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熟》宋祁榛

7、提案

　　时姜走后，顾孟行又睡了两个小时。

　　昨天路上邢奏给他打了两个小时电话，本来在谈合作的事宜，谈到最后因为利润点两人起了争执，他还开着车，差点和高速上的卡车撞上。

　　他余惊未消，邢奏说任玮伦回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仅如此，邢奏又补了一句，许雯婷说见过他了，并且问了一些当年的事。

　　他缓了缓心绪跟邢奏唠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时隔三年，她已结婚，任玮伦学成归来。两人本来就没缘分，就算他没有横亘一脚，时姜的爸妈也不会同意任玮伦和姜姜交往。

　　大家都是成年人，任玮伦不可能冲动行事。再者，即便拆穿当年的事，顾孟行也有把握让他将拆了一半的实情吞回肚子里。

　　他实在不担心。

　　唯一挂心的，是知道任玮伦回来以后的时姜。

　　当初他们断的干脆，像被径直切割的玻璃块，没有缺处，亦无碎渣，更没有杂七杂八的弯弯绕绕。

　　这样的分手，要粘合起来其实很简单。

　　虽然他知道姜姜不会做任何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

　　但他怎么可能满足于此？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睡了会儿回笼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

　　手机里扑面而来的工作消息，他揉了揉酸痛的山根，戴上眼镜。

　　中间夹着两条时姜的。

　　【小笼包店定位（这家店还不错，就在酒店附近，早上不要空腹）】

　　【记得去医院，我在网上帮你挂号了（截图）】

　　他莞尔。

　　回：好的。

　　小周在工作群发了两遍企划书，和设计老师吵了起来。

　　顾孟行一直不太管公司双方争执的事情，但是今天好像吵的有点不可开交。

　　小周也来了两通电话，他睡了，没接到。再打过去小周也没接。

　　微信倒是私聊他了。

　　【刘老师说不做了，要辞职。】

　　顾孟行回，【因为什么？】

　　【上次邢总给带的项目，他唠叨半天接不了，最后硬着头皮上了，甲方爆改了他的设计，他就发过彪，问题是人家改的比他的还好。这次甲方让他修改别的设计风格，他直说不做了。】

　　小周又补了一条，【咱们这庙小，容不下这尊佛。】

　　顾孟行回，【等我回去再说。】

　　他卸下眼镜，起床沏了杯咖啡，目光落向远处，落地窗几净透明，将尘嚣隔绝，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仰赖三年时光，再面对任玮伦，已不是毫无胜算了。

　　虽然，他依旧不敢赌。

　　*
　　会议室内

　　“姜姐，我们就这么空着手不太好吧？”李楠双手揣着，双眉拧成一股绳，脸色十分难看。

　　心里更是兵荒马乱。

　　时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安抚道：“昨天资料该交的都交了，u盘也在我这，再检查下。”

　　李楠扭捏着，“我…我突然想上厕所。”

　　时姜摸了摸包，确认无误后回：“去吧，我一个人过去也行。”

　　李楠如临大赦，慌也似地离开了会议室。

　　时姜起身，移步经理室。

　　进门时任玮伦刚和上一个项目经理谈完，人从门内出来的时候和时姜正撞上。

　　两人四目相对，那人一脸苦相。

　　除了申请增加新店的名额，时姜还有份企划案要参与竞争，其他分公司一共提交了五份项目企划，除了刚出来的这位提供的一份，剩下三份企划负责人她都认识。

　　如果这位王经理碰了壁，那么她的胜算就多了两分。

　　“你来了？”任玮伦望着她。

　　时姜整肃，点头。

　　他双手交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仰，长呼一口气。

　　双目微阖，“你的企划案，我选择驳回。”

　　时姜眼皮突然抽跳了两下，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将u盘压在茶几上，推至他的方向。

　　u盘摩擦桌面划出的声响，听着心痒。

　　他睁眼，觑向她。

　　“一个小项目，任总对它的期待不要太大。”她实话实说。

　　换作别的老总，她或许会说两句客套话，但在他这，她少了许多拐弯抹角。

　　他笑了笑，为她的直接。

　　“凭这句话我就可以毙了你的提案，你觉得呢？”

　　时姜抬眼迎上他的试探眼光，“那么任总将失去一条产业线。”

　　她指尖轻点桌面，示意茶几上的u盘，“近两年的市场分析，综合市场数据，公司前期投入，几乎能合理估算出投入产出比，去掉人力成本，这个项目几乎就是用来推广提高公司品牌效应的。”

　　简而言之，项目几乎没有利润。

　　任玮伦坐起身，听她继续说：“现在我的提案可以压缩成本，扩大品牌利润，更重要的是增加项目推广渠道，组成多方位c端口，我相信这些都不是任总拒绝我提案的理由。”

　　他不自觉的“嗯”了一声，内心已被她带动。

　　时姜问：“那么理由是什么？”

　　他望进她的眼睛里，那里扑闪着的仿似他跳动的心。

　　他说：“跟我吃顿饭吧。”

　　他不想谈公事了，只因她太迷人。

　　时姜从紧张地心绪里稳了下来，委婉拒绝：“中午几个区内经理一起吃饭，任总若……”

　　任玮伦摇头，“那就晚上。”

　　时姜面有难处，正想张口拒绝，任玮伦就回：“姜姜，别想拒绝我，我只想找个时间，和你把以前的事捋清楚。”

　　他不甘心。

　　时姜叹气，干脆不拐弯抹角了。

　　“这是上班时间，请任总不要公私混为一谈。”

　　任玮伦以为她还是不同意，起身走近，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她对面。

　　“若你晚上不想谈，那就现在说清楚。”

　　时姜站起身，内心抗拒他的强硬。

　　她拉远两人的距离，走到门前，思来想去又回头：“该说的不该说的三年前全都说过了，我实在同你没什么好说的，提案你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打开门，迎上僵在当场已经瞠目结舌的李楠，时姜愣了愣，拉上她，疾步离去。

　　李楠发誓，她并不想故意听时经理的花边新闻。

　　时姜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但是以她对李楠的理解，这是个老实的小姑娘，顶多就是爱玩。

　　两个人走出公司大楼时，正好中午十二点。

　　李楠有些尴尬的提议要去吃kfc，时姜心不在焉，囫囵的就同意了。

　　李楠为二人点了餐，时姜坐在位置上，渐渐平心静气。
　　她已经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处理事情一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不过显然任玮伦不想谈公事。

　　吃好了饭，李楠没有急着走，翻开社交软件回复了一些上午遗留的信息，指腹不小心按到相册上，界面跃然跳至眼前。

　　上方第一个照片，是姜姐她老公入住房间的信息。

　　是昨晚她离开前，要求拍下的。

　　想起昨晚她脸色就有些难看，焦躁地摆弄着手机软件，但仍浇不灭内心的郁气。

　　时姜刚吃完顾孟行的电话就来了。
　　她接过先开口问他去医院了没，顾孟行却先她一步说想她了。

　　她笑了笑，眼神瞥过对面的李楠，发现她有些不寻常。

　　顾孟行说：“去看过了，没什么。医生说注意劳逸结合。”
　　时姜“嗯”了一声，心里生了盘算。

　　不过几秒，便下了决定：“任玮伦回国了。”

　　那边静默一瞬，问：“你见过了？”

　　时姜点头，“在总公司任职，昨天已见过了。”

　　她对答如流，语调平静淡漠。

　　像在例行公事。

　　电话都是赶巧，时姜刚接了一个，李楠这儿也来了一个。

　　“喂？”是个未知号码。

　　时姜看了一眼，起身走出去。

　　顾孟行沉沉地“嗯”了一声，长叹：“竟让我想跳槽了。”

　　时姜在门外站定，目光如清风细雨。她将遇见任玮伦的事悉数说给顾孟行。末了说道：“或许我应该和他聊聊。”

　　她在征求他的同意。

　　顾孟行久久无声，开口便道：“我不想你见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如非必要。”

　　时姜笑：“或许你也可以一起去。”

　　又不是非要两个人单独会见。

　　店门“吱呀”作响，出来了一群就餐的小朋友，吵嚷着一些日常见闻。

　　紧随其后的李楠四处张望，找到时姜并说：“姜姐，任总的秘书来电话说要再谈谈提案。”

　　电话那头的顾孟行亦听到一些细碎的话语，可惜不太清楚，抓不住关键字眼。

　　时姜闻言点头，和顾孟行说了句记得吃饭，她还有公事就挂了电话。

　　顾孟行握着手机，一手握在方向盘上，看着电话“嘟”的一声挂断，看着手机渐渐熄屏。

　　他们见面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顾孟行打了转向灯，朝酒店飞驰。

　　途中他拨通了邢奏的电话，详细问了许雯婷和任玮伦见面的事。

　　邢奏鼓励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顾孟行闷闷地，他问：“你说，老公身体重要还是前男友见面重要？”

　　邢奏“哇”一声，“这么带劲，兄弟咱们再开个盘，我这回赌你输。”

　　铁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顾孟行攥紧手机：“我不赌。”

　　从前大言不惭地和朋友豪赌，赢了那一次。但后来时姜身体力行的证明，生活并非是一场赌局。

　　他忽然有种预感，不管任玮伦回国是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