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息素是酢浆草》裴如心

23、第 23 章

　　诊疗室里
　　熠把丛云之前准备的那些资料都推到一边，自他提出解决方案后，丛云就一直沉吟不语。

　　他带丛云的时间不长，只有大半年，那时候他在医学院兼职任教，丛云这个比他小上十来岁的omega就已经展露了他在逻辑思维、心细如发上的天赋。

　　因此他怀疑丛云有其他的顾虑：“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年长的omega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沉稳，还有久居高位的说一不二的气势。

　　丛云敛眉，思考了会儿才答道：“用实验来验证是最直观以及有效的方式，我和洛川大校有过接触，这位在配合度上也确实表现的十分优异，但我怀疑，他可能不会接受这个实验。”

　　肖熠才来，对丛云和洛川之间的事了解的只浮于表面，他追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洛川大校，克己复礼、温雅守方，是一位拥着极强自我约束的alpha，让他接纳omega信息素的难度可能会非常大……”丛云越说越艰难，眼前的导师气势逐步攀登，让他有种被盯上的错觉。

　　肖熠挑高了眉：“你和他很熟？”

　　丛云：“……”

　　这问题真是太难回答了，熟悉吗？从初次接诊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三个月，真正的接触恐怕只能算之前稳定精神力恢复的那几天。

　　“哦对，你之前帮他治疗过。”
　　肖熠自说自话，“你说的也没错，洛川这个人有时候死板的确实够呛，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卡在晋升瓶颈上。”

　　“这样吧，我申请配合令，他没办法拒绝。”

　　肖熠的动作非常快，隔天，洛川那边已经接到了配合命令，要求他暂放手下全部事务，一切以配合军科院实验为主。

　　“不错啊，你可以回去了。”陆屛巍打趣他，“这算什么？心想事成？”

　　洛川吸了口气：“配合令是军科总院发下来的，看来到肖到了军科所。”

　　陆屛巍一时没了言语。

　　这可真不是件好消息。

　　肖熠虽然和他们是同学，但帝国的omega保护令实行也不过就十来年时间，肖熠那时候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个性都十分独树一帜，他们这些alpha基本上都是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

　　陆屛巍抱着侥幸的心态道：“只是配合实验，他又不能吃了你。”

　　洛川瞅他：“那让你配合……”

　　“别！”陆屛巍飞快道，“我那里又没被改造人袭击，我也没受伤，用不上我。”
　　他直接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顺手还倒打一耙，“有你的小男友在，应该不至于怎么折腾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洛川闭眼：“帝都星阵仗怎么搞这么大。”

　　“怪谁？”陆屛巍也叹气。

　　三天后，丛云在军科所迎来了洛川。

　　再度相见也算不上什么喜事，洛川需要先和肖熠对接，能和丛云打个招呼都是忙里偷闲。

　　等到洛川了解完需要他配合的实验相关事项后，脸上已经没了表情：“这不合适吧？少将您的想法确实非常有创意，但说实话，按照目前帝国的三性比例，您到哪找那么多Omega？”

　　帝国目前的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比例是2：7：1，因为Alpha的体能和精神力优势，几乎都被军部囊括，而Omega因为整体体能和精神力劣势，以及备受困扰的算不上优势的生育机能，几乎都被困顿在家庭里。

　　像肖熠和丛云这样的Omega属于凤毛麟角。

　　肖熠的实验简单来说就是让受伤的Alpha接受高匹配的Omega的信息素，借此打通精神力壁垒，让Omega的精神力来补足受伤Alpha的精神力，从而完全消除改造人的精神力污染。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想象大胆，思维开拓，甚至还有一定可行性，毕竟Alpha和Omega天性相吸，维系他们之间的标记像是天然的枷锁，能够将两人捆到一起。

　　肖熠早有对策：“这只是实验，成功后，寻找Omega的事就交由军部乃至国家来处理。”

　　洛川视线冷淡：“那您是打算让哪位Omega和我配合？”

　　肖熠：“丛云，我检查过你留下的精神力样本和丛云的匹配度，非常高，有兴趣听听吗？”

　　洛川的视线集中到丛云身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和丛云通气。

　　年轻的医师依旧一身白衣，表情风轻云淡，迎上他的视线后浅浅牵动了下嘴角。

　　即便知道丛云肯定了解得更加详细，洛川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丛云医师也赞同这个方案吗？”

　　丛云点了点头。

　　洛川收回了视线，手指蜷曲着敲着椅子扶手：“既然两位都同意，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全力配合两位。”

　　肖熠被他撂了脸也不着恼，说：“行，那你调整一下身体状态，我们明天开始。”

　　肖熠一锤定音。

　　洛川还住那间病房，往来距离不远，但他愣是摆出了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丛云思前想后，还是去找了洛川一趟，门上挂着免打扰，正好看到张晔，丛云问道：“洛川大校休息了？”

　　张晔受的冲击也不小，下意识就退了两步，离丛云远远的：“不是……”
　　他瞅瞅门，瞅瞅丛云，咬咬牙，道，“那个……大校在抽烟……”

　　丛云：……

　　军科所确实有禁烟要求，洛川向来克制，他没想到洛川会公然违规。

　　丛云敲了敲门，叫道：“大校，可以进来吗？”

　　里面有好一会儿才有动静。

　　洛川开门，身上的烟草味道非常淡，应该已经处理过了：“什么事？”

　　丛云怔愣住了，洛川面对他时从未有过冷面，看来他确实非常抗拒这个实验。

　　丛云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说：“军科所禁烟，您这边虽然是单独房间，但……不太好。”

　　洛川叹了口气，道：“我处理过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丛云本来想打退堂鼓，想想又同意了。

　　屋里的烟草气息非常非常淡，窗户都开着通风，能闻到的大多是洛川身上传来的，味道浅淡氤氲，像极了清爽的宣纸上被画了一笔墨。

　　洛川把他领到靠窗那边的位置，视野开阔，光照明亮。

　　丛云坐下后，发现洛川落座在离了有两米远的单座靠椅上。

　　他的心情看上去非常不好，就算烟草也没能让他平静下来。

　　丛云有预料他会难以接受，但为什么会这么反对？

　　“我、应该提前跟您说一下，也许您会觉得好接受点，但……”丛云开口小声道，即便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您没有用通讯的习惯，我也没有，我……哈……是我没有勇气。”

　　洛川一直转着打火机，打火机在他的拇指和食指间一圈一圈转动，昭示着他的心绪不宁。

　　但丛云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有些沮丧，他感觉到那套方案在他和洛川之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静默良久，洛川忽然转过头，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同意呢？”

　　丛云有些不知所措，他为什么不同意？
　　“方案是可行的，不是吗？”

　　“只是因为方案可行？”洛川的眼眸幽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信息素是很私人的东西，它不应当被摆到一个价值衡量的平台上……”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自己的想法，这个方案草率又大胆，可能是我太古板了，我确实接受不了……”

　　洛川说完，重新陷入沉默，他继续一圈一圈地转动打火机，那只做工精细的小方盒外表光滑细腻，一看就是经常在手中把玩。

　　丛云突然好像理解了他，信息素是私人的东西，在没有任何铺垫以及可预见的应用成果出现前，不应该胡乱的予以使用，并美其名曰是实验。

　　但这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啊，如果信息素不应用又怎么出成果呢。

　　丛云弯下眉眼，柔声道：“可是它是有数据理论支持的，肖上将他把周期里，改造人精神损伤病例治疗过程记录都拉了一遍，那些治愈成功的例子里或多或少都有Omega的影子，有合法伴侣，也有情侣……所以我们才想尝试这条路径。”

　　洛川从听到数据支持这几个字就开始专注地听丛云讲述，到伴侣和情侣的出现，他已经慢慢放松开神经，转而面对丛云：“确定吗？如果只是孤例的话也不足以证明就是信息素的功劳，有可能是爱人的陪伴，身心放松后的愉悦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丛云倾着上身，拉进两人的距离，说：“就算是孤例，也值得尝试，不是么？”

　　洛川怔愣地看了丛云好一会儿，忽然转过脸，嘴里“嗯”了一声。

　　丛云突然之间像是把心里一块重重的大石敲碎般轻松：“那、您是接受这个方案了？”

　　洛川再度嗯了声。

　　丛云高兴起来，要走：“那我去准备明天需要的必备用品，您……可以好好休息。”

　　洛川送他到门口，挥手再见，关上门后他立即去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很好地把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水波晃荡来晃荡去，恍惚间，洛川好像又见到了那一地的花，热烈又招摇地铺到目所能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