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条条龙和列那狐》讲故事的路人V

4、【钟公钟】渎神（四）

　　（14）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同伴，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达达利亚刚从愚人众手中拿过北国银行的汇票，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钟离。

　　钟离的脸上依然噙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丝毫惊讶、惊喜或是不舍。
　　不温不火，波澜不惊。仿佛别离只是像见面打招呼那般自然而又平常的事情。
　　然后，这个黑发的男人向达达利亚宽和地点了点头。

　　当达达利亚以为他要走过来与自己依依惜别、惺惺相惜地聊上一会儿再恋恋不舍地约定个再会的时间、最差也要走过来给自己一个属于道别的深情拥抱时，钟离居然风轻云淡地转身……走了。

　　诶？
　　这就……走了？？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他这手中刚拿到的钱还没握热乎呢，结果要结账的那个人居然自己走了？？？

　　不说痛哭流涕、依依不舍，但居然连句挽留和再会的话也不说，就这么走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操作？！

　　此刻的达达利亚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到璃月港的真正目的。
　　他根本没想起他刚刚遇见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愚人众接线人，反而满脑子都是那个对他从容地点头致意、然后轻飘飘地转身离开的黑发男人。

　　达达利亚快被钟离气笑了。
　　不是……这钱小爷我是为谁取的啊！也不想想，一会儿你付不出钱得有多尴尬！到时候被老板追着骂穷光蛋和吃白食的时候，除了我还有谁赎你？！

　　可显然，钟离并没有听到达达利亚心底的想法。
　　虽然他的脚步的确不慌不忙，但也许因为这男人本身素质太好、身高腿长，所以眨眼间，他的身影就要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

　　达达利亚心头一阵火起：“钟离！”他大声叫道。

　　喧闹的人群因为达达利亚的喊声而静谧了一瞬。

　　人群中的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转过头，似乎有些疑惑达达利亚为什么要叫住他。不过，他转瞬又恢复了平和与释然，最终也只是不在意地对达达利亚摆摆手，笑着说：“看着你寻到了自己的伙伴，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们能在璃月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会。”
　　说完，他便再次转身，没有显露出一点儿因分别而留恋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有缘再会？呵呵。”达达利亚冷笑了一声。这讲的是人话？
　　明明在我心里我们都是一起喝过酒、一起销过赃（吃霸王餐）的好哥们儿了，我的钱是你的钱，你的人是我的人。结果我一见到熟人，你就拍拍屁股走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冤大头？纯粹的金钱关系？

　　达达利亚脑中突然就浮现起冬妮娅曾经反反复复对他强调的话：江湖多渣男。
　　他当时还不信，结果这才到了璃月没几天，就被人啪啪啪打脸。
　　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把钟离当成可以信任的同伴了呢！

　　达达利亚攥了攥拳头，对着钟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充满嗜血与不服输的笑容：“是你先招惹小爷我的。”

　　那位可怜的愚人众接线人胆战心惊地感受着达达利亚身上的低气压，哆哆嗦嗦，不敢说话。半晌，他才十分谨慎地试探着提醒：“「公子」大人……您手里的汇票……”已经快被您捏成碎纸片了…

　　达达利亚却突然转身，恶狠狠地对他说：“给老子查！刚刚离开的那个人的身份、背景、职业、爱好、社会地位、人际关系…事无巨细，都汇报给我。我倒要看看，他钟离到底有什么本事！还没人惹了我后能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这事儿，没完！ ”

　　（15）

　　于是……

　　第一天。

　　“报告，「公子」大人。”
　　“说吧。”
　　“那个男人今天去了田铁嘴儿那里。”
　　“田铁嘴？”
　　“对。田铁嘴是璃月街头的一个说书的。”愚人众的探子回答，“不过，的确有点儿可疑…那人在那说书摊子前只点了一碗茶，但却坐着听了一整天的书。而且他走的时候弟兄们也去看了，那碗茶他根本没动几口……莫非……璃月的那个茶博士其实是他的暗线儿？他们其实是在借着故事传递消息？”

　　不。达达利亚无语地撇了撇嘴……据他对钟离的了解，那大概纯粹是因为这男人又贫穷又矫情，那碗茶水不对他的口味而已。

　　“知道了。再去盯着吧。”
　　“是。”

　　第二天。

　　“报告，「公子」大人。我们在万文集舍碰到那个男人了。”
　　“我昨天刚看的资料，万文集舍好像是个书摊。他买了什么书？”
　　“书倒是没见着他买，但他好像在给人写字，明码标价，一字十万摩拉。”
　　“这么贵！有人买么？”
　　愚人众的探子摇了摇头，“所以…..他又把价格降到了一万摩拉，见还没有人买，他又降到了一千摩拉。总算来了个冤大头，是璃月港飞云商会的小少爷，来买书的时候顺便看到了，觉得他那手字不错，愿意请他给自己的新书提字……诶！「公子」大人，属下想到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不是纯心地想卖字，而是为了钓上璃月商会这条大鱼！”

　　不。达达利亚捂了捂脸，就他们之前的经历而言，他怀疑钟离是看上了万文集舍哪本书却忘了带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以身抵债。

　　“没事没事，那家伙大概只是没带钱包而已。再去看看再来回复我。”
　　“是。”

　　没过多久，愚人众的探子便又回来了：“您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本来那飞云商会的二少爷已经被他的学识所折服，连‘先生’都开始叫了，那男人却只是平淡地收下他该收的钱，然后递给万文集舍的老板，转手拿走了一本书，对那个小少爷笑了笑就走了。连个联络方式和姓名都没留。”
　　达达利亚心里已有预感，所以并不感觉很惊讶。他兴致缺缺地挥退了那个愚人众手下：“去吧去吧，再看着他。”
　　“是。”

　　第三天。

　　“报！「公子」大人，您让我们盯着的那个人，被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拉住了！现在估计在相互撕扯呢。”
　　“女人？他去了哪儿？”
　　“回大人，他们在春香窑。”
　　“春香窑？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你们之前给我的资料里并没有这家店，是新开的么？”
　　“不不不，大人，咳咳，这春香窑吧，好像是璃月的那种地方。小的们听说，进去的男人都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出来。这不是您妹妹冬妮娅大人提前写信嘱咐过我们么，千万别用这种事污了您的耳朵。所以……小的们就没和您提过。”
　　“咳，咳咳。”达达利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没想到，像钟离这样的老古板也会去嫖？“咳，所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的没敢走得太近，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了女人嚷嚷着什么负心汉，什么辜负，和什么纤细、什么珠圆玉润之类的。”

　　“哈哈哈。”达达利亚一下子就兴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但就是报复般地想看到那个黑发男人吃瘪。“走！我们看热闹去！”
　　“是，大人。”

　　可当达达利亚真的到了春香窑门口，看到被一个美娇娘拉拉扯扯的钟离时，他却又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甚至，在他脑子反应过来前，斥喝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给我放开他！”

　　拉扯中的两个人一下子都向达达利亚看过来。
　　达达利亚却只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面不再是完全的平静无波，而有着淡淡的慌张与讶然。

　　“哟，我说嘛，怪不得看不上我家的宝儿，原来自己的宝贝是这一位啊。”春香窑的老板还不忘火上浇油，“奴家知道自己的这些‘小家碧玉’即使再热情似火，可终究不如这位公子那般知心知趣，但这也不是客官您嫌弃它们、把它们称作赝品的理由啊？”

　　“赝品？！”不知前因后果的达达利亚一下子就想到了至冬国那些‘达官贵人’为了一己私欲而豢养的‘金丝雀’，他怒气冲冲地转向钟离，“我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卑鄙小人！装作不在乎地与我分别，转头就找了个我的替身。”

　　“不…不是，你误会了。”钟离罕见地结巴了一下，“今天这事也是我武断了。我看到这家的冰纹白瓷很像我的一位老友的烧制手法，正想着我那老友已经驾鹤西去多年，纳闷他怎么还有新窑出世，所以就来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其中的差别。当时我随口感叹了一句 ‘原来是赝品’，不小心被这里的老板听到了。是我言语有失，冒犯了这位。”

　　“可不是，”春香窑的老板转向达达利亚，又热情地向他介绍，“奴家的私窑可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获得过璃月的上层允许呢。看看这些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白瓷，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圆润的地方珠圆玉润。客官是这位爷的朋友吧。可不能和他学哦，挑挑选选却最终一个都不带走的负心汉。咱家的白瓷可是高温烧制十二小时后又用古法速冷，绝对会给你们带来完美的冰火相融之感。想想看，人体的温热和白瓷的清冷交织，您可以摸摸这个白瓷，手感极好。插花的时候别一股脑用蛮力硬塞，要一枝一枝地来，太粗的东西最好用点儿菜籽油来润滑。这口虽然不大，但还是进得去的。而且我们家的宝贝一点儿也不怕污渍，花泥或是什么别的东西不小心弄脏了它的话，用水洗一下就好，下次兴致上来了，还可以接着用。到时候您和这位小哥好好使用它的话，一定会给你们的生活带来更多乐趣的哦。当然、陶瓷可是很容易碎的，请好、好、呵、护。尤其要注意你们的身体，什么事情都要有节制，不能纵情逐欲、肆意挥霍，辜负了一朵朵还在花期的好花。”

　　春香窑老板这话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听着哪儿都对，却莫名觉得哪儿都不对达达利亚：“哈？”

　　璃月的官话，真·博大精深。

　　（16）

　　“多谢了。”在达达利亚买下那个白瓷花瓶带着两人脱身后，钟离很郑重地对他致谢。“不过，璃月是一个很安全的城市。你派来跟着我的那些人，以后就不用再跟了。我不会有危险的。”
　　“少自作多情。”达达利亚嗤笑了一声，“前几天我为你花了那么多的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之前我花的钱该管谁去要账？”

　　很明显，达达利亚说的是气话。他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但一想到这个黑发男人那天的不辞而别，他就觉得格外窝火。

　　可钟离却没察觉出达达利亚的口不对心，反而认真地沿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下去：“的确。”他沉思着点点头，“我们之间付出的东西并不对等，这是个不平等的契约。”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达达利亚，“你有什么矿产是想要的么？我可以送你……”

　　达达利亚打断了钟离的话：“你非得分得这么开么？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的蓝眸倔强地盯着眼前的那双金瞳。湖水般澄澈蔚蓝的瞳孔里，些许的受伤与强撑着的不甘示弱微微漾开。

　　朋友……么？
　　钟离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再听过这个词语了。在他年少轻狂时，他的身边也总是围着这样一群可以一起大笑一起嬉闹的朋友。
　　只是，后来……

　　已经太多年过去了啊。钟离的金瞳里浮现出淡淡的感慨与惘然。

　　如今在这世上，
　　也只剩他了。

　　“喂！你这家伙，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到底是哪儿配不上你钟大爷？连倒贴都让你嫌弃。”达达利亚略带恼火的声音打断了钟离的回忆。
　　“啊，不是。”钟离下意识地说，“对不起。我以为，在璃月的土地上，我还是能照看着你的安危的。况且，你的同伴找来了，我再跟着，大概会给你造成不便。所以那天我才离开的。若有缘，他日必将再会。”

　　“说到底，你其实还是把我当成了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达达利亚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倒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是的。你很像年轻时的我。”钟离说，“所以，在我心里，你是个需要我照顾的后辈……”

　　后辈？达达利亚心底积压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好嘛，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给我当爹？！你以为你钟大少爷比我大几岁？言谈举止是有多成熟？还不是我一直在给你收拾烂摊子！怪不得你看我的目光永远那么平和包容，原来在心里一直觉得我是小孩子，所以不屑和我计较？！

　　“……少年人的确应该在外多历练历练。很多经验教训不是我说了，你就会真正理解的。而是要经历过，才会懂得。“钟离还在语重心长地侃侃而谈。

　　达达利亚看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心头一阵恶作剧般的恶意涌现。
　　觉得我小？那我就做点儿成熟的事情给你看啊。
　　所以他突然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

　　“！！！”

　　无论哪个三眼五显真人都不会想到，帝君这朵高岭之花的初吻竟然会这么戏剧性地被一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夺了。
　　可能连岩王帝君自己都从来没想过隐姓埋名尘世闲游时，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其实，说那是个吻也不尽然。
　　因为达达利亚也从未经历过这般亲密的事情，之前最多也只是睡觉前给弟弟妹妹脸颊两侧来一个晚安吻。但这次实在是他一时气急，想向对方证明自己，于是在想着‘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时，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接吻，脑子一热便啃了上去。
　　直到达达利亚真正接触到对方柔软且微冷的唇瓣时，两个人双双都愣在了那里。

　　钟离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瞪大了双眼，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达达利亚看着近在咫尺的、微颤的睫毛与对方毫不掩饰的、震惊的表情，突然像被电流电了一样，身体颤栗了一下，然后他像只受惊的狐狸般，迅速与钟离分开，惊惶向后退去。
　　他用手背捂着嘴，脸上肉眼可见地染上绯红的色泽。
　　鲜艳的红晕不仅仅弥漫到脸颊两端，更是蔓延到身后颈间。甚至连他的两个耳尖儿，都像被火烫过了一样。

　　“我……我。”达达利亚想对钟离解释这就是个恶作剧，谁让你看不起我。却不知为什么抬头看到钟离惊讶的表情后，自己的脸却变得更烫了，像火球似的灼人。
　　“你……”钟离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拉住达达利亚的肩膀。
　　可达达利亚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随着钟离向他走近的脚步，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转身，一溜烟快速地跑了。

　　被留在原地的钟离愣了好久，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半晌，他居然露出了个笑容，摇了摇头，无奈地自言自语：“也是。看来，不能再把他当孩子看了。我现在是钟离，所以，不能总以摩拉克斯的视角去看待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