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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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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府——
“家主不好了,门外,门外…来了许多金甲卫!”管家气喘吁吁的闯进礼部尚书吴杉的卧房。
吴杉将外衣整理好,那双苍老的眼看向管家:
“金甲卫为何会突然到来。”
金甲卫乃是隶属皇宫的兵将,寻常之事不会惊扰到金甲卫。吴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管家将手中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递给吴杉,说道:“家主看看这个。”
吴杉将纸张接过来,纸上内容赫然是吴家少主礼部侍郎吴勇与小帝姬帝生岁的书信往来,里面的内容皆是如何构陷战天女,又如何行刺战天女。在信中,吴勇的言辞倨傲得意,甚至提及到二皇子与其他几个人名。
吴杉将纸张撕碎,怒道:“无稽之谈,这哪来的?”
管家面色拧成苦瓜:“今日卯时,这些纸张自天而下遍布沧都,如今沧都之人只怕是都看见了这纸上的内容。百姓们更是称其为神迹,说……”
吴杉冷眼撇着管家,冷声道:“说什么!”
“说是老天看不下去战天女受此屈辱,护佑战天女呢。”
“一派胡言!这纸上字迹根本与勇儿无关,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吴杉气得摔了茶杯。
“是不是胡言,尚书大人与侍郎跟我走一趟便可。”门被推开,一人拿着佩剑走了进来。
吴杉脸色一变,来人竟是统领皇城三军的谭雪执。
“谭将军,你竟敢不经通报擅闯尚书府,好大的官威!”吴杉冷哼道。
谭雪执拿出腰间军令:“谭某奉陛下的命令,带吴尚书与令侄前往刑部,谈何擅闯?”
他走到吴杉面前:“谭某如今军务繁忙,已经很久没出来走动了。在下上一次执行任务是去的哪里吴尚书应该是知道的吧?”
吴杉眉心一跳,这才想起,谭雪执上一次出来是在樊府被抄那日。
这几年谭雪执每一次出来,绝不可能因为小事,动辄抄家砍头。
吴杉不可置信的看着谭雪执,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强硬:“只是个误会而已,怎么还劳烦谭将军跑一趟,天上飘纸的事老夫已经知晓,那绝不是小侄的字迹,是有人蓄意诬陷。”
谭雪执抱着手臂,腰间那柄没有剑鞘的剑闪着寒芒,他微微一笑:“这些纸页上确实不是令公子的字迹,令公子的真迹已在陛下手中。陛下已派人暗中查证,确认无误。”
吴杉脑袋一懵,扬声道:“这不可能!勇儿与小帝姬从无联络,定是有人仿了他的字迹陷害。”
谭雪执耐心已快用完,他不耐说道:“字迹能仿,二皇子的贴身玉佩总是仿不了的,那玉佩乃是陛下御赐,作为证物与信件一同出现,吴尚书总不能说是陛下认错了吧。”
吴杉面色慌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
“吴尚书放心,刑部此时已有许多人,吴尚书去了也不会太孤单。”
谭雪执看着失神喊冤的吴杉,说道:“吴尚书既腿脚不便,谭某这就命人帮助吴尚书去刑部。”
“来人,将吴尚书抬去刑部。”
两名金甲卫走到吴杉旁边将他坐的椅子抬起,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吴杉见几名金甲卫架着吴勇从远处走来,吴勇见到吴杉开始狂乱挣扎起来。
谭雪执抬起手,架着吴勇的金甲卫将他松开。
吴勇跌落在地,背上的包袱随之散落,金银玉器掉落一地。
架着吴勇的金甲卫对谭雪执禀报:“将军,属下们在城外的吴家别院找到吴侍郎,这些珠宝吴侍郎一直挂在身上。”
谭雪执嘴角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吴侍郎准备的挺周全,这是要去往何处?”
吴勇跪在吴杉脚下,哭嚎道:“大伯,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吴杉在见到吴勇那装满珠宝的包袱时,心中那不祥的预感便愈加强烈,此时脸色已难看至极。
他咬牙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勇泪流满面:“帝生岁给我下套!她说要与我合作,我信了她便与她通了几封书信。谁知她竟扮猪吃老虎故意诓我留下证据!大伯,我错了,我不该信她!”
吴杉听完,只觉眼前发白,险些晕厥过去。
他颤着唇:“那二皇子的玉佩可与你有关?”
吴勇眼神一闪,不敢看吴杉,小声说道:“半个月前我结识一女子,她不信我与二皇子关系好,我,我便拿了二皇子的玉佩给她看,然后…当日回家的路上弄丢了。”
吴杉双手垂下,无力的看着吴勇:“你是如何拿到二皇子的玉佩?”
吴勇不住的对着吴杉磕头:“我,我偷的。”
吴杉遐思欲裂:“二皇子可知晓你偷了玉佩之事?”
吴勇摇头:“二皇子从未提及过玉佩之事。”
吴杉脸色惨白,看了眼吴府的大门,终是忍不住吐血晕厥过去。
……
原本晴朗的天色逐渐被乌云所覆盖、雷鸣闷在云雾轰隆而下。玄沧刑狱阴暗潮湿,最角落的囚房阴暗潮湿,窗外的雨滴打在高处的窗栏之上迸进牢房之内。锦衣华服的几个官员又何尝忍受过这般待遇,此时却无暇顾及身体上的难受,每个人脸上皆带着愁容,眉间紧锁。
直到侍卫拖着昏迷不醒礼部尚书吴杉走了进来才打破这寂静。吴勇跟在吴杉身后涕泪横流,进门后找个角落缩起身。
“竟连礼部尚书也未曾躲掉,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张德之眼带怨哀看向陆御使:“老师,我可都是听你的话才归入二皇子门下,我不想死啊。”
陆御史万没想到往日里对他千分敬爱的张德之会是这般德性,明明是他求着自己给他和二皇子搭线。
今日也是他第一个挨不住刑部的刑罚说出了几人联合上奏乃是二皇子指使,派系斗争本没什么,朝堂风云明里暗里互相垃踩早已见怪不怪。怪就怪在战天女在此空隙中毒,引起民愤。那承给皇上的证据证物又在此时出现。
二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子,若是二皇子不认,将罪名推给他们。他们落得个教唆皇子残害手足之罪,这罪名他们承担不起啊…
陆御史一脚将张德之踹开:“闭嘴,老夫如今算是看出了,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老夫真是瞎了眼才将你收为学生!”
张德之被踹倒在地,看向众人,苦声哀道:“如今形势各位都看见了,人证物证俱在,二皇子在民间或朝堂之上再无转圜之地,不如我们达成共识,承认二皇子胁迫我等上书诋毁战天女。”
他说完,一直未曾说话的柳太尉摇头而笑:“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背叛二皇子,保全性命?”
张德之脸上表情有些难堪:“也不是背叛,只是为保全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柳太尉看向陆御史:“老陆,你怎么看。”
陆御史黑着脸,一巴掌甩在张德之脸上:“我们几人能在朝堂立足皆靠二皇子庇佑,你竟敢背叛二皇子。”
张德之被甩在地上,眼里的愤恨快要溢出眼眸,但更多的是不安。在上午他遭不住严刑拷打承认二皇子是诋毁战天女的主使,若二皇子无事,凭他那份证词他也活不了。
他狼狈的瘫在地上:“倘若二皇子与我们撇清关系呢?若二皇子称做不知道此事,一切皆是我们自作主张又该怎么办?
纵使那毒是小帝姬下的,可如今民间早已把我等与小帝姬划为一体,况且那天下飘落的信纸上已写明我等所有的计划,二皇子派去的刺客虽未得手,却也在信中写明,听说金羽卫已奉命去沧穹关拿人。若二皇子想要活命,我等就必须死。各位,我们不是小帝姬,此等罪名落到我们头上,可是抄家的大罪!”
他说完,牢房中一片寂静。
张德之见几人面上松动几分,他走到陆御史身旁:“老师,您的孙儿如今还不及弱冠,听说陆少爷高品灵根,在武学上极有天赋,你舍得吗?”
陆御史握紧了拳,面色发青。
张德之目光落在角落中闭目养神的青年,原青乃是玄沧镇妖司的副司镜,镇妖司凌驾于六部之上是他们中地位最高之人。他走到原青面前:“原司镜为高权重,少年英才,如今你已是副司镜,离掌镜只有一步之遥,就甘愿?”
原青睁开狭长的凤眼,抬眸看向他。
张德之内心得意,像原青这般人物,心有野心壮志又怎会甘愿放弃大好前程。
这般想着,张德之还未等继续言劝,就被一只手箍住脖颈,他双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双凤眸。
只听咯吱一声,张德之滑落在地。
在场几人惊慌站起,陆御史指着原青,颤声道:“原司镜,你怎能杀害朝廷命官!”
原青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凤眸邪睨众人,启唇说道:“背主之人,与妖物何异,死不足惜。”
这场变故后,牢房中再无人敢说二皇子之事。
二皇子帝霍看着那装着御赐玉佩的锦盒如今已空空如也,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兆玉姬慌乱的将满地信纸扔进燃炉,她坐到二皇子身边环住他。
帝霍握住兆玉姬微颤的手心,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父皇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兆玉姬摇头:“陛下那边除了派出金羽卫去沧穹山,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帝霍握着兆玉姬的手一紧,眼神暗淡:“父皇这是想等一切具备再来捉拿我了。”
兆玉姬眼睫一颤,晶莹的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帝霍抬手将她的泪拭去:“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他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也只有用那个方法了,他对兆玉姬说道:“去将雪生春拿来吧。”
兆玉姬愣了一瞬,缓缓抬眸:“殿下要用雪生春?”
帝霍在她唇角吻了一下,苦笑道:“是啊,没想到最后竟还得靠你你救我。”
兆玉姬似是想到他要如何,眼前一亮。
她将瓷玉瓶塞到帝霍手中,帝霍对上她暗含担忧的眼眸,将头低下、他嗅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唇若有似无的舔拭着,修长的手指箍住兆玉姬的纤腰。
兆玉姬的嘴角微微发肿,唇上的红脂晕染开来。
她抵着帝霍:“殿下等等。”
兆玉姬走到一旁的桌子边,拿起上面精美的蓝髓玉碗:“这是皇贵妃送给各宫的北川玉露,用千年的雪莲熬制而成,殿下再不喝可就凉了。”
帝霍抬眸:“皇贵妃?”
兆玉姬点头:“是啊。”她端着碗走到帝霍身旁:“殿下放心,若是这里面加了东西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帝霍并不怀疑,兆玉姬是青桑林幽王之女,万毒老祖的徒弟,任何毒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
帝霍转头避开兆玉姬:“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柳如梨宫中的东西令人嗝应罢了。”
兆玉姬微微一笑,眼含矫捷:“那殿下不喝,妾可就喝了。”
她说着,拿着汤匙将北川玉露送到嘴中。
帝霍斜靠在床榻上:
“等此事过后,你便不是我的侧妃了。”
兆玉姬顿住,面色一变:“殿下不要妾了?妾做错了什么?”
“等此事过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妃。”
兆玉姬眼睫一颤,落下泪。
帝霍一手将兆玉姬环住带到身前,吻去兆玉姬眼角的泪。
他拿过汤匙,喂给兆玉姬。
兆玉姬还未等咽下,便被帝霍堵住唇,感觉到唇中的玉露被分去大半,兆玉姬闭上眼,任由帝霍将她压在身下。
……
天色渐暗,马车里行驶于幽静的丛林小路,阿容好奇问道:“既然是陛下御赐的玉佩,理应是该好好保管的,为何过了半个月二皇子仍不知晓?”
帝生岁勾起唇,看了彴侵一眼:“因为吴勇所偷的玉佩并不是那枚御赐的玉佩,只是二皇兄众多玉佩之中普通的一枚,二皇兄自然不甚在意。而那枚御赐的玉佩昨日才从他的寝宫中消失,不然你以为阿布怎么没与我们一道行动?”
阿容双目瞪圆,见彴侵颌首。又问道:“所以直到今日早晨,二皇子都不知道那枚御赐的玉佩丢了,而吴勇却以为他偷的就是那枚御赐的玉佩!”
帝生岁点头。
接下来,不管吴勇怎么说,二皇子一派也洗不清背刺战天女的事实了。
毕竟那些信中,不止写了他们计划如何给战天女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更写了他们派去刺杀战天女的刺客还在沧穹关。信中写道,那人本就是玄沧军,虽不知他是如何动手,但如今早已过了行刺之日,想必已被战天女化解。
帝生岁看着阿容,问道:“阿容,若你是二皇子,如此局面你该如何?”
阿容思索片刻:“将罪名推给那些身在刑部的人,假装不知道此事?”
帝生岁摇头:“此举等同于自断双臂,吴府是他争夺皇位最大的倚仗,没了吴府,又寒了人心,他将彻底与那个位子无缘。”
帝生岁看向彴侵:“阿布,你呢?”
彴侵直直看向帝生岁,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以死谢罪。”
帝生岁嘴角笑意扩大。
阿容十分不解:“怎么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并不是真死,做戏而已。说到底,二皇子既不能失了臣子之心,又要挽回陛下对他的失望。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所以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再将自己做的事悉数归咎于战天女功高震主,他作为儿子为玄沧王谋不平之由才犯下大错。他当然知道玄沧王不会信他,若此时他以死明志呢?”
阿容怵眉:“二皇子若以玄沧王为由,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成了他做这些事都是因为孝顺,是为玄沧王考虑。他以死来证明自己就更加证实了这点,可玄沧王真的会信吗?”
帝生岁手指缠绕发丝:“若他真的决绝去死,玄沧王会顾念父子之情,重拿轻放,至于信不信,事情已经发生了,玄沧王更在意的并非真相,而是态度。此举一出他也不会寒了那些支持他的朝臣的心,反而因为他的舍死相互对他更加忠心。”
彴侵眸光一闪,他问道:“如何做这出苦肉计?”
“这就要问问阿容了。”帝生岁笑着说。
阿容直起身:“小帝姬是说二皇子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帝生岁支着下巴:“我记得你曾提到过一种毒,可以令人脉象几近全无,却又与假死药不同。”
“没错,那毒名为雪生春,是青桑国万毒祖研制的第二代假死药。此毒可以改变人的脉象,令人变得与将死之人一样,这种毒没有解药,因为两日后毒性便会一点点被身体排出体外,服下解药的人也会慢慢恢复生机,最终变得与常人一样。此毒极其罕见,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小帝姬是说二皇子会以此毒度过难关?”
帝生岁看着车窗外的悠然而过的密林,缓缓说道:“二皇兄的侧妃,正是青桑国林幽王的庶女。”
彴侵意外的看了帝生岁一眼。
阿容直起身:“林幽王庶女可是万毒祖的徒弟兆玉姬!怎么从未听说过兆玉姬竟就是二皇子侧妃?若真如此,那二皇子岂不是又能躲过去?。”
若是这样,二皇子只需服下药等醒来后伪造成被兆玉姬救活的假象。
那她们前面做得这些事岂不是成了无用功?
帝生岁伸手揪下一片车窗外的叶子,指尖描绘着叶子上的纹理。
她答非所问道:“阿容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调制出的毒药?”
“当然记得,那次我本想为小帝姬身上的毒调制解药,却误把乌木汁当成了槐树汁,无意间调制成了侵蚀骨髓瘫软四肢的剧毒。现在想想仍旧后怕,幸好小帝姬当时没喝。”
帝生岁松开手中的叶子,任它落于地面被碾压粉碎:“今日午时柳如梨宫中向各宫送去名贵了北川玉露,而你那毒会被加在玉露中送到二皇子宫中。”
帝生岁趴在车窗之上,轻声说道:“余生躺在床上,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阿容震惊,随即想到什么,有些犹豫的问道:“可兆玉姬是万毒祖的徒弟,任何毒都逃不出她的眼睛,若是她看见……”
帝生岁一笑:“这毒就是让人送到她手上的。”
阿容觉得脑子不够用了:“那岂不是会被发现?”
帝生岁点头:“很有可能……”
“但我在赌。”
“赌?”彴侵来了兴致。
“听说兆玉姬是万毒祖最得意的徒弟,她虽是林幽王之女,却在江湖潇洒肆意,很少参与王权之事。我在赌她为何会进宫,从恣意的武林侠客转变为深宫中的二皇子侧妃,甘愿否?”
听说兆玉姬以前游历江湖时,可不是孤身一人。
彴侵看着帝生岁久久不曾转移视线。
“三坛酒铺闹事,毒杀战天女暴露,信纸自天而降,兆玉姬,层层铺垫。小帝姬好算计。”彴侵波澜不惊的陈述道。
帝生岁闭着眼,困意愈发浓重:“谬赞了。”
彴侵眉梢一扬,他也是直到今日才看清,帝生岁难于对付之处并不是难以捉摸的行事作风和藏于心底的谋划。
而是她窥探人心,从不会小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