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33、第 33 章

　　地形原因加之人烟稀少，黑三角的夜风显得格外寒冷。

　　叶临和严啸的线人约定的放车地点在珈蓝三公里外，赶过去需要十分钟左右。他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越过珈蓝附近的小山包，一边利落地将绞杀索从红珀中抽出，缠在右手上——尽管人烟稀少，但保不齐有先前周老三那样的组织活动在外，更重要的是，这荒山野岭的，有野兽出没再正常不过了。

　　一片乌云恰好将月亮遮得密不透风，于是珈蓝成了唯一的发光体。对黑三角来说，路灯这样的基础设施自然是天方夜谭，跑出一段距离后，视线受夜色阻碍，叶临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他那宝贝红珀中装的都是常用药剂和屏蔽器之类的微型设备，像夜视仪这样不常用的设备是没有的。

　　好在缓了一会儿，眼睛便适应了黑暗。
　　看来禁闭关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叶临欣慰地想着。

　　也许是天气原因，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约定好的位置果然已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越野车，漂亮的车身泛着内敛的光泽。

　　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叶临原本只期望有一辆能用的就好，着实没想到老严的线人给搞来辆这么贵的，盯着这车心里不由犯嘀咕：他该不是在珈蓝的地库里随机抽取了一名幸运客人吧？

　　他先取出探测仪在外围扫了一圈，确认安全，这才拉开了车门。

　　尽管车内装载了智能驾驶系统，但为避免留下记录，叶临还是选择手动操作。

　　要求的东西都已置办妥当，叶临脱下花大勇的外衣，换上车内的衣服，发动汽车，飞快地驶向了周老三的遗产所在地。

　　晚上八点三十分，越野车停在那个不起眼的小仓库前，叶临轻车熟路地撬开地面，从地下室内取出枪支和一小盒鹰币，又调试好通讯器。一切准备就绪，他重新将衣领立起，戴好夜视镜，向相邻的山脚驶去。

　　“老严，一会儿能不能把话套出来，就看你了啊，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叶临边开车，边没大没小地叮嘱着通讯器另一端的严啸。

　　如果他此刻打开影像，就能顺利接收到来自对面的眼刀，但很可惜，单纯的语音通讯还不足以传递这种讯息。

　　晚九点整，越野车准时抵达约定地点，雪白的车灯打亮了前方一片区域。叶临没有鸣笛，静静地等待着，过了片刻，裹着长袍的老骗子果然幽灵似的冒了出来。

　　叶临放下车窗，压着声音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迟到了。”

　　“好事多磨嘛。”老骗子笑呵呵地说，“这份大礼，相信越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叶临不和他废话，偏偏头：“上车。”

　　“且慢，”老骗子慢吞吞地说，“这大冷天的，兄弟们跑过来一趟不容易。”

　　他说“兄弟们”，来的自然不只他一个。叶临刚才一直留意着周遭环境，却没发现除老骗子以外的其他人。

　　“辛苦费，”叶临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扬手扔了个盒子给他，“消息有用，自然亏待不了你们。”

　　老骗子接过一看，里面是一摞沉甸甸的黑鹰币，低头用牙咬了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盖上盒子转头对着黑暗中的某处呵斥：“磨蹭什么呢，还不赶快过来！”

　　黑暗中传来发动机的低鸣，一辆经过大刀阔斧改装的越野车从对面开了过来，车灯亮度很低，即便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引擎发出的噪音也微乎其微。

　　一个干瘦的男人从副驾跳了下来，请示似的望着老骗子。老骗子说：“去吧。”

　　他这才绕到叶临旁边上了车，搓着手自我介绍：“大哥好，我叫瘦猴。”

　　叶临的衣领遮挡着大半张脸，再加上鼻梁上戴了夜视镜，说话还刻意压低嗓音，瘦猴根本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司机”要比自己年轻得多。

　　他用眼角悄悄往后瞟，惊讶地发现后座的隔板完全放了下来。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买这种消息的是什么人，平时出门都带着保镖，大晚上的怎么可能在这荒山野地和他直接面谈。

　　果然，隔板后传来了“山越”的声音：“照片就是你拍的？”

　　“哎，您放心，是我亲手拍下来的，错不了。”瘦猴满脸堆笑，连连点头。

　　叶临听着通讯器从后面发出的声音，幅度轻微地扬了下嘴角。

　　“我凭什么信你？”

　　瘦猴说：“哎呦，越公子，我哪敢骗您啊！实话实说，我以前就是21区的一个小记者，凑巧拍了这么张照片，本来是废稿，没派上用场，但我这人有个好习惯，用不上的也收拾好存着，万一哪天就能敲……不是，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嘿嘿，这不是，前两天和我们大哥到珈蓝喝闲酒，刚好就看见了这个方直，我当时还以为看错了，这人不是死了吗？ ”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咽了口唾沫，两个眼珠滴溜溜地放着精光，似乎对自己留下的悬念很有信心。

　　“山越”果然追问：“死了？ ”

　　“哎！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当时那个情况，吴名根本不可能留他一条命啊，这人可真他娘的命大啊。”瘦猴长得尖嘴猴腮的，说起话来嗓门也尖，讲到这里却忽然放低了声音，“越公子，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他死没死上，而在郁辞居然敢拿这么个人当心腹！”

　　叶临已经听出了端倪，微微皱了皱眉。

　　通讯器那端的严啸心里也有了数，仍是不动声色地问着：“怎么说？ ”

　　“我看那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郁辞，就知道这事可不简单。方直的身份拢共没几个人知道，但郁辞那个时候已经是吴名的心腹，怎么可能不清楚，”瘦猴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越来越亮，“当初吴名为什么非要方直的命不可，因为他跟了吴名这么久，最后竟然是维安派来的奸细！”

　　他小声而兴奋地道出这个“惊天绝密”，却发现车上的两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

　　“……这说明什么，说明郁辞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搞不好就是一丘之貉啊！”他轻咳一声，又补充道。

　　何止啊，叶临戏谑地心想，现在跟你说话的，更是一个好玩意儿都没有。

　　“山越”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说：“这么机密的事，拢共没几个人知道，你一个小记者倒是清楚得很。”

　　“越公子，话不能这么说，我虽然只是个小记者，但我有别人没有的消息来源啊，”瘦猴神神秘秘地说，“您放心，这件事除了您，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过了今晚，更是彻底烂在肚子里了，知道这事的人，加起来绝不超过五个。”

　　“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山越”冷冷道。

　　瘦猴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一时有些傻眼：“不是，我怎么敢啊？这件事听起来可能是有点匪夷所思，但您相信我，我保证……”

　　“拿一张照片和一个不知道几手的消息来糊弄我，还保证不超过五个人知道？”严啸在那端冷笑，“别说消息真假，你连你的上游告诉过多少人都不知道！”

　　瘦猴赶忙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解释：“这个您真的可以放心，我的消息来源绝对靠谱，而且是买断的，想当年我把周总——啊，就是那个周老三，年年当祖宗似的供着，为的就是这一手消息。有准信的他从来只给我一人，要不然他一倒，我也不至于接着跑路啊，您说是不是。”

　　他眼珠滴溜溜转着，殷勤地把刚掏出来的一叠照片往后面递。

　　隔板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叶临轻咳一声，道：“给我。”

　　瘦猴忙转了下身子，客客气气地往叶临那边送。

　　叶临接到一半，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扬起，照着瘦猴的太阳穴就是狠狠一枪托，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右脚踩下油门，越野车毫无征兆地窜了出去。

　　瘦猴软趴趴地晕在副驾上，像一根突然滑下去的面条。

　　“操，站住！”送瘦猴的那辆改装车很快反应过来，照着越野开了几枪，伴着骂声迅速发动追了上来，草丛中紧接着又窜出一辆规格相同的车，不知在那里埋伏了多久。

　　若单论汽车性能，叶临丝毫不怀疑自己这辆比另外两辆加起来都强，但偏偏对方经过了因地制宜的改造，跑起这种基本不能算路的路来得心应手，像两只难缠的王八死咬住他不放。

　　子弹擦过车身，在一侧石头上迸溅出金色的火花，叶临目测那枪的制式，不说文物至少也能登上武器发展史了，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嘲笑。

　　老骗子坐在其中一辆车上，黑着脸给另一辆打了手势，那辆车很快以刁钻的角度拐了个弯，越到前方堵他。

　　就在它横过车身时，叶临忽然急打方向，整辆车几乎原地转了一圈，车窗降下的同时，枪口指向了后面的驾驶位。

　　“砰”的一声，子弹先后穿透挡风玻璃和驾驶员的眉心，后面的汽车内一阵骚动，改装车失去控制，一头撞到了石壁上。

　　来不及查看车上其他人的情况，叶临调整方向迅速倒车，来自另一处的子弹正杂乱无章地扫到他的车前盖上。

　　“老严，”叶临驾驶躲避的空档还有心思跟严啸贫上一句，“保佑这车不是你的人从地库挪上来的，不然今天可不太好收场。”

　　前方改装车内的人扫完这一通，紧接着倒车调头，叶临来不及找勉强可以当掩体的石块，索性甩了个方向，再次降下车窗。

　　对方的武器装备并不先进，战略素养也明显不是军队出身，但对这里的地形格外熟悉，叶临深知拉锯下去自己绝不会占优势，索性速战速决。

　　子弹出膛的声音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7.62mm的□□径直穿过对面的油箱，火光瞬间吞噬了整辆改装车。

　　叶临收回枪口，默默在心底感谢了一下无私的军火供应商——周老三先生。

　　瘦猴还在副驾晕着，他把车开到撞上山壁的改装车残骸旁，隔着玻璃审视这一地的狼藉。

　　加上司机一共有三具尸体，视线能及的区域不见老骗子的踪影。

　　“……操。”叶临没忍住蹦了一句。

　　通讯器那端的严啸听到，问：“怎么了？”

　　叶临右手在方向盘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语气多少有些懊恼：“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