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51、第 51 章

　　绞杀索明明将老鬼方才伸长的小臂砸得弯折过了一个角度，可怕的骨裂声后，叶临却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手臂疾速缩回正常长度，尽管手臂的主人表情扭曲痛苦，可它实实在在地迅速自我修复了。

　　极度的震惊下，叶临握紧了手中的银索。老鬼森然的目光瞪视着他：“你是郁辞的人。”

　　这样的情形下，叶临还难得提了下嘴角：“我说不是，你也不相信吧？嘶……你那破指甲就不能剪剪？”

　　两秒短暂而诡异的对视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出手，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老鬼骨折过的胳膊看起来已完全恢复了灵敏，两只小臂自如地伸缩来去，尖利的指甲携着劲风袭向叶临颈部。绞杀索此时的长度并不适合近身搏杀，叶临拧住老鬼的胳膊，侧身一记飞踢，正中前胸，把人踹得踉跄后退，反手又是一记银索，又快又狠地抽在老鬼颈动脉处。

　　绞杀索连接处有细细的倒刺，这夹着风的一道重击不亚于利刃。叶临深知缠斗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下手狠厉直取要害，老鬼脖颈瞬间爆出几串喷涌的血花。

　　他伤势严重表情狰狞，伤口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虽然并未恢复到了无痕迹的地步，这自愈的本领依旧令人咋舌。

　　有痛觉。叶临望着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心里想。

　　老鬼退后数步，短暂的交手让他迅速判断出，面前这个人搏杀的本领远在他之上，纠缠下去，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而已。他将手伸向不远处悬在床边的一枚哨子，无须吹响，只要向下拉动，外面的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

　　从这里到出口足有上百米的距离，纵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老鬼毫不犹豫地捏住了哨子。

　　不巧的是，叶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杀不死的对手已经足够难搞，如果再放进来几个帮手，今晚怕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将绞杀索甩向了老鬼的下|体。

　　“……”
　　银色的哨子在半空中晃了几下，空气唰地安静了。老鬼的脸刹那间被抽走了全部血色，面色惨白地仰倒在地。
　　人在疼痛到极致时，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叶临抖开一团绳子，快步向地上缩成一团的老鬼走去。

　　……
　　半分钟后，房门开了，叶临端着一只碗出来，贴心地反手为老鬼带上了门。

　　走廊里只有零星几个马仔，或站或蹲。叶临轻轻呼了口气，面色自然、步伐轻缓地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站住！”一个靠在墙边抽烟的男人忽然出声喝止了他。

　　叶临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端着碗疑惑地望向他。

　　“看着脸生，干什么的？”

　　“来跟鬼叔汇报消息，”叶临道，“应该不用再向你汇报一遍吧？”

　　聚在一起的几个男人目光同时投了过来，问话的那个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他手上，皱眉道：“你端着碗干什么去？”

　　“倒渣，”叶临从容道，“去去晦气。”
　　见他仍旧盯着自己，叶临将碗往他那边递了递，“几个意思，要不你来？”

　　男人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走。

　　叶临在几个马仔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一转过弯，便无声地加快了脚步。

　　“哎，刚才进去那人出来没？”不多时，将叶临“捡”回来的男人之一从另一条小道走过来，悄声询问倚在墙边的几人。

　　吸烟的那个点点前方：“刚走。”

　　“走了？！”那人大吃一惊，“他自己走出来的？”

　　“啊，”吸烟的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马上上前去敲老鬼的房门：“鬼叔？鬼叔！”

　　房内无人应答。

　　男人把心一横，索性直接拧开门冲了进去，只见老鬼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两腿别扭地别在一起，嘴里塞着一块抹布，脸色忽白忽青……

　　原本在一起聊闲的几人赶忙跟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连拆带剪，总算是解开了老鬼身上打得颇有技巧的绳结，老鬼嘴里的抹布刚被抽出来，便照脸给了最近的人一巴掌，怒道：“蠢货，还不快去追？！”

　　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跑出门，一时间“抄家伙！”“都起来抓人，别让他跑了！”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吱呀一声，廊上某扇门忽然开了，一个异形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不悦道：“吵吵什么？”

　　他没有双臂，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褐色的翅膀，那翅膀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羽毛，骨骼的形状清晰的在皮肉下显现出来，显得诡异而狰狞。

　　“大刘哥，刚才一端着碗的小子从这边走过来，你看见没有？”

　　“老子关着门，看见个屁！”

　　“哎呦刘哥快别睡了，出大事了，赶紧抓那王八羔子去！”

　　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转过弯去，其中一人颤抖着手指向前方：“就是他！就是他！”

　　这话出口时，叶临不知刚和门口修车的老六说了些什么，老六兴高采烈地拿着一个拆下来的零件，正和他勾肩搭背地往出口处走。

　　“老六！你他娘的干什么呢！！”

　　平地一声惊雷，老六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啊？”

　　“摁住你旁边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老六显然还在状况外，不过眼见身后黑压压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心里跟着咯噔一声，刚把脑袋转回去，一只带着汤底的碗便迎面扣了过来：“……”

　　刚才还热情点拨他如何修车的小兄弟猝不及防地翻了脸，跟着碗一同过来的是一个毫不留情的侧踢，他们又正好在上坡的位置，这一脚顿时踹得他重心不稳向后栽去，顺滑的坡度又让他不受控制地接连滚了好几圈。

　　“废物。”人群后的异形人低声骂了句。

　　叶临扔了碗拔腿就跑。

　　老六人虽滚到了坡下，脑子却终于转了起来，爬起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按隐蔽在修车库货架后的开关。叶临人跑到中途，出口处的石板便开始合拢，他以最快的速度向上奔去，但石板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

　　奔跑中，叶临飞快地用余光向身后瞟了一眼，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一脚把那货踹下去——早知道还不如拉过来当人质呢。他暗自估量着待会儿被堵在这里，挟一个人质以换取出口再次打开的几率有多大，同时也清楚自己必须赶在老鬼抵达之前完成这笔交易，否则选谁都没有用。

　　正琢磨着，飞速合拢的石板突然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诡异地顿了一下。

　　叶临一怔，紧接着心中一阵暗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终于点背到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石板抖动片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碎屑扑啦啦地向下落，叶临顾不得许多，借着这卡顿的片刻夺命狂奔，眼看石板即将将微弱的月光遮蔽殆尽，他双手扒住上方地面用力一撑，几乎是擦着石板将自己的腿从缝隙间抽了出去。

　　来不及喘口气，刚刚合拢的石板却再次洞开，一只巨鸟——不，是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霍然腾空而起，直向他扑来。

　　顾不上震惊，叶临一跃而起拔腿便跑，匆忙中没有分辨方向，凭着本能向正前方跑出几步，蓦地意识到不对，一个急转弯拐向来时的方向，险伶伶地让异形人扑了个空。

　　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一对翅膀，叶临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在被追上前跑入不利于飞行的区域。他无规律地转换着方向，闪避着异形人的追击，总体趋势却是向着最近的树林。
　　不多时，异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他不再跟随叶临移动的方向，而是直接腾空而起，就在刚刚越过叶临一个身位时，他忽然转身，裹着一袭寒风，速度飞快地向叶临俯冲而来——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笼下，叶临心脏一紧，来不及甩出手中的绞杀索，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被异形人扑倒在地。

　　“……”后背传来的钝痛和对方身上不甚美妙的气味让叶临心里顿时飙过一万句脏话。

　　异形人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冷笑，一只翅膀压住叶临半边身体，另一只翅膀高高抬起，尖端露出一截雪白的骨刺，直直冲着叶临的脖子扎了下去！

　　——“大刘哥，鬼叔说要活的，要活的啊！！！”

　　后面气喘吁吁追来的马仔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异形人不耐烦地“嘶”了一声，那尖锐的骨刺刚落到一半，不等他收力，倏然被一只流着鲜血的手架住了。

　　叶临反手握住骨刺上端与那只翅膀的连接点，咬着牙硬生生将它别过一个角度，抵挡中，锋利的骨刺划过了他半只手掌，暗红的血珠汇聚成股，顺着手腕向下流。异形人立刻屈膝狠顶他的小腹，趁叶临吃痛的间隙，骨刺又拧过来下落了几寸。

　　但叶临也不是什么善茬，在异形人屈膝的瞬间，趁机别住了对方的脚踝，异形人蹬了几下没能挣开，踝骨反而被勾向更加诡异的角度。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叶临忽然开口问道：“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把翅膀放在前面还是后面？”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异形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干你屁事，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扯这些有的没的。”

　　叶临似乎勾起唇角笑了下：“我建议你以后还是放在前面。”

　　“？”
　　异形人感到莫名其妙，还没等他领悟叶临这句废话的真正含义，脚踝突然一阵剧痛，叶临腰部带着下半身猝然发力，硬是将他整个人掀了起来，异形人的身体被迫倾向另一侧，与此同时，露出骨刺的那边翅膀被叶临攥着狠狠戳向另一端！

　　黑暗中只听一声响亮的惨叫，叶临踹开两只翅膀反扣成环的异形人，飞快地扫了眼越逼越近的大部队，来不及调整呼吸，按住身上的伤口夺命狂奔。

　　“大刘哥！大刘哥你没事吧？”
　　“我艹，那人什么来头？兄弟们别跟他废话，开枪打腿！鬼叔只说要活的，可没说不能弄残了！”
　　“对，打不死就行！”

　　咔咔几声上膛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杂乱的枪声，子弹落在脚边迸开土石，叶临呼吸越渐沉重，心里哭笑不得地想：这群货哪来的自信打不死人啊？

　　折腾了这么久，他的体力消耗严重，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料没跑出多远，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叶临发觉自己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阵眩晕。

　　……那骨刺上难道有毒？他本能地想道，紧接着迅速在心里呸了一声。

　　他甩了甩头，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症状稍有缓解，按着伤口的手稍稍用力，将伤处的血挤出了一些，没过多久，视野又开始模糊起来。

　　叶临暗骂了一声，心想，今天不会真交代在这儿吧？郁辞，你最好是记得每年给我烧点东西……

　　他一道跌跌撞撞地跑着，一道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有道是人自以为点背到极致时，往往还能更倒霉，他这边视力还没恢复正常，另一侧的草丛中忽然猝不及防跳出个又黑又高的男人，大喝一声，举枪对上了他的胸口——估计是刚才抄近道摸过来的，叶临眼前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居然没注意到他。

　　叶临的脚步被迫停住了，藏在手心的绞杀索悄悄转了个角度，脑中飞快地思索。

　　既然老鬼点名要活的，只要他没有反抗行为，这人就不会轻易开枪。问题是，他不清楚对方的身手水平，万一拳脚功夫还在异形人之上，即便解决了他，能为自己争取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他在对面男人的威胁下慢慢转过身，听着脚步声逐渐逼近，冰凉的枪口顶到了他一侧脖颈上。

　　那男人抬起另外一只手，神情极其兴奋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道：“跑啊，有能耐再跑！”

　　叶临压下眼中的怒意，刚缓慢地转身向山鬼基地的方向迈出一步，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他心头一惊，只觉半边身子一热，旁边的男人忽然直直栽倒下去，胸口泼出的热血溅了他一身。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迅速蹲下身捡拾掉落在地的枪，起身时，眼睛被前方骤然打亮的白光刺得一痛。

　　刺耳的急刹声中，他半眯着眼睛，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疾甩到身前，郁辞坐在后面望着他，声音冷淡辨不出喜怒：“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