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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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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横跨了半个海洋,两者抵达一座树丛丰茂的海岛旁,人鱼才停下了移动。
琉泽抬手揉搓了下后颈,绮丽的声线因咬字缓慢,而显得有些疏淡:“最后很遗憾的通知你,在想清楚人类应有的态度前,你将无法离开这里半步。”
只是,直至这句话的尾音都消散在海雾中,都没有收获什么应答。
而琉泽环视向整座岛屿的目光,也逐渐挪到风宛若身上。
本就比他小了两圈的人,此刻正低垂着脑袋,趴在岸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被海水打湿的柔软发丝,黏连在漆黑的睫羽上,遮挡住了那双总是漾着碎光的眼眸。浸泡到发白的指尖,纵横出一种微妙的脆弱质感。
似乎是想到人类薄弱的体质。
琉泽很轻地抿了下唇,偏头看着海岛,若无其事般地活动了下肩膀。像是在舒展身体般,琉泽顺势松开了长尾的桎梏,鳞片下的肌肉微动,很自然地把风宛若送回海滩。
只是送到一半时,琉泽似乎是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太过突兀。便又摸了摸旁边的礁石,扯出一抹镇定到近乎游刃有余的笑容,觑向海岛林荫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果你能认识到方才所有错误,也还是可以考虑给你悔改的机会……”
皎银色的鳞尾反复沉溺在水波中,像是一抹揉碎了星河的碎光,连尾鳍都变得光洁耀眼,若有若无地映照过来,折射出来细小的碎光,与风宛若轻轻颤抖的肩膀,在海潮中寂静无声。
“你……”
琉泽低垂下眼睫,感应到那抹对人鱼稀松平常,但似乎对常人来说偏低的温度,捻了捻指尖。
浸润着海流的气息翻涌起伏。
在眸底光影不断交错中,以人鱼为中心的海域中,终是涌来一簇光洁的海浪,以前所未有的和缓力度,把风宛若整个人翻转过来。
也意外展露出,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庞……
少女睁开的温润眼眸中,正漾起脆弱的浅红笑意,顺着卷翘的眼睫漫了出来。
而那道翻卷的海浪,也就这么停了下来。
重新恢复自由的风宛若,慢慢撑起因为泡水时间过长,而僵直发冷的身体。
努力收回看向琉泽鱼尾的视线。
因为刚在靠近海岸前的空闲时间中,她突然想出一个有点冷的笑话——关于琉泽为什么要生活在海底。
像人鱼这种流光溢彩的大尾巴,如果放在浅海里,估计每天不仅要被尾巴反光晃醒,还会吸引来一群慕光来蹦迪的小鱼,被迫成为海底广场舞最靓的崽。
光是一想到琉泽那张昳丽的脸,不情不愿成为广场舞中心的样子,风宛若就忍不住翘起嘴角,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点逗笑。
至于人鱼刚才那些居高临下的指令,则全被她当做耳旁风了。
只是她刚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鱼,却像是被这抹笑容刺激到了。
总是微垂下的眼睫,蓦地抬起望了过来,唇瓣却抿得紧紧的。冰凉深海中的鱼尾,更是翻卷了几圈,拍打出一连串细小的水泡,吐出了深深浅浅的海洋呼吸。
优越的下颌线绷紧,偏向海岸线细碎的海沫折光:“不是和你说过,笑起来真……”
人鱼未吐露出口的那个词。
不需要风宛若思考太长时间,就已经在脑海中自动补全。
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但女孩子再三被这样对待时,还是适当反击下比较好吧,否则被当成软柿子拿捏就麻烦了。
既然琉泽这么不喜欢她笑,那么……
风宛若看着脸色降下来的人鱼,眨了眨眼睛,故意放大了脸上的笑容:“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笑起来很难看。但笑只是用来问候的一种方式。人类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只要多看看这些笑容,总会慢慢习惯的。”
(当然是,多看看她笑,琉泽就习惯这么生气了。)
而在最后一簇海潮声沉寂下来后,人鱼绀青色的眼睫也颤了下。翡色眼眸似乎映照出,风宛若此刻望来的眼睛,狡黠又明亮动人。
琉泽不禁抿了下唇,指节半抵着唇角,眸光透过染水的发丝偏向旁边: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流光溢彩的尾鳍半绻卷在海面上,在水波中碎出一泓瑰丽的光,像极了沉溺在海中的醉霞织锦。琉泽却有些随意地翻卷了一下。
原本独属于人鱼的声线,似乎是因为唇线受阻,而显得有些低缓:“既然知道难看,以后就不许……当众、再做那种事。”
风宛若目光有片刻的迟滞:“……”
尽管她已经习惯人鱼的喜怒无常,但这种过于奇特的表达方式……还是弄得她心情很是微妙。
好像她刚才笑了几次,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一样。
尤其是当她抬起指尖,擦掉眼角沾染的海水。
发现人鱼玫瑰色的唇线,正随着她的笑容而缓慢绷紧,像是在克制着某种发酵的情绪。
更让她体会到了……回击的小趣味,也意外地很不错。
“……但你还要这样傻笑着看多久。”琉泽的喉线动了动,偏转的尾鳍溅起了一连串水花,在两人视线间自发地形成一层屏障。
似乎因为隔着水汽蒙蒙的雾气,琉泽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虽说我答应你在这里生活,但也不要由此产生误会,期盼我帮你做什么……比如馈赠给你食物、干净水源什么的……这些琐事都特别麻烦。”
“嗯……”风宛若本就没有这种想法,她向来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此刻便乖巧地点点头,“好的。”
人鱼带起的水花声却渐缓下来。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视线,也似乎随着逸散的水汽望了过来。
“还有……搭建住所之类的事情,也都应该由你自己解决……不要试图依赖我帮忙,我可不希望被不熟的人打扰。”
风宛若意识到琉泽话里的疏离,伸手比了个圆,毫不迟疑应道:“没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按照常理来说,应该算是皆大欢喜才对。
风宛若已经答应了人鱼的所有要求。
偏偏琉泽的眉宇,还是颦蹙在一起。
人鱼抿了抿唇,抬手撩起浸水的长发,不动声色地消除两人之间的视线阻碍。声线却是淡淡的:“那么除了这些,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想。”风宛若用食指点了点下巴。
在琉泽轻轻扫来的目光中,弯着眼睛漫出柔软狡黠的笑意,“除了您刚才嘱咐的那些,确实没想到什么要补充呢。”
而在时卷时舒潮汐中,那双如翡翠般的绿眸,也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
人鱼视线落在风宛若肩头,沉沉吐出一口气:“……看来你还是什么没想明白。”
“嗯?明白什么?”
“至少你也要交换下名字……知道、未来要向琉泽神君反省你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由于静谧的海岛树丛回声太好,又可能是潮水安静地太过突然。
以至于人鱼尾音回荡地格外清晰。
那条像坠溺了星落的银尾,也在反复响起的「向琉泽神君反省你的所作所为」中,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蒸腾出点点模糊的白雾。
明明此刻面无表情的琉泽,才是那个主动提出要求的角色。光站在那里,肩脊就宽阔到,足以隔绝落在风宛若身上的光线,笼罩住比祂小一圈的人。
只是还没等风宛若回话,人鱼率先转向大海,扔下一句硬邦邦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就迅速浸沉入海底,消失在视野当中。
风宛若站在海滩上,看着来时莫名其妙,走时匆匆翻卷出大片浪花,再次命令她好好反省的人鱼背影,微微耸了下肩膀,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纵使她明白刚才卑躬屈膝的服软求饶,很有可能会换来完全不同的发展。
但她并不想这么做。礼貌待人只是她的习惯与修养,并不代表她愿意被琉泽颐指气使。纵使对方长得再好看,这点也不会改变。
因为她很清楚。无论是与谁的相处中,一味的退让与忍耐,都会增加不被珍惜的概率。
风宛若在潮湿的水汽中,轻轻打了个哆嗦。
被海水彻底浸润的衣裤,离开海洋后,反而氤氲出直钻骨缝的潮气。黏连在皮肤上湿哒哒的,弄得她很不舒服。
如今在海岛生存下来。
显然已经变成最重要的任务。
她必须尽快找些树枝生火取暖,万一感冒就麻烦了。无论是野外生活的人还是野兽,生病都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好在岛屿上植被茂密,放眼望去高矮不一的灌木丛众多,想要完成这项任务应该也不算难。她还有功德系统的商城,作为接下来生存的最大助力。
想到这里,风宛若轻轻抖落掉身上海潮水珠,越过海滩零落的碎石,向岛屿深处探索起来。
而风宛若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踏上海岛的那一刻,整座精美如定格照片的海岛,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无数人类难以捕捉的低频波动,在海岛深处交织奏响,“它”像是在激动地嘶鸣着、颤抖着、渴求着。
空气中迅速涌现出一种,有别于咸湿海风的甘甜气息,那是种近似于柑橘,却更甜腻的草木芬芳。
绕过樟木,越过藤蔓,朝她的方位无声无息地靠近着。
在整座岛屿的无名深处,似乎有什么存在苏醒了,朝着风宛若的方向轻轻睁开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