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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二十二章 圣上本意抚民众,怎逞虎狼一时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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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啊!杀官军。”从东面涌过来一哨人马,由绿蓑衣引路,杀气腾腾呼啸而至。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汉子,一个是位中年叫花子,塌鼻梁,大眼皮,招风耳,两撇上翘的黑胡,样貌很丑,但暗藏着一股子威严。这个讨饭头子也不说话,猛得甩去了衣裳,光着脊梁,坦露出左右两肩的纹身牡丹,并将手中的红柒棍子向空中一举,紧随其后那二百多名乞丐挥舞起竹杆、木棒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另一位红巾拢头,红衣红裳,外套麻衣,掌中擎喷筒,背后负铁箱。
“我要把他们一把火烧光!这些魔鬼。”这光头大耳的汉子洪亮嗓门吵嚷不迭,双手舞舞喳喳地比划着,眯缝眼扫视着一切。他背后跟着几十个同样是红巾拢头,红衣红裳,麻衣在身的汉子,个个背着黑漆漆的铁箱子,队列中一杆红旗迎风招展,黑字绣着“等贵贱,均贫富”。
“援军来了!”宣州人见自己的救兵赶到,可此时已经化敌为友啦,还不知道如何去阻止解释。
却见官军中有人高喊:“摩尼教烈火旗曹旗主、临安杆子会双花红棍钱广,你们且慢动手!我是十方折冲府十方侯庄义方。”
听到将军自报名号,别人倒是没什么,可大光头和那帮叫花子却像是脱缰的野马,突然被死死勒住。尤其是乞丐们待看清楚后,毕恭毕敬地放下武器,向其行礼问好。
“庄将军,近来可好?真没想到朝廷会派您来宣州,要是晓得您来处理兵乱,李惟真再出多少硬货,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们,也不会趟这汪浑水呀。”钱广迎上前来兴奋不已地问候道。
“庄小兄弟,是你吗?太让人想不到啦!你若是不大声喊我,我就要喷火烧人喽。”大光头曹旗主哈哈大笑着,已毫无敌意戒心,全似久别的亲人,“好邻居,你有所不知吧?你们这位府爷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当年我在商州襄王沟激战五毒教群魔时,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险些被投进大瓮里给煮了,多亏是他带着人,攻入王陵故城解救了我。”
“曹旗主,您不在搁船尖光明顶护法,怎么来这荷叶洲助纣为虐呢?难道摩尼教也是让宣州叛军用金银珠宝雇来的吗?”
“瞎说!我们明教,对了,小兄弟,如今摩尼教已经遵照钟太元钟教主之令,改称明教啦。我教本是禁欲素食、心无杂念、清心寡欲、不与世争。要钱做什么?即便有了钱,也是救济穷人的。我可不像老钱他们,人家赏个肉包子,蜂拥而上抢着吃。兄弟,你们最近都快揭不开锅了吧?听说为帮着商家运盐、运鱼,在余姚受了欺负,栽了跟头喽。”
曹旗主幸灾乐祸地揭着乞丐们心头的伤疤,他看朋友唉声叹气心情不佳,更是开心地嘿嘿直笑,“我可不为那蝇头小利,来宣州是奉章仙姑之命,为义士们主持正义站脚助阵的。我们明教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怎能向腐败朝廷低头?坚信光明必会战胜黑暗。昏庸的大唐已经伤透了教众的心,钟教主明令我们要毅然决然自强奋起,不甘欺辱以刃对刃。不奋起哪来的光明?不争取谈什么公平?我就劝过康全泰,告哀乞怜不如揭竿而起,退避固守不如大张挞伐,义士张明琛和处洪道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派少勇无谋的余雄带兵征伐,不是开玩笑吗?”钱广找到机会回敬道。
大光头拍着脑壳,心有不甘地说:“嘿!起先渡过江去还很顺利,和州、庐州、光州、申州,一路攻城略地收获不小,可惜后无援军补济,前有淮南虎狼之兵,队伍是越战越少,最后只能放弃退了回来。”
“唉!这得死多少人啊?为一己之利而燃起战火,殃及无辜百姓,真是罪孽深重啊。即便是朝廷能赦免其罪,天理上终究也要惩治他的。”刺史温璋心事沉重地断言道。
来的旗主和花子头莫名地看着这位痛心疾首的官员,义方赶忙给他们引见这是新任的宣州团练使,并把刚才所说的朝廷决意又重复了一遍。听罢,临安杆子会的丐头沉默不语想着心事,可曹旗主随即暴跳如雷,指天画地大声狂叫道:“怎么能这样?为民请愿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无耻皇上派大军平叛,屠杀正义之士,再换酷吏弹压地方,采用卑劣残忍的手段着力恐吓,事情过后还是一如既往刻意盘剥。不给老百姓活路了,宣州人,效仿我文佳大皇帝陈硕贞反了吧!”他躁动不满的情绪影响了在场的宣州壮士,忿忿不平之声油然而起。
“曹烈,事情没弄清楚,不可蛊惑人心,胡言乱语,宣州之乱的根由你晓得多少?”有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
大光头那是个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被人数落过?“谁呀?谁说我蛊惑人心!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康全泰康将军亲口所讲,他是被逼无奈忍无可忍,才出此驱逐郑熏之下策,目的只有一个,要为三州百姓讨个公道,寻条活路。李惟真、余雄他们也是正人君子、心底坦荡之士,眼里见不得官府的龌龊行径。为苍生免遭欺凌涂炭挺身而出,撇家舍业,倾囊相助。请大言不惭的你站出来说话,是你不知详情,还是我不知根由啊?”
没等他再说下去,人群闪开条路,老渔翁与手持荷花的女子走到前列。“何仙姑!”曹烈看到女子大惊道,待他缓过神来立刻俯身下拜,“仙姑在上,不知仙姑尊驾到此,小人口无遮拦万望宽恕。”
女子还是那么落落大方不愠不火,她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先前老渔翁所说的一模一样。
“竟有这事?”曹烈腾地站起身来,瞪着大眼睛,似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我说的你难道不信吗?”女子柔声问道。
烈火旗主拨弄着光头坚定回应,“仙姑说的话怎能不信!您是谁呀?在我们覆船山潜心修行,行云布雨,消除疫灾,解救苦难,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都是我们偏听偏信,误认为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章仙姑还夸他有她高祖章叔胤的影子。现在才晓得,原来都是些虚伪狡诈之人,一个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旗主晓得了内幕,顿时心灰意冷泄了气。
宣州人诚请温刺史回镇上稍作休息,为下一步再从长计议。“砰、砰、砰”远处江上有砸夯的响声,离得太远只能见到白茫茫的水面,看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厮杀呐喊,宣州人心里皆是一惊,都在想是封锁江面的沙平船与官府的水军打起来了。正当人们在猜测是润州,还是扬州来的官军时,隐隐约约在水天相接处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它们是越来越大,划近了是四条载满壮士的木船。
“兄弟们!都别傻看着啦,搭把手救人啊。”木船还没靠岸,船上就有人在求助大叫,此时也不分是哪里来的,只有唯一的心声,救人!
“姐夫!你醒醒,可要挺住啊。”船上有个古铜色脸膛的农夫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怀里抱着一个膀大腰粗的汉子。那血葫芦似的汉子一只胳膊不见了,不知是用什么勒住伤口,但也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几个伤员抬下来,他们都是血肉模糊的危重,多亏有义方在场,及时点了相应的穴位,使其暂时止血止痛,并马上派人将他们送回镇子医治。
“大石头,嗖!大石头飞过来啦。”船里还有个中年儒生,双臂包肩龟缩一团,当有人去拉他时,突然疯疯癫癫地跳将起来,挥动把铜戒尺胡乱抽打着,口里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哈哈哈,你们是上天派来的天兵天将吗?太好了!杀,杀,杀。”他像是在学戏台上的武生,用戒尺又劈又刺,累得他呼呼直喘后再次浑身发颤,“肠子!堵不住全流出来了,李押衙的肠子。一船人都死光啦。火箭!起火了,我热,好热呀。”他自顾说着,没有人能阻止,他脱光了衣裳冷不防一头扎进江里。
温璋本性善良,他带头冲过去搭救,“往下和捞和捞!”可捞了半天连个气泡也没有,儒生再也没有露出头来,“不中,沉底了,够不找。”大家见无果只有放弃。
“唉,太惨啦,先有余悦小将军溺水而亡,后是李惟真押衙命丧飞石之下。这又国先生是被吓疯癫了,没曾想逃过大难,却在这儿寻了短见。你们想都想不出,先是拍舰抛大石头,砸得人无处躲,无处藏的,一个个完好的人转眼便成了一摊烂肉。然后是浙西水军的车船一头撞过来,铁壳船头像大山压顶,江水顺着顶开的大洞灌进来,没多时我们的沙平船就沉了,满满的四船人啊,就剩我们这些啦。”农夫擦着手上的血迹,两只瞪大的眼睛空洞地盯着一处,像是又见血肉横飞的战场,心有余悸地述说着。
他的描绘震撼了其他人,这些留守荷叶洲的兵士均露出胆怯恐怖的表情。
“啥?李珏大开杀戒!义方兄弟,咋回事啊?皇上的意思是尽力安抚,严惩首犯,其余不究,他咋能违背圣谕呢?在安南贪生怕死,回到家里却窝里横,阵词耐人!”宋州刺史气愤地向义方说道,他又急切地问幸存者,“润州的水军盖哪来?”
一个猎户指着北面回答他:“打沉我们的船,就顺流而去了,只听官军们叫嚣道要踏平宣州。”
义方心思敏捷了然动态,“我看他们是往当涂姑孰溪口去了,再经运粮河、水阳江直抵宣城啦。”
“切宣城啦,又要草菅人命血流成河啊。义方兄弟,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即可启程,早到宣城或许能阻止李珏蛮干。”团练使温璋忧心忡忡真想拔腿就走,难怪!那些宣州百姓毕竟是他的子民呀。
“我们也同去!大家都是被康全泰他们蒙蔽欺骗的,罪有轻重,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而论呢?话又说回来,都将也有可取之处嘛,最起码要为三州黎民抱打不平;李惟真也咎由自取死无完肤了,又搭上了这么多条人命,难道要血洗宣州赶尽杀绝吗?当官的也要讲理吧!团练使,我们什么时候开拔?”曹烈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地指责道。
“现在白!”温璋把手一挥命令土团士兵整队。其余的人们,尤其是家在宣城的壮丁都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去。乞丐头钱广同样出于义愤,表示愿带领属下去劝阻李珏,更是义无反顾要助都尉一臂之力,孙致通也是如此决定。
老渔翁与何仙姑就此告辞,刺史和义方是再三感谢以礼相送。仙姑将荷花放入江中,顷刻间化作一条小船,两人上去时,大家注意到仙姑竟然赤着只纤足。
一阵清风平地生起,驱动木船徐徐溯流而去,“云母溪畔胜天台,千树万树桃花开。玉箫吹过黄龙洞,勿引长度跨鹤来。寄语张家与李家,体将尘事闹闲情。蓬莱弱水今清浅,满地花荫护月明。已趁神仙入紫薇,水乡回首尚迟迟。千年留取井边履,说与草堂仙子知。”只听仙姑好似随随便便娓娓念来。
再看她的身边,哪里还有老渔翁啊!而是位头裹青巾,衣着黄衫,脚下麻鞋皂条,背后负着雌雄双剑,右手执把云扫,貌如功曹使者的中年道士。
“啊,是回道人。”直到这时,义方才认清老人家的真实身份。既然心意已决,大家马上行动,奔到码头乘船出洲,一门心思尽快赶到宣城。