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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胆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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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矜当然可以命悬刀尖,但是他不能容许自己成为别人手中棋。
方宇只看到他端起粗陶茶碗,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再放下茶碗,慕容矜的神色似乎有了些微的变化,又好像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知怎的,方宇的心就颤了一下。
“慕容哥,”方宇叫他,“你是...刚刚想到什么了?”
“嗯,”慕容矜点头,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笑来,“我有后续的打算了。”
“那太好了!”方宇轻声雀跃道。他对慕容矜有一种几乎,称得上是无条件的信任。但是慕容矜本身也确实具有这样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就是了。
“但是呢,”慕容矜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这一把可能会玩的有点儿大。”
“嗯?”方宇有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叫玩的有点大?”
慕容矜先不说话,他从花生碟里面抓出两粒花生来,在桌上将两粒花生相对着摆了,“这一颗花生是宾水县,这一颗,是并州城。”
方宇一只手抵着下巴,看的仔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流寇现在虽然占据宾水县,但他们的实际目标却是凉州城。”慕容矜伸手在两粒花生之间点了一点。
方宇挑一下眉,听进去了,但是还有点似懂非懂,没有完全开窍的模样。
“大伙儿在这儿聊了这么两天,”慕容矜抬手,指着围绕在别桌的人群,缓慢地转了一圈,“听上去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有点无厘头,但是他们提到的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说,”慕容矜捻起一粒花生,“官匪一家,以及,并州城内的官,他们之间大概也出现了分歧。”
“所以,”慕容矜把手中那颗花生,缓缓推到代表并州城的另一颗花生面前,“他们会攻进并州城,然后来一场大洗牌。”
官与匪之间的界限划分的是没有那么清楚的。现在京城纷扰,上级无暇他顾,并州就沦为了一个相对善恶模糊的地带。流寇进城,杀掉他们想杀的官,再推举他们想推举的官,之后流寇们是怎么浩浩荡荡进来的,又再怎么浩浩荡荡地退出去,新官就可以振振有词地说,匪已经被缴掉了。
成王败寇,这就是现在这个世道的逻辑。
方宇懂了慕容矜想说的意思,他抬眼看着慕容矜,眼中有毫不掩饰的不可置信。
“他们真的敢这么干吗?谁给他们的胆子?”
慕容矜的眼神很沉,“杀人放火的勾当都做尽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方宇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自己胸腔涌动着的愤懑给压下去,“慕容哥,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慕容矜曲起食指,食指指节轻轻摩挲着下颌,“我要跟着他们进并州城。”
方宇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还好他现在没再喝水,不然准会被呛到。
慕容矜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方宇先不要做声。
“如果真的跟着他们,肯定会有危险,而且并州城里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所以我才说,这一把可能会玩的有点大。”
“咱们走镖五年,来来回回经过不少次并州,也算是吃够了流寇的苦头了。”
“之前他们再怎么猖狂,也只是在暗地里勾结,而这一次,要真的让他们得逞了,以后并州的情状,只怕比现在还要严峻上许多。”
“所以我想跟着他们混进并州城去,他们想杀的人,一定不能死。”
方宇听着慕容矜说完了,他听着自己快速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但是,我们两个人,真的有可能保住他们想杀的人吗?”
“我不知道。”慕容矜看着方宇的眼睛,很诚恳的。
“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有很大的可能性,几天之后就能安然无恙回凉州,”慕容矜抿唇,“但是,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我会进城,但是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自己决定你怎么打算。”慕容矜站起来,拍拍方宇的肩膀。
“我当然和你一起了,”方宇也站起来,他们两个人拥抱了一下,“我跟你一起进并州城,一起救人,再一起做英雄回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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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们这一趟护送江淮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为了进城之后行动更便捷,干脆就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直接放在酒家了,每个人只随身带着自己的兵器。
用过晚饭之后,两个人在窗边坐着,看天边的夕阳一点点往下落。
“慕容哥,你说江先生替我们寄的信,到了凉州了吗?”
三个人一起在路上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方宇就开始管江淮叫“江先生”了。方宇总觉得江淮有一肚子的学识,而且为人也谦逊尔雅,担得起“先生”这个称呼。
“肯定到了,”慕容矜道,“按时间昨天就该到了。”
“也不知道长风姐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并州的消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啊!”方宇对着夕阳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哎,你说,要是长风姐知道我们的打算,她会怎么说?”方宇突然偏头看着慕容矜。
阿姐要是知道了会怎么说?
夕阳的金辉落在慕容矜的眼睛里,他突然就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方宇问的这个问题。
顾长风是会生气又担忧地斥责他,还是会满眼赞许地看着他?
慕容矜不知道。
“等到我们平安回去了,到时候和大家一起,吃一顿热乎的饭,在酒桌上,我们再把这件事儿当做笑谈讲出来。”
等到他们平安回去了,阿姐会早早地从屋里走出来,在门口等着他,给他一个拥抱,笑着拍他的肩膀,问他怎么送个人要耽搁这么久,还问他这一路上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
慕容矜和方宇沉默着,看最后一抹斜阳消逝在地平线之后。
静谧之中是温情的红尘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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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他们已经收拾停当了,就等着天色放亮,就该出发了。
沿着凉州一路再往北上,直到与匈奴地盘交界的北境。
胡天八月即飞雪,他们此行都带了厚衣服,这一趟回来,中原也得快到了年节的时候了。
顾长风带着七哥等人去拜别王纶,感谢他这段时日以来的照拂。
王纶面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厚质朴,他对着顾长风连连回礼,“长风姑娘言重了!来凉州的一路上都有赖你们照顾,我做的这点事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两方人又客气亲热地叙了一番话,就到了该上马启程的时候了。
王纶送他们到院门口,看着他们上马,祝了他们一路平安,在马儿跨出第一步之前,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道,“长风姑娘,顾叔,七哥,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等慕容兄弟和方宇兄弟回来了,我会向他们交代清楚的!”
顾长风骑在马上,先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回身,笑着向王纶拱手,“有劳王纶大哥了!”
慕容还没回来呢,慕容这趟不跟着他们一起,这一趟去北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