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50、第 50 章

　　“山鬼”的基地究竟是什么样子，叶临有过一些猜想。

　　首先肯定不会像周老三那二百五一样，修得跟度假村似的招摇，其次，鉴于这个组织的庞大性和储备物资的需要，天然的山洞不足以满足他们的需求，在地下修建、或者采用山洞与地下空间相结合形式的可能性较大。

　　待真正抵达严啸定位出的目标附近，他发现这个组织果真低调得可怕，连负责巡逻的人都没有一个。

　　地面嶙峋的乱石中，有一条弯曲的长缝，从较高处向下望去，就像一条盘踞在石堆中的长蛇。秋风卷起地面上零散的落叶，有几片不巧落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根据严啸的追踪结果，这一段时间内，目标都没有做过直线距离大于十米的移动。
　　叶临盯着那道不足十公分的空隙，再次跟严啸确认：“……你确定人就在缝里？ ”

　　严啸淡然地表示肯定。

　　叶临心里不由犯起嘀咕，这老头……该不会真是只鬼吧？

　　他伏在石块后静静观察了一阵，许久后，轮胎碾过碎石枯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他屏住呼吸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从远处驶来，车顶架上绑着两只野鹿。

　　那车驶到缝隙外几米停下了，不知车里的人做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地上的缝隙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宽，仿佛一辆汽车的天窗盖板接到指令迅速滑开，很快就从十公分的窄缝变成了足够一辆越野车通过的宽窄。

　　车里的人一踩油门，越野车原地跳起，顺着斜坡冲了下去，“盖板”随后合拢，重新变回了不引人注目的普通缝隙。

　　叶临起初吃了一惊，但一想到珈蓝还能自由地落下升起，顿时也就释然了许多。

　　他很有耐心地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又等了片刻，目标仍然没有出来活动的意思。

　　叶临原本的计划是等目标出现时一枪毙命，然后在夜色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撤走。他虽然看不上山鬼这些人的战略素养和武器装备，但被围殴的滋味还是不想尝试的。

　　可惜不巧，老鬼似乎认真听取了山越的建议，真的躲在老巢里一动不动。叶临幅度轻微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稍作思量，取下耳麦收好，开始为自己改头换面。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要解决掉老鬼，除了这人极有可能知道郁辞和方直的“底细”，容易将山氏父子和吴缺团结在一起外，还有一点是因为老鬼伤势未愈，他非常乐意趁人之危。

　　他先吞了一颗能让人迅速浮肿、但对行动灵敏度不造成任何影响的小药粒，摸了摸自己瞬间大了一圈的脸，又满意地掏出先前用过一次的仿画血斑的涂料，毫不手软地给自己全身都染了一遍，确信现在就是亲妈站在跟前都认不出他，才放心地纵身从藏身处跃下，然后软绵绵地歪倒在一块巨石边。

　　许久，又一辆越野车顶着几只山鸡从远处归来，雪白的车灯打亮了缝隙四周的空地。

　　“那是什么玩意儿？”副驾上的男人指着远处一团暗红色的不明物体问。

　　开车的调转了一个方向，车灯直直打过去，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腾出一只手摸上了枪。

　　“好像是个活的，还动弹。”看清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重伤员，开车的男人松了口气，把车开到巨石近旁，隔着玻璃对叶临喊了声：“喂，干什么的？ ”

　　叶临艰难地抬起浮肿的眼皮，嗓音沙哑道：“救……”

　　“救什么救，你搞错了吧？ ”两个男人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这他妈又不是医院。”

　　“鬼叔……”叶临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鬼叔回来了吗？我……我好不容易才……”

　　两个男人停止大笑，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开车的那个又对他说：“你谁啊？”

　　叶临满是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个苦笑：“认不出来了？那天晚上……记者……”

　　水肿让他的声音哑的厉害，说起话来呼哧带喘，一个长点的句子就要费力地停上半天。对面两人在他艰难的呼吸声中捕捉到关键词，副驾上的说：“我艹，21区新来的那个？你没死啊？”

　　“……”叶临没有回答，靠着背后的石壁，缓缓闭上了眼。

　　车里的两人惊疑不定地交换了无数个眼神，最终握着枪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走到跟前踢踢他的腿：“喂，还活着吗？”

　　半晌，叶临才虚弱无力地抬了下眼皮，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又耷拉下去了。

　　“还有口气，先抬进去吧。”两个男人非常不讲究地把人捡起来扔进了后排车座，真要换成一个被打成重伤骨折的，这会儿就算还剩一口气，也得被他俩抬没了。

　　地上那条缝隙再次扩大，改装车俯冲驶下。后排奄奄一息的伤员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透过车窗望向外面。

　　二十米左右的坡道后，两条弯弯曲曲的道路相背延伸开去，车辆转过一个弯，一方宽阔的空间出现在眼前。一盏昏黄的灯吊在顶板，几面石壁上凿出许多放置工具的格子，旧轮胎在角落堆成一座小山，一辆破旧不堪的车——说是车的残骸其实更准确一些——在中央被缓缓吊起，几个男人正围着它打转。

　　“卧槽老六，你管这玩意儿叫旧车？”
　　“不就被烧的惨了点么，骨架还算完整，实在不行，挑挑还有啥能用的零件呗。”
　　“这他娘的只是烧吗，这都被炸过了吧？！你这个月往基地捡多少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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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转过一个弯，道路两旁出现许多大小不一、形状也不规则、勉强可以称之为房间的石洞。有的挂了块帘子，有的安了扇歪歪斜斜的木门，有的门洞上则什么都没有，地上黑乎乎的褥子一览无余。越往里开，门的数量越多，且房间质量有了显著提升，想必是组织中层以上成员才有资格住的房间。越野车在一个转角处嘎吱停下，叶临连忙闭上眼睛。

　　“你先把他扶过去，别忘了说人是咱俩一起捡的。”
　　“放心。”

　　车门一开，叶临被连拖带拽地拉下来，眼皮刚轻轻动了动，便听见那人问：“哎，能站住不？我艹，看着不胖怎么这么沉……”

　　叶临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那人身上，闻言含混不清地唔了声，两条腿勉强撑住地，在马仔费力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向里面挪去。

　　“鬼叔，您看我把谁带回来了？”做工精良的门一开，马仔便谄媚地冲里面笑道。

　　叶临透过半睁不睁的眼皮看过去，胳膊缠着绷带的老鬼半倚在床头，床上的小案板摆着一盅肉汤，他正拿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老鬼望着叶临，皱了下眉头：“谁？”

　　“21区那个小报记者啊！”马仔用手掰起叶临的下巴，让他扬起脸来，“您瞅瞅，这倒霉孩子可遭了大罪了，要不是我和马哥及时把他救回来，这小命可就交代在外面了。”

　　老鬼立刻推开桌案下了床：“从哪找着的人？”

　　“打猎路上，眼见就剩一口气了。鬼叔，他好像有话要跟您说。”

　　老鬼走近，借着房间内并不明亮的灯光端详了叶临一阵，然后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哎，好嘞。”马仔把叶临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刚一松手，叶临整个人就滑到了地上。

　　房门合拢，老鬼缓缓弯下腰，欠身向前盯着叶临低垂的眼睫：“他们把你弄到哪去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叶临张了张嘴想说话，刚一开口，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老鬼立刻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地上的人喘息了片刻，终于喃喃吐出几个字，声音低得根本听不清。

　　“什么？”

　　“郁、郁辞他……”叶临故意努力吐清了几个字，果不其然，老鬼顿时上前一步，急切道：“郁辞怎么了？”

　　就在他俯下身的那一瞬间，地上奄奄一息的血人忽然翻身而起，手中一道银光眨眼间绕过了他的脖子！

　　叶临一个挺身，拧着绞杀索就势跃起，老鬼毫无防备，脸色一变，来不及做任何反击，只得拼命去抓脖颈上那根要命的银索。

　　叶临以最快的速度收紧，老鬼的脸色很快胀红发紫。

　　他双腿踢蹬用力挣扎，人虽然看着枯瘦，力气却大得惊人，叶临险些被他带倒在地。待勉强站稳转身，叶临立刻一膝盖顶在他后背上，紧接着踹向对方膝弯，手上同时向后拉紧，两相齐下，老鬼的喉咙很快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咯声。

　　叶临眸中闪烁着许久未见的决绝狠意，手中银索越收越紧，老鬼的挣扎越渐微弱，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咯吱”后，整个人软倒了下去。

　　这场刺杀进行得相当顺利。叶临停留了几秒，确定人已经死透，才缓缓松开绞杀索，准备起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伸出手，准备拉开门时，忽然感到身后微弱的气流涌来。

　　他松开把手猛地转身，凭着直觉，一道银色的弧线毫不迟疑地荡向身后——

　　只见一双干枯蜡黄的手，安在延长了数倍的手臂上，狰狞地向他脖子抓来！

　　砰！金属砸上骨肉的闷响回荡在房间内。叶临幸而及时错身，堪堪闪过了那双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剪过指甲的手，颈侧还是被甲尖划出了几道又麻又痒的小血痕。他惊愕地望着半分钟前被他勒死在地上的老鬼，转眼间竟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脖子上还带着银索留下的紫色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