发泄着胸中的闷气，撕扯起手边的衣服扔向四周。接着，她爬向不远处。这是什么玩意儿？哦，一本杂志。不重要，她毫不犹豫地将杂志撕的稀碎，纸片飘的满屋都是。

　　全都不重要。新买的花瓶被她摔了，还扎了她一下。地上的零食篮子被她掀翻了，连墙上的白板都没能幸免，被一分为二。正当她要把香氛蜡烛砸碎时，楼下的邻居上来敲门了。

　　她说了声“对不起”，将门重重地关上，然后失魂落魄地站在玄关，看向满屋的狼藉。终于，凌乱的房间传来抽泣声，她捂住脸，无助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是她搞砸了一切。

　　她知道，钟浅晴要离她而去了。

　　对此，她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